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瑉所有關乎脆弱的模樣,都是他從影視劇裏看來的。但他確信,鏡頭外的楚瑉一定還是那個瀟灑恣意的男人。 他以為自從六年前,楚瑉把他心髒撕碎之後,他的胸腔除了麻木,已經不會再疼了,但此刻,他的心口卻仿佛有什麽重生蘇醒了一般。 透過朦朧的水光,賀聞逍觸到楚瑉眼底,裏麵除了提及往事後的情緒失控,好似還夾雜了一點對他的控訴。 盡管賀聞逍不記得自己剛才做錯了什麽,認為楚瑉是喝多了才這樣,但他還是有點無法直視楚瑉,心髒就像被柔軟的繩索絞緊,勒得他有些透不過氣。 他雙手捧住楚瑉的臉,用大拇指蹭掉那些源源不斷的淚珠,低語道:“都過去了,那種人不配你為他掉眼淚。” 嗓音輕得像哄孩子一樣。 “是啊……我也知道他不配。” 楚瑉哽咽著說完,眼淚卻落得更凶,看在賀聞逍眼裏卻如同赤裸裸的招惹,讓他很想做些什麽趁人之危的事。 賀聞逍走不掉也忍不住,隻好單手撐住膝蓋直起身,用最克製的語氣給出提醒:“再哭我就要親你了。” 然而,楚瑉隻是抬眸仰望著他,猶如天神落難,摔倒在曾經被他驅逐的信徒腳邊,根本不知道麵前的人有多危險。 夜色中,賀聞逍緩緩歎了口氣,在喉結的顫動中飲盡杯底那層薄酒,俯身將一個沾著冰涼酒液的吻落在了楚瑉唇角。 他死死注視著楚瑉愕然的瞳孔,等著楚瑉像之前那樣狠狠推開他。但直到那片愕然如春雪般融化、相貼的部位溫度融合,對方都沒有動作。 楚瑉原本凝滯的呼吸再度吐納,濕熱的鼻息噴在賀聞逍臉上,仿若某種迎合。 賀聞逍忍不住得寸進尺,一點點從嘴角親到唇峰,輕輕含住了中間那顆柔軟的唇珠,但無論怎樣狎弄,始終也隻是貼著嘴唇表麵,感受淌下來的鹹濕眼淚一點一點停下。 就這樣徘徊了好久,不知是誰的舌頭先伸進對方口腔,打破了原本極力維持的純潔。 偌大的露台被滿綴星辰的夜空籠罩,牆角一上一下交疊著兩個人影,星光撒在他們發頂,又被深吻的動作震碎。 醉意朦朧中,楚瑉隻覺得有人將他籠罩在身下,強行占有一般,吻得他喘不上氣,皮膚被夜風吹得發涼,心口卻灼熱難耐。 他就像一株植物,遭受狂風暴雨摧折卻無能為力,隻能原地依附著土壤。 然而,對方的吻太過纏綿強勢,掠奪他的呼吸,不依不饒,長驅直入般將他那些憋悶的心緒掃得七零八落,腦中隻剩下某種久違的快感。 他渾身酥麻鬆軟,整個人不由得往牆根處滑落,又被賀聞逍握著腰身一把托起,直接麵對麵抱進懷裏親。 楚瑉身上的白t太過單薄,軀體的熱量隨著皮膚被撫摸後的輕微顫栗,順著掌紋源源不斷渡進賀聞逍的掌心,像極某種不妙的引誘。 賀聞逍輕輕揉捏了幾下,指腹幾度擦過衣擺下裸露的細膩皮膚,終還是沒敢探進去。 * 唇分開的時候,兩人呼吸都是亂的。 賀聞逍目光落在楚瑉紅得有些發腫的漂亮嘴唇上,半晌後,他替楚瑉整理了一下歪斜的領口,放楚瑉離開自己的懷抱,等待對方緩過勁來。 