範尼創始人迪奧多拉女士癌症去世,全部身家都留給了她唯一的養子艾爾文,這位17歲的男孩,將成為賽國最年輕的億萬富豪。 daisytheodora 這串英文名,勾起了葉庭禾一段久遠的回憶在青外的課外聽力作業裏,他聽過這個名字。 那段文章中寫道,她曾帶著年僅9歲的艾爾文一起參加采訪,記者極力讚美眼前活潑跳脫的男孩,迪奧多拉女士卻說,除了艾爾文,她還有一個孩子。 艾爾文搶白:“是我哥哥,最最最好的哥哥!” 她溫柔地撫過養子的發頂,對記者微微一笑:“他是無價之寶,我一生中最完美的收藏品。” 但這位“哥哥”的身份,在接下來的近十年裏一直是個謎。 即使到半個月前迪奧多拉女士患病離世,仍然不為人所知。 “這是什麽?” “噢,這個呀,”明環順著他視線的方向低下頭,“我也不知道,季哥讓我整理的。” 葉庭禾沒有多問,點了個頭便說:“我先走了。” 青螺剛剛入秋,夜間的風帶著一股涼意。 無數星子蟄伏在厚厚的雲翳之下,陸地仰望的人除去一層厚塗的蒼藍,再也看不出絲毫端倪。 一輛黑色轎車離開夜晚的車流,駛進一座花園般的小區。 車後有人問:“我什麽時候和這位、苗苗?”他停頓了一下,“一起拍過廣告?” 季栩朝後瞥了一眼,還沒來得及捕捉到對方帶著戲謔、絕對不算友善的眼神,解釋說:“那個啊,後期合成的。” 到了目的地,季栩先下車,替後座的客人拉開後車門:“你非要先來這?” 沒有聽到應答,他隻是從車裏出來,站定在季栩身旁,抬頭看了看天。 那是一個高而蒼白的青年,稍長的黑發在後腦潦草地紮成一簇。 他仰頭時,冰冷的側臉被路旁昏暗的燈籠上一層柔軟的光暈,下頜線條拉得精致優美,那道輪廓即使是手藝最精湛的雕刻家也難以描摹。 任何一個熟悉五年前的娛樂圈環境的人,都很難不在看到他的那一刻尖叫出聲。 那是林照…… 那可是林照! “林照!”季栩壓著聲音喊他,語氣森然,“被我舅舅知道我帶你來這,他絕對會打死我的。” “不會。”他隨口道,踱步隨季栩進樓,走進電梯,“就說是我堅持要來的。” 說完這句,他低頭咳嗽了幾聲,似乎是胸悶難受,臉色愈發蒼白。 “祖宗,不能說話就閉嘴。”季栩焦躁得要命,一邊走上前敲門,一邊回頭警告說,“看一眼就走,你自己說的。” 林照唇角微彎,點頭以示自己聽到了。 晚上9點,葉庭禾剛剛結束和小躲的視頻,阿姨轉達說:“它好想你呀,學會了手機就天天催我開視頻找你,小禾什麽時候有空回家?” 他坐在客廳的地毯上,手裏勾著隻抱枕,再也無心看劇本,滿腦子都是家裏撒嬌打滾的小狗。 門外突然傳來敲門聲,葉庭禾有些奇怪,沒有工作平時不會有人這個時候來找他。 他打開門,先看到的是季栩:“季哥?” 季栩仿佛是覺得尷尬,語速快得飛起:“那個、小禾,我沒什麽事,這次來主要是想讓你見一個人。” 葉庭禾一臉茫然,不知道他在搞什麽鬼。 季栩遲疑片刻,緩緩退開,露出身後那人的身影。 下一刻,葉庭禾猛地睜圓了眼睛。 走廊裏,林照掀起眼皮,淡淡地看了他一眼,漫不經心道:“嗨,小林照。” 林照看到門口那個小孩兒的臉噌地一下紅透了。 他應該是準備去洗漱,前額的劉海都紮起來了,頭頂一根蘋果梗,臉紅得越發像個蘋果。 他手足無措,抓著門框的白淨手指無意識收緊,小聲向季栩求救:“……季哥。” 季栩接收到他的信息,催著林照趕緊離開:“祖宗,滿意了嗎?能走了嗎?” 林照心滿意足,轉身離開。 送走大的,季栩又回頭哄小的,“小禾,沒事啊,別放在心上,就當今晚什麽都沒發生。” 葉庭禾來不及說什麽就被合上門,不過他本來也沒什麽能說的。 他靠在門後,用手背捂住自己燒紅的臉頰,腦子裏亂得仿佛有無數大鳥騰空亂飛,在高空毫無章法地齊鳴。 現在什麽情況?他們來幹什麽?還有那個人…… 林照那句話,到底什麽意思啊? 黑色轎車原路返回,季栩一路都在罵罵咧咧:“五年了,整整五年沒見麵,林照你怎麽一點都沒變?知道自己的身體什麽狀況嗎就亂跑?我們廢了多大力氣把你撈回來,死半路上誰負責?” “還有你知不知道有多少個醫生從早等你到現在?天都黑了,黑幾個小時了!看得清嗎?你倒好,大半夜了還去找小朋友立下馬威,你幾歲了啊林照?以為自己今年八歲還是十歲?奔三的年紀了你能不能穩重點,別像以前那麽任性……” 後座,林照闔上雙眼,忍了幾秒,微啞的嗓音發自肺腑:“五年了,你也一點都沒變。”第10章 深夜,林照被扣在醫院做檢查,季栩在這個時候迎來了燕之鳴的問候。 “一整天你們去哪了?” 都去哪了?季栩差點氣笑。 陪祖宗逛商場,陪祖宗吃中餐,因為祖宗身份特殊要掩人耳目,天知道這一路有多雞飛狗跳。