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燎配合地將車前座讓出來,轉身坐上單車的後座。林原野抬腿跨上單車的前座,雙手握住車把蹬上腳踏,順利地將單車騎了起來。他載著程燎沿路往前騎,不忘在風中笑著抬高聲音喊:“你看,我騎得動。”沒有出聲否認他的話,程燎坐在自行車後座,一雙手臂輕鬆將他的腰環抱圈緊,低沉的嗓音裏裹著淺淡笑意道:“嗯,你騎得動。”對方說完以後,停頓了大約兩秒的時間,又在他身後輕描淡寫地補充:“下次在床上也這麽賣力就好了。”林原野驚得車頭在道路上猛然歪了歪,匆忙將單車的行進方向扶正回來,他慢慢消化掉程燎話中的意思,繼而語氣略有遲疑地開口問:“意思是下次換我來——”男人直接打斷他的話道:“隻是換個姿勢而已。”林原野一時間有些無話可說。前方忽然出現成群結隊過馬路的野鴨群,林原野將單車停了下來,按響車頭前的鈴鐺催促它們。肥碩的野鴨子踩著清脆的鈴鐺響聲,搖搖擺擺地晃著屁股從視野中穿行而過,林原野雙手扶在單車把手上,挑著唇角回頭朝後座的程燎道:“它們好慢。”“無聊?” 程燎對上他的視線問。林原野順著他的話點點頭道:“無聊。”後者略微思忖了一秒,“找點事情做,就不無聊了。”“什麽事情?” 林原野問。程燎沒有回答他的話,而是直接從後座上站了起來,伸出雙手捧住他的臉,垂頭輕輕吻上他的唇角,“這樣的事情。”林原野下意識地閉緊眼眸,吐字含糊不清地唔了一聲,任由對方含住自己的嘴唇吮吻片刻,在男人濃烈的唇齒氣息間斷斷續續地問:“鴨子走了嗎?”程燎落在他嘴唇上的動作頓住,貼著他微張的唇縫低聲開口:“還沒有。”林原野聞言,不由得將唇縫張得更大了些,伸出舌尖舔了舔對方的嘴唇。兩人唇齒輕纏氣息交錯片刻,林原野又氣喘籲籲地出聲道:“走了嗎?”程燎沒有說話,雙手從他的臉邊緩緩鬆開。林原野一邊抬起手來擦嘴唇,一邊轉頭望向道路中間。卻見那浩浩蕩蕩過馬路的野鴨群,早已在馬路上消失得無影無蹤。他恍然醒悟般回過頭去,一雙漂亮的眼眸輕輕眯起,看向男人沒有說話。程燎神色不變地迎上他的注視,眼底卻有輕微卻明顯的笑意掠過。林原野佯裝不滿般從單車上下來,輕聲哼笑吩咐對方道:“你來騎。”後者自然是沒有任何異議,兩人就又換回了原來的位置。回到單車的後座上坐穩以後,他又冷不丁地抬起手來輕扯男人的衣服問:“這裏離河邊還有多遠?”“沒多遠。” 程燎的語氣頓了頓,“怎麽了?”“沒事。” 林原野將手從他的衣服邊挪開。眼見對方要蹬上腳踏繼續往前騎時,林原野又小小地哎了一聲,毫無預兆地叫停了對方的動作。下一秒,他雙手攀著程燎的肩頭站了起來,從後方輕輕彎下腰來,胸口貼著對方的背脊,姿勢親昵地摟住男人的脖頸,將臉垂在他的頸間緩緩吐息道:“馬上就要天黑了。”程燎沒有接他的話,沉默地等待他的下文。林原野的唇角不著痕跡地彎了彎,“今天時間太晚了,不如我們下次再去。”程燎眉毛輕輕動了動,語氣從容平穩地開口問:“你想去幹嘛?”料到對方多半已經洞穿了自己的心思,林原野也不再遮遮掩掩,伏在他肩頭大方坦蕩地回答:“不是讓我在家賣力一點嗎?既然話都已經說到這個份上,索性還不如——”他略顯狡黠地拖長了語調,將後半句沒有說完的話,故意作留白的部分處理。“這可是你自己要求的。” 兩秒時間的沉默過後,轉過臉來瞥了他一眼,程燎語氣低沉地回答。男人要調轉車頭往回頭,卻被林原野從後方出聲阻止道:“先去鎮上的酒吧一趟。”兩人就騎著單車去了鎮子上的小酒吧。正是夜色未濃的時候,酒吧還沒到開門的時間,老板坐在酒吧裏清點賬目。林原野從他那拿走了兩瓶伏特加,和程燎騎自行車返回自己住的地方。兩人回家以後,沒有立即在桌邊坐下來喝酒,而是一前一後有條不紊地去洗了澡。