楚瑉眉心微蹙,意味不明地輕哼了一聲,好像有點不滿,聽在賀聞逍耳裏卻像小貓朝心尖撓了一爪,弄得他恨不得再把人摁進懷裏親一頓。 但他沒有,而是老老實實蹲在一旁,像剛撒完野,等待主人指示的大型犬。 楚瑉用手扶著牆壁,想要站起來,被賀聞逍一把扶住。 他揮開賀聞逍,沙啞道:“我可以自己走。” 結果沒兩步就穩穩摔進了賀聞逍懷裏。 酒量再好的人,醉起來的表現也讓人夠嗆。 賀聞逍想把楚瑉往臥室裏帶,楚瑉卻潔癖犯了,偏要先去浴室洗澡。 到浴室後,楚瑉站在燈下問:“你不出去,我怎麽脫衣服?” 他這句話語氣冷靜得出奇,就像突然酒醒了一樣,把賀聞逍給唬住了。 僵持半天後,賀聞逍還是退了出去,站在門外守著,生怕出點什麽事。 然而,他等了半天,沒聽見水聲,他敲門問楚瑉怎麽了,也無人應答。 他心裏冒出不好的聯想,立刻推門而入,卻撞見楚瑉裸著上半身,跪坐在米黃的瓷磚地上,背對他費勁扯著什麽。 賀聞逍盯著楚瑉纖長白皙的脖頸和不盈一握的細腰,嗓子猛地一幹,視線迅速越過楚瑉肩膀,看到對方正在毫無章法地解褲鏈,嘴裏懊惱地嘀咕著“怎麽解不開”。 楚瑉聽見身後有人闖入的響動,有些遲鈍地向後抬頭。 那張臉滿是豔色,被過度親吻的嘴唇泛著紅,桃花似的眼尾也紅,目光濕漉漉地望著賀聞逍。 “幫我。” 楚瑉說。 用命令般的口吻,卻在酒精的瓦解下失了全部氣勢。 在楚瑉逐漸變得不耐煩的表情中原地站了好幾秒,賀聞逍垂在身側的手臂略微隆起青筋,像是極力壓抑著什麽般緩緩俯下身,手伸到前麵,解開了楚瑉的褲鏈。第39章 “給我個機會好嗎?” 這樣的動作,讓兩人距離近到幾乎貼在了一起。 明晃晃的燈底,賀聞逍甚至可以清晰看到,楚瑉瓷白的皮膚上細小的紋路。 然而下一秒,他發現楚瑉背部靠近右側的地方,有塊皮膚顏色略顯差異。 剛才進門時的視覺衝擊力實在太大,讓他一時無法思考和分辨。 直到現在稍稍恢複理智,他才發現楚瑉背上有一條三厘米左右的疤,顏色淡淡的,很像是做過好幾次祛疤手術,但沒能完全消掉。 賀聞逍準備起身的動作直接換成了單膝點地的姿勢,他在楚瑉身後小心翼翼地伸手碰了一下那片皮膚,問:“你這裏,是怎麽回事?” 楚瑉也沒躲開,依舊保持跪坐的姿勢,過了幾秒才含含糊糊道:“我媽當年發病的時候弄的……她拿刀想自殘,被我攔下了……” 賀聞逍呼吸凝滯,問:“疼嗎?” 楚瑉道:“疼,流了好多血。” 語氣淡然的六個字,讓賀聞逍眼底一暗。 半晌後,他低頭朝那道疤吻了上去,動作輕柔得如同一片天鵝絨落在稀世珍寶上。 麵對突如其來的觸碰,楚瑉隻是身形顫了顫,便任憑細細密密的吻落在他傷疤上,寬容得不可思議。 賀聞逍半跪在楚瑉身後,濕熱的呼吸遊移著,將那漂亮卻破碎的地方造訪了一遍又一遍,當發覺楚瑉微微動了一下的時候,他才意識到自己在做什麽。 