祖宗覺得無聊,還要給他講他的內娛代餐“小林照”的崛起之路,陪一時興起的祖宗半夜襲門恐嚇小朋友…… 就連陸家那個因為行事荒唐幾次被罵上熱搜的陸平嘉都沒他難搞,季栩回想起陸平嘉,從沒覺得那位少爺的臉有像現在這樣順眼。 季栩壓了壓情緒,沒壓住,咬牙切齒地反問:“你問我?他什麽德行你不清楚?” 成功把對方堵得啞口無言。 季栩:“要麽你親自管好他,不然少來要求我。早晚有一天,老子不幹了!” 燕之鳴:“……” “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跟誰說話?沒大沒小。”他輕咳一聲,說,“最近alvin滿世界在找他,你看著點林照,從醫院回去就別出門了,把他反鎖在房子裏都行。” “我、看、他?”季栩一字一頓,“小舅舅,要翻舊賬嗎?他18歲生日那年,是誰一拳把我砸暈然後自己翻出去玩的?是誰” 燕之鳴連忙打斷:“好了好了,我給你送你幾個人過去,你現在的嗦程度快趕上你媽媽了。” 掛了電話,季栩把“要關禁閉”這個噩耗傳達給剛從檢查室出來的林照。 林照拿棉簽捂住胳膊上被紮出來的針口,看著眼前白花花一片的醫院走廊特意為他準備,提前清理幹淨所有人。他低下頭,作勢充耳不聞。 好煩,他心想,這和不回來有什麽區別? 他想起裏米尼那個認出自己、想要幫他逃跑卻被追捕的魔術師;想起矮他一頭的弟弟,他總喜歡像小鳥一樣紮進自己懷裏,軟綿綿的撒嬌;想起養母過世前對自己的囑托:你是我這一生最完美的收藏品。林照,你要保護好自己的身體…… 季栩心大得要命,絲毫沒留意對方滿到快溢出來的負麵情緒,感慨道:“你回來我才知道,還是小禾省心,安靜、乖巧、人也聰明,從來沒讓我著過急。” 林照把沾血的棉簽扔進垃圾桶,回頭看了季栩一眼,冷不丁問:“那個誰,真有你說得那麽好?” “那當然” 然字還沒完整念出來,林照拉下衣袖,兩手揣進兜裏,笑得像隻招搖的狐狸:“挺好,我相信你的眼光。關我可以,把他送進來陪我玩。” 季栩被他的話震住:“你開什麽玩笑?人家還在上學,平時那麽多工作!” “那又怎麽樣?”林照哼笑一聲,語氣坦然得如同一個荒淫無道的暴君,“陪我也可以算工作,記得給他開工資。” 五年前,林照是大明星,季栩跟他是偶然結識的朋友;五年後,林照在社會意義上已過世,而季栩則因為他的原因成了經濟人。 但在這一刻,季栩不禁懷疑,在林照這個畜生眼裏,自己是不是從頭到尾都不過是伺候他的大太監? 季栩懶得跟他廢話,抽出手機直截了當打葉庭禾的電話,然後塞到林照手裏:“你是祖宗你牛逼,我不說話了,你有本事就自己跟他說吧。” “季哥?”男生清潤的嗓音從手機聽筒傳出,“這麽晚了,你找我有事?” 林照捏著手機,突然咳嗽了一聲。 對方敏銳地察覺到不對勁,猶豫了半晌:“你是……” 沒等他“是……”完,林照麵不改色掛了這通電話,將手機拋給季栩,終於不再作妖,安靜坐下等結果。 他不說話時,那股呼之欲出的恣意與張揚轉瞬間偃旗息鼓,臉色冷淡得好似結了霜。隻有眼睫偶爾眨動一下,像蝴蝶撲簌的翅膀,垂死前憎恨萬物自由,永遠生機勃勃。 - 一整個下午,葉庭禾的時間都花在了陪陸平嘉梳理劇本上。 從接到《思昭》起,他就在疑惑,為什麽對方這麽執著,像個不依不饒的小學生,一定要和自己演同一部戲。 葉庭禾好心提醒他:“我記得你今天有課。” 少爺鼻孔朝天,趾高氣昂:“不想去,怎麽樣!” 不怎麽樣,葉庭禾心想,明年你就等著邊哭邊重修吧。 陸平嘉又發號施令:“下午我去你那,我們對手戲多,一起看劇本吧。” 葉庭禾裝聽不懂:“有問題可以找導演,或者編劇老師。” “不行,我粉絲跟我說這樣算私聯。” 葉庭禾平靜地說:“是嗎?你好火。” 陸平嘉聽著覺得不太對勁,懷疑對方在罵人。可這跟葉庭禾一貫以來“高共情、好相處”的體貼人設相違背,他便沒有多想:“xx跟我說了就是你最好……” “你說什麽?”葉庭禾沒聽清,xx那兩個字他純粹是哼唧過去。 陸平嘉又不哼了,沒軟幾秒開始鬧少爺脾氣:“我不管,我就要去找你,你等著,半小時之後我就到!” 葉庭禾看著被掛斷的電話,歎了一口氣。 書房。 陸平嘉霸占了看起來最軟最舒服的小沙發,挪到窗台底下,邊曬太陽邊讀劇本。 這個房間是這套房子采光最好的地方,下午的太陽偏移,陽光亮堂堂地盈滿整個空間,幾縷被物件阻撓的日光化作光斑,跳脫地攀上葉庭禾皎白的臉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