程燎依舊是最後進去洗,等他洗完澡出來以後,就看見林原野已經自行打開酒瓶,單手抵頭坐在餐桌邊喝掉了半杯酒。在他手邊的桌子上,還擺著提前為程燎準備的空酒杯。程燎坐過去拉開椅子坐下,掃了一眼他握在手中的酒杯,“好喝嗎?”林原野沒有說話,徑直將那瓶打開的酒推向他麵前,示意他動手給自己倒酒。程燎拿起酒瓶抵上杯口,往自己的杯中倒入了半杯酒。男人低眸倒酒的過程裏,林原野撐著腦袋轉過臉來,目不轉睛地盯著瓶口汩汩流動的酒液看。晶瑩剔透的無色酒液,很快就沒過了酒杯中間的位置,程燎舉起酒杯端詳片刻,繼而將視線投向坐在旁邊的人,語氣淡淡地開口問:“盯著我的杯子看幹嘛?想喝我這杯?”林原野麵容無辜地搖了搖頭,目睹他緩緩喝下一口酒,突發奇想般小聲嘀咕道:“你好像從來都不好奇,我和酒吧老板的關係。”後者將酒杯從唇邊拿開,眉眼不動地回答道:“你如果想說,我自然會知道。”林原野笑了起來,將程燎的問題原封不動地丟還給他,“好喝嗎?”程燎雖然是在說酒,目光卻始終停留在他的臉上,“很烈。”林原野的唇角慢慢牽起,大約是想朝他露出笑容。卻在觸及對方目光的那一刻,烈酒入口時輕微的灼燒與刺激感,又重新在舌尖與喉嚨間複蘇過來。他喉結不受控製地滾了滾,望著程燎做出輕微吞咽的動作來。在程燎開口說話以前,他從男人手中拿走了那半杯酒,低頭含住杯口緩緩吞酒入肚。也不知道有意還是無意,林原野的嘴唇覆在了杯邊男人喝過的位置。烈焰燃燒的感覺從味蕾上猛地炸開,林原野神色饜足地眯起眼眸來,意猶未盡般地重複他的話道:“很烈。”他看起來就像隻毛發蓬鬆神態慵懶的貓,讓人忍不住想要伸手握住他的貓尾巴。程燎從他手中拿回自己的杯子,退而求其次地伸出手來,捏住他的耳朵軟骨輕輕揉動,“自己有杯子,還要喝我的幹嘛?”林原野像貓那樣抬起臉來,回味般地舔著嘴唇朝他道:“你的更好喝。”“一樣的。” 程燎放下手來道。“不一樣。” 林原野搖著頭說。“哪裏不一樣?” 男人看著他問。林原野卻並未明說,隻將自己的酒杯舉向他麵前道:“不如你也嚐嚐我的?”程燎略帶縱容意味地伸出手去接,他卻好似忽然改變主意,又將自己的手縮了回來。“不是讓我嚐嗎?” 程燎的手停頓在空中沒有動。林原野聞言,笑著點點頭,“對,讓你嚐。”他說完這句話,就將酒杯送到了自己嘴邊,微微仰頭喝下一口酒。林原野含著那口酒沒有吞咽,猛然從桌子前站了起來,俯身低下頭湊到男人的臉前,壓住對方的嘴唇,舌尖攪著辛辣的酒液送入對方唇間。在給人渡酒這件事上,林原野的業務並不熟練。溫熱的酒很快就從他唇邊滿溢出來,順著他的唇角流淌而下。程燎一隻手抵住他的下巴抬高,將他唇邊溢出的酒液緩緩吮吸幹淨,另一隻手攔下他想要抬手擦嘴的動作,嘴唇沿著他唇邊幹涸凝固的酒漬,從他的唇角一路吻到他的下巴。林原野很快就被他按在了桌邊。他閉著眼睛揚起頭來,在程燎的親吻中拉長漂亮的頸線。他抬起垂落在身側的雙手,緊緊環抱住男人的後背低語:“酒不貴,砸了也沒事。”程燎嗓音略低地嗯了一聲。林原野的指尖刮著他的衣料滑落,緩緩停頓在他的衣擺邊緣,“明天請假?扣掉的工資我給你補。”程燎良久沒有搭腔,雙手穿過他的腋下,直接將他抱上了餐桌邊。溺入深海中的前一刻,林原野聽見他滾燙的聲音落入耳朵裏:“可以請,不用你補。”第51章 小虞程燎夢見自己喝下了一杯烈酒。夢中的他放下手裏的空酒杯,坐在包廂的沙發裏沒有再動,甚至連頭頂的帽子都懶於抬手去摘。包廂裏坐著不少漂亮的明星和模特,那些曖昧而又露骨的視線頻繁地落在他身上。程燎拒絕了她們試圖靠近的殷勤舉動,意興闌珊地將鴨舌帽壓得更低了幾分。離開程家留在國外的這幾年,國內的朋友圈子似乎愈發變得無趣起來。他坐在情欲糜爛的昏暗燈光裏,漫不經心地推拒掉旁人遞來的酒,心中想的卻是楊錦年還在讀大學的表弟。