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司年發了一會呆,拿起手機,撥打電話:“已經裂開的光盤還能修複嗎?”電話裏麵冷靜地說:“對不起,傅總,不能。”“一百萬。”“對不起,斷裂的光盤數據軌道已經斷裂開,裏麵呈螺旋狀的數據用人工是無法……”“三百萬。”傅司年冷漠道。“對不起,就算……”“一千萬。”“這個真的不行,就算一千億也沒辦法,傅總,那個光盤很重要嗎…”傅司年失去了耐心,說:“不重要。算了。”然後掛斷電話,除此之外,他什麽也做不了。傅司年有些失魂落魄地,臉上頭一次出現了迷惘和失落,眉毛低垂著,腦海裏想象這張光盤裏麵到底是什麽。這也許會讓他好奇一輩子,想念一輩子,遺憾一輩子。他真的什麽也做不了,一種無力感縈繞著他。傅司年到現在還在堅信,利益和金錢是永恒有用的事物,永遠不會背叛他。他不知道,有些事,有些人,一旦沒有好好珍惜,就是永遠的錯落和失去,無論做什麽,都回不來了。最終傅司年放棄了掙紮,把那張粘起來的唱片放在枕頭旁邊,關燈準備睡覺了。他也覺得自己的行為很不可理喻,不過是一張看都沒看就讓小泉扔掉的光盤而已,不過是一張被掰斷的,永遠也沒辦法修複的光盤而已,不過是一張上麵粘著無數醜陋的膠布,中間的裂痕明顯到刺眼的光盤而已。傅司年給了自己這樣一個理由,告訴自己:那是一張值了將近一個億的光盤,珍重一點也沒什麽奇怪的。絕不是因為那是許落嘉送給他的禮物。於是這一晚,有人安睡淡然,有人夢魘不得安生,半夜摸到枕邊的光盤,光盤的溫度很涼,卻讓他奇異地安定下來。……翌日,還是落嘉起得早。他起床了就直接下樓,桌子上已經放了一張任務卡。落嘉揉揉眼睛,把他拿起來,攤開。這次的任務卡依舊很漂亮,粉紅色的外封,裏麵的內封是典雅的素白色,下麵塗了一張圓乎乎的桌子,桌子旁邊坐著兩個人,很可愛的q版人,正在吃飯,桌子上的菜肴十分豐富。旁邊還擺著一束鮮豔的玫瑰花。落嘉笑笑,被畫麵可愛到,抬眼看上麵的任務。【任務:兩個人,三餐,四季,一生。一起做一頓飯吧,就當是告慰曾經相伴的半生風雨。】樓梯上傳來響聲,傅司年起床了,頂著滿腦袋的卷毛,身上睡衣的領子歪到一邊去,滿臉鬱悶,眼睛紅紅的。落嘉關心道:“沒睡好嗎?”傅司年脾氣很橫,哼了一聲,沒有回答他。那句問候純粹出與禮貌和友善而已,見傅司年不回答,落嘉也不再關心,就長了個教訓,以後大早上的不要跟傅司年說話,他起床氣非常大。轉身進廚房做早餐,冰箱裏已經被補充進了雞蛋,臘腸,雞鴨,和蔬菜等等,還有速凍水餃和麵包,下麵瓶瓶罐罐的全部都是各類醬。落嘉記得傅司年喜歡吃髒髒包,但是這裏沒有,他灶上開著火,下水餃的時候,他朝著樓上問:“司年,這裏沒有髒髒包,有水餃,普通的吐司麵包和巧克力醬,你要吃什麽?”傅司年停下了手裏的動作,迅速回答道:“吐司和巧克力醬。”一會過後,又顯得自己好像太急了,悠悠地找補道:“…隨便做吧。”樓下的落嘉除了回答一聲“好”以後,就再也沒什麽聲音了。傅司年打開浴室的門,那頭卷毛在浴室門口晃來晃去,半天以後,確認落嘉真的不再跟他說話了,便把腦袋縮了回去,繼續刷牙,發現衣服上都被滴到了泡沫。傅司年:“……”他對著鏡子翻了個白眼,繼續刷牙。等到打理好那頭卷毛以後,又是高貴冷漠的傅司年。他感覺整個人都舒暢了很多,脾氣也不那麽炸了,下樓吃早餐。落嘉已經把水餃和麵包弄熱,擺在桌子上,傅司年落座,說了一聲謝謝,開始吃早餐。吃早餐的時候,傅司年的眼睛瞟到桌子上的任務卡,漫不經心地問:“那是什麽。”落嘉放下筷子,說:“任務,我們兩個要做一頓飯。”傅司年哦了一聲,“什麽時候做,中午嗎?”“晚上吧。”傅司年不太會做飯,這個任務的重心肯定是落在落嘉身上。他說什麽時候做都可以,傅司年沒有什麽意見。吃完早餐後,落嘉說:“聞一凡要來這裏。”傅司年:“……”他渾身的氣場忽然變得極其冷淡,昂起下頜線,嘴角下撇的弧度顯示出他現在心情並不是這麽地愉快:“為什麽。”“他來g市出差,順便來看看我。”“你有什麽好看的。”傅司年嗆聲。落嘉微笑,站起身,說:“我剛做完手術,來看看我也是很正常,不會影響節目的,到時候整段剪掉就可以了。”“不行。”落嘉的眼神有一絲地迷惘:“為什麽?”