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燎沒有說話,貼在他下巴邊的那隻手抬起來,指尖帶著少許逗弄玩笑的意味,輕輕捏了捏他露出來的後頸肉。林原野像隻慵懶卻敏感的貓那般,條件反射性地縮了縮自己的脖子。下一秒,他恍若夢醒般驟然抬起頭,“魚呢?”“什麽魚?”程燎捏著他的後頸肉輕揉,嗓音裏明顯裹著幾分漫不經心。“你撈的魚呢?”林原野抬眼看向他補充。“跑了。”程燎聲音平穩地答。林原野聞言,麵容怔愣地轉開視線,看向對方身後浮在水麵的撈魚網。抄網中早已空空如也,那幾條被程燎撈上來的魚,都已經跑得不見絲毫蹤影。他有點失望地收回視線來,尾音也跟著往下掉了掉:“我還想中午吃水煮魚的。”“溪裏捉的魚太小,做不了水煮魚。”男人說完,率先從水裏站了起來,垂眼見他仍舊坐在溪中未動,又不慌不忙地補充,“想吃可以去菜市場買。”林原野立即抬起臉來,眼眸微彎望向他道:“我吃。”程燎伸手將他從水中拉起來,兩人衣褲濕淋淋地走回岸邊穿鞋,帶著一無所獲的魚桶朝山下走去。回鎮子裏的路上,程燎騎車帶他去菜市場裏買了魚。林原野家住得比他遠,他穿在身上的長褲已經濕了大半,就連襯衫的下半部分也沒能幸免於難。他急著回去洗澡換衣服,最後就近去了程燎住的地方。他在程燎那裏衝了個澡,將自己身上濕掉的襯衫與長褲換下來。程燎出去洗澡的時候,林原野就坐在屋裏等他。楊錦年忽然打語音電話過來問他:“你上次在我這玩過的遊戲機,玩完以後扔哪了?”對方說的已經是去年的事情,林原野舉著手機回憶片刻,才不怎麽確定地張口道:“是不是在書房的抽屜裏?”手機那頭傳來對方拉開抽屜翻找的聲響,楊錦年的聲音緊隨其後響了起來:“不在。”“是左邊的抽屜。”林原野說。“兩邊看了都沒有。”對方語氣納悶地回答。林原野微微頓了一秒,“你切視頻給我看看。”楊錦年依言將語音電話切換成了視頻,眼見林原野那張臉從手機屏幕裏顯現出來,他下意識地將目光投向對方,“你等等——”完整的話還未說完,掃到林原野身後老舊的牆麵與沙發時,他神色詫異又費解地揚起眉來,“你這是在什麽破地方?誰家廢棄的老舊危房嗎?”林原野頭也不回地坦然接話:“在朋友家裏。”楊錦年眉間的情緒似乎有些古怪,“你在那破鎮子上還有朋友?”“一個多月前認識的。”並不打算過多談及這個話題,林原野將鏡頭轉向沙發邊的魚竿和提桶,“我們剛剛釣魚回來。”視線順著他的話看向沙發邊的提桶,楊錦年不由得嘖聲詢問:“一條都沒有釣到?”“誰說沒有釣到?”林原野心情愉快地哼笑出聲,“不僅釣到了魚,還釣了條大的上來。”楊錦年不以為意地點了點頭,心中暗想魚再怎麽大,多半也沒有他們出海捕到的魚大。他對林原野釣魚的事情興趣不大,慣例般地詢問了兩句,最近有什麽事情發生。從林原野那裏得到否認的答案後,未免自己表現得太過刻意,從而引起對方心生懷疑,楊錦年便不再做過多的追問。他在抽屜下方的櫃子裏找到了積灰的遊戲機,準備將視頻掛斷的時候,卻出乎意料地聽見,林原野在視頻中向他打聽,自己那位大學同學回國的事情。在楊錦年的認知中,林原野向來對這些事情漠不關心。沒有立馬回答對方,他看向視頻中的人問:“你打聽這個幹嘛?”林原野並未向他隱瞞,直截了當地賣自己的發小道:“我替薑池問的。”“具體的回國時間還沒有定,可能是在今年的年底吧。”猶豫了一會兒,楊錦年措辭謹慎地開口。林原野聞言,眯起眼睛打量他那張臉片刻,“沒騙我?”這一次,楊錦年答得斬釘截鐵:“沒騙你。”暫時打消了對他話中猶豫的疑慮,林原野漫不經心地點點頭,“有消息第一時間告訴我。”楊錦年心不在焉地嗯了一聲,在鏡頭前陷入了短暫的沉思。不怪他回答得底氣不足,隻是自己主動坦白林原野的行蹤在先,而對方也已經有兩個月時間,沒有與他們通過任何視頻會議。