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嘉依舊睡得很熟,恬靜純潔的睡容像剛剛出生的嬰兒一般,無憂無慮,安靜甜美。傅司年笑了笑,嘶啞著聲音說:“再見,寶寶。”*北河機場的私人飛機蓄勢待發,傅司年在冷風中登上了飛機,長款西裝被吹得獵獵作響。傅司年閉了一下眼睛,捏緊手裏的吊墜:那是落嘉還愛他的時候,送給他的禮物。“起飛吧。”傅司年淡然道。飛機的發動機發出巨大的轟鳴,滑翔,機頭拉高,斜向上著衝上雲層裏,刺入長久的黑暗當中,朝著地球的另一邊去。*翌日,當清晨的陽光落在病床上的時候,落嘉的眼皮觸動幾下,模模糊糊地睜開眼睛,坐起來,看到病房角落的沙發空蕩蕩的。他眨了一下眼睛,就看到枕頭旁邊放著便簽本,拿起來一看,是傅司年的留言。他捧著便簽本看了幾秒鍾,而後放下,習慣性地摸摸喉嚨,拉開被子,習慣性地往床頭一撈,卻摸了一個空。床頭櫃空蕩蕩的,沒有玻璃杯,也沒有溫水。病房裏十分安靜。隻有風吹過,窗簾微動。落嘉的視線淡淡地,落在便簽本上,好一會以後,他把傅司年的留言撕下來,將紙條放進櫃桶裏,藏到深處。然後自己給自己倒了一杯水,起床摸去浴室刷牙,嗓子幹渴,頭腦還有些昏沉。接下來,落嘉才感覺到,習慣真是一件有點可怕的事情。傅司年的腦袋很聰明,常常看落嘉的眼神就知道他想要什麽,在表達什麽意思,有時候還幫落嘉翻譯。他走了以後,落嘉泄氣地意識到,不能說話以後,他跟人溝通非常困難。然而他也不會發脾氣,耐心地在便簽本上解釋給護工看,他的右手中指第一個指節處,都磨出了一個厚厚的間子,便簽本的使用速度空前迅速,沒幾天就用完了一本。護工十分著急,生怕自己沒有照顧好許落嘉,辜負了傅先生的高昂薪水,愈加加小心謹慎,做什麽都小心翼翼地,帶著一絲拘謹和局促。這種誠惶誠恐的態度讓落嘉十分不好意思,以後自己有什麽事情都盡量自己去做,包括拿藥,做治療,複檢,等等。經過了一段時間的適應,就算沒有人照顧他,他的生活也過得很順利,就是總不願意麻煩別人,過得累了一點。好在他是個堅韌的人,這點累,忍一忍就能過去。工作上的事情也展現出了順利的姿態,落嘉鬆了一口氣,安心跟著醫生和聲樂老師進行簡單而重複的發聲訓練。傅司年出差以後,很少打電話給他,唯有一次,就是打電話給他,請求他照顧生煎包。落嘉想了一想,反正出院以後都是呆在家裏休息,沒有別的事情可做,而且小狗沒有人陪的話,會很可憐。於是,落嘉點著頭,喉嚨裏發出清晰的聲音:“好的。”彼時,傅司年那邊正是淩晨,然而這座國外的城市像是永遠沒有休止鍵,就算是半夜,也依舊燈火喧囂,川流不息。傅司年低頭俯視著底下綿延的公路,以及閃耀的霓虹燈,語調沉穩,帶著蠱惑的安心,低聲道說:“謝謝。我很快回去,你好好休息。其他不要擔心,會有的。”在國外忙生意這段時間,傅司年還抽空拜訪了一位外籍作曲師,幫落嘉策劃新專輯的事情。落嘉還在看著手裏的kindle,沒什麽反應,“嗯”了一聲就匆匆掛了。其他時候,傅司年都是發微信,許落嘉沒有點開那些信息看,就任由他發。一個星期以後,許落嘉可以正式出院了。出院那天,醫生調出他的就診病例,給他檢查一次,然後簽下出院確認書。落嘉接過牛皮紙袋,打開病例,翻了翻,猝不及防看到傅司年的簽名。他的腦海裏忽然想起那天傅司年看著他,說家屬同意書是他簽的,又想起很久很久以前,第一次做手術,那時候,他在短信裏說,傅司年是他的家屬,求他來陪自己做手術。落嘉的手指在薄薄的白紙上摩挲著,心裏竟然有種恍然隔世之感。原來事情都過去這麽久了啊。落嘉低頭笑笑,手指停在尾頁,那裏正是傅司年簽名的地方,他打算翻頁,繼續往下看。然而手指挪開,落嘉隨意低頭,眼睛瞟到手術日期。他的瞳孔微微放大,拿起病曆本,湊近看了一下。這是他第一次做手術的日期。他皺著眉,思索了一下,繼續將病曆本往下翻,發現第二次手術全麻通知,也是傅司年簽的名字。一模一樣的字跡,傅司年的“年”字喜歡往下墜,顯得英氣鋒利,重似千盡。“有什麽問題麽?落嘉?”副手醫生在旁邊問。落嘉拿起傅司年的簽名,問:“第一次做手術…為什麽,會有他的簽名。”醫生低頭,看到傅司年的簽名,回憶了一下,說:“噢那是因為當時傅先生在外頭,為了安全起見,還是要家屬簽名的。”“他在?”“是的,一直在。但是手術剛做完,他沒有等醒麻醉,就上頂樓了。