“我說不行就是不行。”“不講道理。”落嘉沒有跟他計較,站起身,“那行吧,待會我問問編導老師,看我可不可以出去,離開鏡頭一段時間。”“算了。”傅司年按住話頭,“他可以來。”落嘉一聽,眼睛笑得彎彎地,唇角邊露出一個淺淺的梨渦,說:“謝謝。”雖然落嘉從那四個字中聽出了幾乎咬牙切齒的味道,但是既然傅司年同意了就好了,至於別的,他不關心。傅司年站起身,跟落嘉一起收拾餐桌,收拾完早餐的碗筷以後,傅司年就坐在沙發上看劇本看電視,落嘉則是鑽進廚房裏,準備聞一凡到來的午餐。可是,他總感覺背後涼涼的,仿佛有一道陰沉又不滿的眼光一直黏在他身上。那種感覺讓他覺得很奇怪,像是被猛獸盯著獵物的感覺,仿佛他已經成為了某個捕獵者的目標。每每感覺到那股目光,落嘉回頭,身後又總是什麽都沒有。於是他便不再多疑,手裏的午餐一旦沉下心去準備,就能專注其中,忽略很多其他的東西。聞一凡的口味像他的人一樣,偏精致淡口,不喜歡吃濃油赤醬的東西。落嘉去翻找冰箱,一邊找一邊計劃,初步打算做一個三蝦豆腐,清蒸鱸魚和炒青菜,最後煲一鍋清雅香甜的雞湯。落嘉的廚藝已然十分純熟。把蝦洗幹淨,抽出蝦線,留著蝦頭和蝦殼,用料酒和澱粉對蝦仁進行醃製,片刻過後,便下鍋炒熱。焯水過後的豆腐下鍋一起快速翻炒,放入調味料燒滾來,鮮蝦的香味便徐徐散發。其餘都有條不紊地進行,廚房裏叮叮當當地,仿佛在進行一曲愉快的交響曲。從前他總是想要與傅司年有一個溫暖的團圓,想要好好地吃一頓飯。外賣和酒店固然很方便,可是顯得冰冷且沒有人味,始終缺少心意。本來他也是個十指不沾陽春水,不知柴米油鹽醬醋茶的小少爺。可是為了傅司年,他願意去學,就算滿臉煙火氣,滿手都是刀傷也沒有關係,他想要每次一起吃飯,都是暖融融的,每一口熱飯吃到心裏,每一次對視都是充滿溫暖和甜蜜。可是願望終究還是落空了。每次都是滿心地期待,滿腔的愛戀,到頭來的結局,都像是那些精心準備好的飯菜一樣,變涼,變成殘羹剩飯。最終隻能被全部扔進垃圾桶裏麵,不會被人再多看一眼。幸好,那種被忽視,被折磨,被踐踏真心的日子都過去了。曾經做的飯沒人吃,最後滿是孤寂和淒冷。可是聞一凡不是那種壞心眼的人,他說了來,就一定會來。雞湯在灶上滾騰著,落嘉還在炒著青菜,門鈴聲忽然叮咚叮咚地想起來了,他回頭:“司年,去開一下門。”這種場景觸動了傅司年內心的某一處,他難得沒有耍脾氣,而是站起身來,去開門。門外的正是聞一凡。傅司年一看到他,眼睛就微微地眯起來,舌尖不自覺地舔著後槽牙,臉上露出一個禮貌而冷淡地微笑:“聞總,你好,歡迎來到我和落嘉家裏做客。”聞一凡的臉上也是微笑,顯得溫柔典雅:“謝謝。很榮幸見到你,傅總。”說著,他伸出右手,停在半空中。傅司年臉上的笑意擴大了一些,伸手回握。傅司年比聞一凡還要高一些,兩個高個子橫在門口,握著手半天不鬆手,手背的青筋隱隱地爆出,空氣中仿佛能看到星星點點的火花。第32章 落嘉端著雞湯鍋, 從門口前路過,便看到兩個高個怵在門口,他好奇地看著他們:“你倆幹嘛呢。”兩個人迅速鬆開手, 互相對視一眼,聞一凡挽起西裝的袖子,上去對落嘉說:“我幫你。”“不用了。”落嘉躲開, “我端過去, 你去拿筷子。”聞一凡點點頭,把袖子扯高了一些,進廚房洗手幫忙拿筷子和勺子,問落嘉:“還有別的要幫忙的嗎。”這副場景不知道怎麽地讓傅司年心頭火起, 他冷冷地盯著聞一凡,聞一凡察覺到他的目光,對著傅司年微微一笑。傅司年微微眯起眼睛,扯著嘴角, 露出一個皮笑肉不笑,然後站起身,也擠進廚房,伸手想拿過聞一凡手裏的餐具, 說:“我來吧, 你是客人, 聞總。”聞一凡不願意鬆手, 握著筷子的末尾,態度很溫和地說:“落嘉讓我拿的。”傅司年還想說什麽,手裏一空, 落嘉站在他們身旁, 伸手接過筷子。兩個人同時鬆了手, 目光卻仍然沒有挪開,死死地對視著,一時間,廚房的空間瞬間變得狹小無比,空氣裏也仿佛凝滯。“你們是有什麽仇嗎?”“沒。”聞一凡和傅司年異口同聲地說。落嘉拿著筷子出廚房,邊走邊說:“生意場上的事情我不懂,你們也不要吵架了,起碼先好好地吃一頓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