這讓他不得不在心中有所懷疑,對方此時此刻身在國外的消息,到底是真還是假。跟著對方工作的這幾年,他從不懷疑男人在任何事上的行動力,最後為保謹慎起見,楊錦年還是多嘴問了一句:“你那個新認識的朋友,是鎮子上的本地人嗎?”畢竟有被林原野拒絕過的事例在先,楊錦年不想林原野因為這件事情,對和自己這麽多年的親近感情心生嫌隙。這句話倒是有點問住了他,想起眼前這房子還是程燎租的,林原野最後搖了搖頭,“應該不是。”楊錦年的心微微提了起來,又佯作不經意般追問打探:“他是做什麽的?”林原野話接得很快:“在工地上班。”楊錦年驟然愣住,提到嗓子眼的心髒,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安安穩穩地落回了胸腔原處。他在心中暗罵自己是疑心病。這必定不可能會是他那大學同學,對方雖然在出國讀書期間,被家中斷了所有的經濟來源,甚至包括學費與食宿費在內。而在短短幾年的大學期間裏,他在學校外做過許多份工作,如今手中這家創立起來的公司,在資金與人脈上也與家中沒有半點瓜葛。但也遠遠不至於會淪落到,在國內小鎮的工地上搬磚的地步。視線隨著發散的思維緩緩上移,再次掃到林原野身後的破舊牆壁與沙發時,楊錦年心中萬般篤定地搖了搖頭。林原野身邊出現的任何人都有可能是他,唯獨這個人絕不可能會是他。全然不知他心中那些想法,林原野舉著手機轉過頭,朝屋門大開的院子中瞥了一眼。發現程燎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洗完澡出來,正背對自己坐在門邊屋簷下,不知道在幹什麽。注意力瞬間轉移到了門外,林原野三言兩語掛掉視頻,起身穿上男人新買的拖鞋,慢悠悠地踩著步子朝門外走去。走近以後才發現,程燎彎腰坐在門外洗他換下來的衣服。對方將濕衣服褲子浸泡在盆中,拿起腳邊的洗衣粉倒進去,一雙手跟著沒入盆中的水裏。林原野愣了一秒,反應過來以後,伸出手來阻攔他道:“我可以帶回去用洗衣機洗。”將他那件襯衫從水中撈起來,程燎語氣平淡地接話:“襯衫機洗容易皺。”“那也不用手洗。”林原野垂下眼眸看了看他,“你往後坐一點。”男人依言搬過板凳往後坐了坐,隨即無聲地抬眼看向他。卻見林原野徑直脫掉腳上的拖鞋,赤腳踩進了泡有自己衣服的水盆裏。涼水混著白色的泡沫覆蓋過他幹淨的腳背,林原野站在盆中垂下頭來,笑意盎然地看向他,“這樣不就好了?”程燎不置可否般地抬了抬眉毛,卻也沒有將他從盆中叫出來。反倒是林原野自己,在不期然撞上他抬起的那雙黑眸時,後知後覺地蹙起眉來,略有些憂心忡忡地張口問:“水盆會不會被我踩壞?”“踩壞可以再買。”程燎說。林原野便放下心來,謹慎地抬起腳來在衣服上踩了踩,見腳下的水盆仍舊是完好無損,當即就語調微微上揚道:“踩壞我賠給你。”“不用賠。”程燎俯身抹去飄上他膝蓋的泡沫,頭也不抬地出聲回答。“要——”林原野看著他的頭頂開口,想說該賠的還是要賠,畢竟程燎每個月的工資才那麽點。卻見男人倏地從自己視野裏站了起來。兩人從最初俯視與仰看的狀態裏,霎時轉變為幾乎平視,甚至林原野還需要稍稍抬眸的畫麵。程燎的目光隨之落在了他的臉上,“不用賠。”他出聲打斷林原野的話,“補償就行了。”“像早上那樣的補償。”低眸瞥向林原野微愕的麵容,他輕描淡寫地開口道。對方說完這句話,準備進屋裏處理買來的那條魚。轉過身去的那個瞬間,他的手臂被林原野從身後抓住了。程燎停下腳步回頭看他,就見林原野已然從剛才的愕然中回神,一雙烏黑明亮的眼眸輕輕抬起,有粲然的笑意從眼底緩緩蕩開,“早上那樣的就已經夠了嗎?”“還是說——”他看著男人驀地止住話音。