有時候半夜,傅先生也會來。我值晚班,偶爾能看到他。”許落嘉沒什麽表情,點點頭,隨後禮貌地笑了一下,說:“好的,謝謝。”然後拿起筆,低頭,簽上許落嘉的名字。然後把病曆本合上,沒有再多看一眼,把牛皮紙袋還給了醫生。*出院那天,聞一凡來接他,手裏捧著一束粉紅色的百合花,花瓣肆意張揚,中間飛起的花蕊像蝴蝶的觸須。落嘉那時候正在收拾最後的行李,看到聞一凡,臉上從驚愕到高興,眼睛笑得彎彎地,說:“你怎麽來啦?!”聞一凡把百合花遞給落嘉,又幫他拿過手裏的行李,笑著說:“我剛好出差完,剛下飛機就來了,幸好趕上了。花,給你的。”落嘉低頭捧著花揚了揚,鼻子有點癢呼呼的,他笑眯眯道:“謝謝。晚上吃飯不?我請你。”“我是老板,我請你。”聞一凡不滿道。“那也行。高興就行了。我嗓子好很多了。”“知道。”聞一凡拉開病房的門口,給落嘉擋門,低頭道:“你講話的聲音跟從前沒有什麽分別。但是辣的別想了,我們去吃豬肚雞粥,就我們倆。”吃什麽並不重要,落嘉隻是覺得高興,點點頭,按電梯,下樓,在電梯裏,落嘉捧著花,跟聞一凡講話。聞一凡的車停在負一樓停車張,上車之前,許落嘉說:“先回一趟公司的房子,我去接生煎包。”“公司的房子?”聞一凡邊調打著方向盤邊問。“是啊。湖區別墅。”“湖區別墅?”聞一凡徹底疑惑了。湖區別墅這麽金貴的房子,他都未必承擔得起,怎麽可能用作公司的財產。聞一凡說:“落嘉,是不是有什麽誤會,湖區別墅太貴啦,不可能是公司給藝人的房子。但是我努努力,未來幾年說不定真的可以。”“但是……”落嘉也有點迷惑了,他摳著百合花的飄帶,若有所思。聞一凡顯然也明白了,傅司年的狗叫生煎包,當初weibo掉馬事件鬧得那麽大,他很難不知道。如今,傅司年養的狗在湖區別墅,這還有什麽不明白的。然而聞一凡沒有多說,總要帶落嘉去吃飯,填飽了肚子再說。黑色的寶馬繞出醫院的停車場,開出千田大道,朝著湖區別墅駛去。一路上,兩個人都沒怎麽講話,聞一凡專心開車,落嘉則捧著拿束百合花,花捧處的飄帶都快被他摳掉了,他凝視著窗外飛馳而過的綠樹,心裏隱約有些猜想,卻又不知道怎麽下手。他好像感覺到傅司年跟初姐是認識的。傅司年是不是在通過初姐,在控製著他呢。他前二十年都是在被管製中活過來的,非常明白著那種被潛行控製著的感覺,好像背後有一隻手,在操控著他生活的點點滴滴。落嘉的眉頭皺起來,隨意拿起手機一看,即使開了免打擾,傅司年的信息仍然是常年被頂到最上方,因為他太經常發信息了。落嘉歎了一口氣,點開那個小紅點,就看到傅司年發信息:你出院了?聞一凡來接你是不。百合花不要湊那麽近,你對刺激氣味敏|感,鼻子會癢的。許落嘉心底的的火苗“噌”地一下飛起來:你監視我?傅司年:護工阿姨說的。傅司年發完信息,手指一抬,默默地退出病房監控視頻。平板恢複成原始桌麵。然而傅司年仍然不滿意,不耐煩地抬手,解掉領帶。攝像頭是通過wifi數據自動保存的,工作太忙了,他不能隨時監控落嘉的動態。這會看到的監控,早就是一個小時之前的了,現在不知道聞一凡把落嘉帶到哪裏去呢。於是,他發信息,隱晦而強勢地問:你現在在哪裏,方便嗎?給我看看生煎包吧。再好的脾氣,也對這種絕對控製感到窒息,他抬手,他傅司年的信息從對話框裏刪掉,退出微信,反扣手機,長長地籲一口氣。聞一凡轉頭,掃一眼許落嘉的表情,沒有多問,抬手打開車載音響。在電台主持人的聲音裏,落嘉小小地打了一個噴嚏。他仍然沒有放開懷裏的百合花,過了三十秒,落嘉再次打了兩個噴嚏。許落嘉的表情變得恨恨地,心不甘情不願地把百合花放到後座,揉揉鼻子,卻沒有再打噴嚏了。最後,落嘉長長地歎了一口氣,閉上雙眼,仿若萬事皆空。*把生煎包接好以後,聞一凡開車,帶落嘉去吃飯。幸好,飯店離湖區別墅並不遠,天擦黑的時候,兩個人終於坐定,能吃上飯了。落嘉一直在住院,三餐都是傅司年照顧的,堅決執行醫囑,落嘉雖然不是饞的人,嘴裏也快淡出鳥了。一鍋三個拳頭大的豬肚粥,落嘉很快就把他吃光了,吃完以後,還眼巴巴地看著菜單,看還有什麽想吃的。聞一凡攔著他,說:“不要暴飲暴食,再吃一點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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