他知道林原野的朋友過生日,而過來替朋友慶生的林原野,現在就坐在隔壁的包廂裏。這大概也是到目前為止,他還沒有起身離開的原因。但也就是僅此而已,程燎沒有打算要去隔壁見他。幾年前大學放假回國時,程燎曾經見過還在上高中的林原野。那時他坐在車裏看林原野,而車窗外的人並不知道他的存在。十六七歲少年漂亮的眉眼已經長開,個頭拔高的速度同樣也很快,站在簇擁圍繞他的同學朋友中格外惹眼。沒有花費太多刻意的心思,程燎很快就記住了楊錦年這個表弟。最初僅僅隻是以為,對方的容貌與性格會給人留下深刻印象,程燎並未將他的出現放在心上。直到那日過去以後,程燎依舊會頻繁回想起他那張臉,甚至在離家返校的前一晚,在夢中重溫了遇見他的那個下午。程燎這才終於意識到,自己這些年來始終不曾交過女朋友,並非是身邊沒有合適的人選,而是他對異性提不起任何興致來。他大概是有點喜歡楊錦年那個表弟的。而這點不深不淺的喜歡,也就自然而然地促成了,他後來在意大利的足球賽場上臨時起意,買時間最早的航班機票回國,去看林原野那場樂隊演出的舉動。當時他已經不再與家中有任何聯係,事實上,在他重新認知到自己的性取向時,程燎就在早晨的餐桌前通知了程家其他人。可惜距離同性婚姻法的頒布實施過去好些年,嚴格守舊的程家人依舊無法接受,這件事情會發生在程燎身上。雙方自此產生了思想觀念上的巨大分歧,久久僵持不下以後,程燎直到坐上回學校的那趟航班,也沒有表現出絲毫退讓的想法來。而家中的人也用最快的速度,向他宣告了不服軟與不退步的後果。飛機落地以後,程燎名下所有的銀行賬戶都被凍結了。沒有任何提前的通知與預兆,他們斷掉了程燎所有經濟上的來源,隻等著程燎低頭屈服的那天到來。程燎不僅沒有低頭屈服,甚至還順利地在國外完成學業,名下建立起與程家毫無幹係的公司來。與程家關係割裂的這些年裏,他其實也能逐漸察覺到,家中人堅持反對這件事的原因裏,除去思想觀念上的嚴格守舊以外,其實也與程家從政的關係網脫不開幹係。新版修訂的婚姻法雖然早已存在,但在同樣嚴格守舊的政界審核流程裏,依舊會對同性婚姻或多或少地存有偏見。然而這些都與程燎無關,他從沒想過要踏足那塊領域。在最後那點耐心耗完以前,程燎看見包廂裏的那扇門被人推開了。林原野站在打開的門邊朝裏張望片刻,最後徑直抬腳走向了坐在沙發裏的他。喝過酒的林原野主動向他討要電話號碼,程燎將自己在國內的號碼給了他。半個小時以後,程燎的手機上有陌生的號碼打了進來。他起身推門出去接電話,聽到林原野在電話那頭吐詞不清時,第一時間就反應過來,他大概又喝了不少酒。程燎一字未答地掛了電話,轉身推開隔壁包廂的門,踩著包廂裏起伏的笑鬧聲走了進去。察覺到陌生男人的進入,圍坐在沙發邊的男生們不約而同地愣住,不等中間的薑池皺起眉來問話,他率先淡淡出聲道:“林原野喝醉了?”薑池臉上的神色頓了頓,語氣略帶狐疑地開口:“你找他有事?”“不是你們讓他給我打電話嗎?” 程燎輕描淡寫地說完,不等在場眾人反應過來,就穿過他們走向沙發前,繼而在林原野麵前原地蹲了下來,一雙漆黑的眼眸從鴨舌帽下抬起,視線筆直地投向他那張緋紅的臉,“喝了多少?”林原野顯然已經醉得厲害,沒有回答他的話,也沒有認出他是號碼的主人,隻蹙著眉頭將手機舉到他臉前,聲音裏透著幾分不太明顯的委屈:“為什麽沒有人說話?”意外於他喝醉酒後孩子氣的模樣,更意外兩人第一次近距離的接觸,是在林原野意識不清的狀態下。程燎稍稍思忖了兩秒,才嚐試著以哄孩子般的語氣回答:“他掛掉了。”林原野沉默地抿起嘴巴來,半晌緩緩垂下眉梢與眼角,小聲困惑地問:“他為什麽掛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