程燎眉眼未動分毫地立於原地,等著他那遲遲不來的後半句下文。林原野卻似刻意想要留白那般,不再繼續往下說了。像是很快遺忘了剛才的話題,他伸手將衣服從自己的鎖骨前拉開。程燎留在鎖骨下方的那枚吻痕,就這樣明晃晃地暴露在了空氣裏。白皙圓潤的指尖穿過眼前投落的陽光,落在那枚吻痕上輕淺而緩慢地撫過,林原野挑著漂亮的眼尾對上他的凝視,語氣滿含驚訝與無辜地咦了一聲,“你看,它還沒有消失。”程燎麵容沉默地望著他沒有說話。林原野又耐著性子等了片刻。但見男人遲遲未主動上鉤,他不由得神色有幾分納悶地出聲問:“你在想什麽?”程燎投向他的眸光終於微微動了動。“我在想,”對方的話語聽上去簡短而直白,“中午的水煮魚還要不要吃。”“可能會來不及煮。”男人說。第42章 往事這頓水煮魚最後還是沒有吃上。程燎轉身去屋內拿幹毛巾給他擦腳,林原野站在水盆裏等,看見對方拿著毛巾跨出門外時,便主動自覺地伸出手去接。毛巾卻沒有落在他的掌心裏,程燎拿著毛巾在板凳前坐下,抬起眼皮示意他道:“左腳抬起來。”林原野見狀,眉尖輕輕挑了起來,卻也沒有拒絕他的幫忙,依言將自己的左腳抬出水麵。程燎端起放在腳邊的清水,淋過他滿是白色泡沫的腳背,繼而伸出一隻寬大的手掌,將他的左腳完全握在了手心裏。男人掌心內略顯粗礪的薄繭,輕輕摩擦在他柔軟的腳心裏,蹭得他的腳心有些發癢。林原野的腳忍不住貼著他的手掌動了動,白皙圓潤的腳趾抵著他的手指關節,不自覺地朝裏蜷縮了起來。“別動。”抓在他腳側的手指微微收緊,程燎手中的毛巾覆上他的腳背。林原野聽話地沒有再動,垂眼順著男人落在空氣裏的話音,看向自己那隻被握住的腳。毛巾很快就將他的腳趾裹住,隔著柔軟幹燥的毛巾,程燎力道不輕不重地揉過他蜷縮的腳趾。癢意很快從腳心蔓延到了腳趾,林原野不由得抬起腳來輕輕掙了掙。毛巾被他踢落在男人的膝蓋上,程燎抬手扣住他在半空裏掙動的腳踝,放低聲線緩緩開口問:“動什麽?”“癢。”眉梢與眼角染上了輕微笑意,林原野看著他回答。程燎沒有說話,目光順著他抬起的小腿線條,一路無聲地延伸向他膝蓋上方的短褲。這條外穿的四角短褲本就寬鬆肥大,林原野此時又是將腿抬高的姿勢。視線輕輕鬆鬆就貼著寬大的褲管滑了進去,將他褲管裏的風景盡數收入眼底,男人的眉毛略微往上抬了抬,不緊不慢地出聲提醒他道:“已經被我看光了。”林原野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輕輕掙脫開他落在自己腳踝上的桎梏,抬高的左腿微微彎起,徑直踩上了男人的膝蓋。腳底踩著對方的膝蓋來回碾動了兩次,權當作是對程燎剛才行為的懲罰,林原野哼笑著將左腳踩回拖鞋裏,繼而不客氣地朝他抬起了自己的右腳。照例先將腳上的白色泡沫衝洗幹淨,程燎抓住他的右腳放上自己膝蓋,動作仔細地替他擦掉了腳上的水珠。林原野膚色偏白的腳踩著男人麥色的膝蓋,在視線裏形成鮮明的色差對比。程燎轉頭將毛巾丟進盆中洗時,林原野並未將踩在他膝蓋上的腳拿開,而是順勢壓低自己的腳尖,貼著他的大腿內側緩緩擠了進去。腳尖碰到程燎短褲的褲腿時,林原野就極有分寸地停了下來,轉而改為將自己的腳趾翹起,勾住男人寬鬆的褲腿邊緣蹭動起來。程燎很快回過頭來,抬起手掌按住他不安分的腳趾,嗓音不高不低地淡聲開口:“腳趾很靈活?”林原野笑了一聲,沒有回答他的話。程燎伸手將他拉向自己麵前,低沉的聲音語義不明地從他耳邊響起:“那就不能浪費。”林原野沒有明白他的話中的意思。直到十幾分鍾以後,當他將兩條光裸的長腿地掛在男人腰間,被對方按在床裏提出來,用腳趾勾開對方褲腰邊的鬆緊帶時,他才終於明白得前所未有般的透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