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這一切還是在江浪回到老王頭家裏第三個月的時候被打破了。三個月中淩師雲恢複了傷勢,也敗在了新進宗主弟子董山竹手裏,然後他又返回了武當閉關;三個月中當然也有其他人繼續向董山竹挑戰,不過董山竹現在是有輸有贏,已經不再像以前那樣基本是不敗了,或許是現在挑戰他的人實力都偏強吧,也或許是……


    就在這天,老王頭兒又一次上山采藥,可是直到很晚了仍舊沒有回來,江浪起初還能安靜的等待,可是隨著時間越來越晚,他開始變得焦躁,開始不停在院子裏來回走動。可是老王頭兒仍舊沒有任何的消息。他強忍著內心的不安,用老王頭兒可能是因為什麽耽誤了來安慰自己,期望著下一刻老頭的出現。可是他等啊等,等的天空泛起了魚肚白老王頭兒依然沒有出現。這一刻他實在等不下去了,他要去找老王頭兒,他怕再等下去自己會因為內心的那種失去感而發狂。於是他出了大門徑直向那條山林間的小路走去。


    再次回到這個熟悉又陌生的地方,讓江浪是百感交集,在這裏既讓他感受到了老王頭兒帶給自己的溫暖也讓他體驗到了江湖人心的險惡。既讓他這在人海中的一葉扁舟能夠暫時停歇在老王頭兒的港灣,也讓他在危險重重的人心中瘋狂搖擺變的支離破碎。他奔跑、呼喊,一刻不曾停歇,因為隻有這樣才能排解他內心越來越大的慌亂,他期待著老王頭兒下一刻能夠出現,他希望自己的呼喊能有所回應,哪怕這回應是痛苦的呢?也好過像現在這樣的沉寂。不知從什麽時候起,他已經習慣了耳邊的嘮叨,習慣了生活中多出來一個人一頭驢,反而是不適應了曾經獨來獨往一個人修煉的生活。


    是啊,什麽時候呢?是從被驢叫醒的那個清晨嗎?還是從老王頭兒為自己蓋被那晚呢?江浪不斷地問著自己。可越是這樣想他的內心卻越是慌亂,仿佛自己的潛意識裏已經知道了事情的後續,不知不覺中開始有冰涼而滾燙的液體從眼中湧出又滑過臉頰,可是他沒有去擦沒有關心這究竟是什麽,因為他不想浪費時間,因為他想盡快的見到老王頭兒和那頭驢。臉上的或許是眼淚吧?淚,多麽熟悉的詞匯,可是他已經記不清自己究竟有多久沒流過這東西了,是母親走後呢?還是舅舅離開前呢?已經記不清了……


    再次見到老王頭兒的時候他沒有再和江浪嘮叨,也沒有對著驢子傻笑,更沒有看到江浪今天除了傻笑和呆愣的另一種表情還有眼淚,因為他永遠的閉上了眼睛,因為他那顆火熱的心已經停止跳動,因為他的血液已經凝固。是的,老王頭兒死了,被人殺死的。可是這一次他又不知道仇人是誰,或許是劫財的土匪吧,因為地上還有被翻亂的竹簍和草藥;也或許是路人,因為他可能是見到了老王頭找到了什麽寶貝見財起意吧?應該就是這樣,老王頭兒最是藏不住事兒了,他肯定是得到寶貝就拚命和人分享所以才遇害的,可是他不知道見財起意,他不知道險惡的除了地形、野獸還有人心嗎?


    是了,老王頭兒就是如同自己一樣的不帶腦子,如此的單純、善良,要不他倆怎麽能湊一對兒呢?可是那頭驢呢?它怎麽就沒有保護老王頭兒呢?哎!它是畜生除了吃和幹活兒還有什麽可以指望的呢?不過它又去了哪裏呢?是被擄走了?還是殺掉吃肉了?哎!這頭蠢驢,你可是有四條腿啊!就不知道跑嗎?這是動物的本能啊!難道你和我們倆待久了連本能都不會了?


    江浪望著老王頭兒不再溫暖的身體想啊想,問啊問,不知不覺中淚已濕了衣襟。這一刻他的眼中再次失了神采,整個人又變得呆傻,接連的打擊已經將他的意誌擊垮,他真的撐不住了;這一刻他想到了死……


    “歐——啊——歐啊——歐啊——……”


    隨著一陣嘹亮的驢叫聲傳來,江浪也被從尋死的邊緣拉了回來。


    “是驢叫,是那頭蠢驢,它竟然還活著,我就知道它沒有老王頭兒那麽傻……”


    這一刻的江浪喜極而泣,這一刻他也如老王頭兒一般的變得嘮叨,或許和老王頭兒一起久了他也染上這毛病了吧。很快他的視野中出現了驢子的身影,那頭他熟悉的隻知道吃草和幹活驢子的身影,不過現在它又多了一個標簽,那就是還會逃跑。


    江浪在老王頭兒的身邊與驢子擁抱,他又哭又笑,質問驢子為什麽獨自逃跑,又問它啥時候變聰明知道遠離危險了?他問的顛三倒四、沒頭沒腦,他問驢子卻又自己回答自己,當然驢子也不會回答他的問題。這一刻驢子隻是靜靜地站著,或許他是在以這種方式告慰老王頭兒吧,又或許是它在以自己的方式安慰江浪,也或許它隻是想吃豆餅想回去幹活了呢?誰知道呢,誰叫它隻是頭驢呢?


    那天江浪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老王頭兒放上了驢背,正如當初老王頭兒將自己放上驢背一樣,不過這次江浪用樹藤固定住了老王頭兒,沒讓他再受當初的那種摔落之苦。後來江浪又將老王頭兒與其老伴兒葬在了一起,然後便拉著驢離開了這個令他溫暖又痛楚的地方。


    他沒有尋找仇人,也沒有報仇,因為在收拾竹簍時江浪發現了一條顏色豔麗的碎布,在上麵他聞到了熟悉的香味兒。他也曾試圖去那個李府質問為什麽他們連老人也不放過,可如今的他連那個門都進不去。那天守門的依舊是小四兒和小六兒,但是江浪竟然連他們也打不過了。最後還被他們一頓嘲笑和毒打,然後狼狽的爬回了住處。他知道憑現在的自己根本就沒法報仇,想要報仇那就必須先接上自己的手筋,而想要接上手筋那就要先找到傳說中的藥王,或許他隻是個傳說,也或許對於手筋藥王也沒有辦法。不過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江浪要給自己一個希望,一個活下去的希望,因為他現在不是一個人了,他還有一頭驢……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書籍1362968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鉛筆小說網隻為原作者木新劍聖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木新劍聖並收藏書籍1362968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