與此同時,他的左手還環過了楚瑉的腰,用力托住他因為醉意而癱軟的身體,讓人靠在他懷中,在沒有阻隔的狀態下,掌心的溫度與對方的體溫無限融合。 眼下沒點想法是不可能的,但他還是強行壓下了衝動,迫使自己清醒了不少,然而,當他正要放開楚瑉的時候,卻動作一僵。 越過楚瑉的肩膀,他看到了那點肉眼可見的異樣楚瑉背對著他,不知何時把手放到了自己的大腿上,五指攥緊布料,思想抗爭般,將移不移。 仿佛有條緊繃的弦轟然斷裂,賀聞逍動作快過大腦,一把握住楚瑉的小臂,像要折斷般,力道大的嚇人。 楚瑉條件反射地動了動,隻說了一個“讓”字,就卡住了。 身後的賀聞逍如捕食的獵豹般伸出另一隻手,“砰”地撐在牆上,將他完全籠在了身下。 賀聞逍啞聲問:“你自己可以麽?” 仿佛挑釁。 回應他的,是安靜的空氣。 理智極速銳減的情況下,沉默在他看來就代表默許。他順著骨骼的起伏緩緩移動手指,捏住楚瑉細瘦的手腕,嚐試著,拿走了楚瑉指節繃緊的手…… 唇齒間呼出的熱度,在這間裝修雅致的浴室裏來回碰撞,幾欲點燃空氣。 本就脆弱無力的神經,此刻被人全權掌控住,濃度過高的酒精,也毫無章法地在血管中橫行肆虐著。 楚瑉有些脫力,支撐不住般仰靠在賀聞逍的肩頭,下頜連同脖頸幾乎繃成一條平滑的線,喉結綴在上麵,不安地滾動著,又被賀聞逍發燙的掌心覆蓋住。 時間在這偌大的浴室裏仿佛凝滯,身體終於癱軟下來的時候,楚瑉重重靠進賀聞逍懷裏,累極般閉上眼,顫動的睫毛高頻率地抖落著陰影。 每次楚瑉被惹到不高興,都欠奉眼神。 然而此時此刻,賀聞逍內心卻莫名起了一陣愉悅,他勾起唇角問:“生氣了?” 楚瑉道:“沒有。” 賀聞逍有些驚訝,又道:“你知道我是誰嗎?” 楚瑉半睜開眼,迷離的目光掃過賀聞逍英俊的眉目,說了句:“小混蛋。” 賀聞逍被他這一眼看得心頭燥熱,“那小混蛋剛才讓你舒服嗎?” “嗯……” 賀聞逍有些得意地擁住楚瑉醉酒綿軟的身體,聽他一句句地小聲回應自己,不由幾度收緊手臂,有些貪婪地嗅著對方肩窩的氣息。 此刻的楚瑉簡直太好說話了,如同一株被雨水頻繁打攪卻依然報以幽香的溫順睡蓮,就好像無論被他問什麽,都會說出他想要的回答……哪怕是那個他曾最不抱期待的請求。 他這樣想,也這樣說了。 “哥。”他低低叫了一聲,“我們重新開始好不好。” * 楚瑉胡亂洗完澡,昏昏沉沉地躺在床上,也不知道賀聞逍走了沒有。 半小時前,當賀聞逍蠱惑的聲音在他耳畔響起的時候,他其實心動了一下,但他並沒有回應賀聞逍,而是讓賀聞逍放開他,早點回家去。 他記得賀聞逍離開浴室的背影,有點失落,有點不甘。 迷迷糊糊間,他做了一個亂七八糟的夢,夢裏有逼仄黑暗的小閣樓、害他母親的人渣,還有六年前,西裝革履找上門,抖出賀聞逍真實身份的賀家大少…… 不安如同一張大網,將他鋪天蓋地縛住。 他掙紮了好久,才從夢中驚醒,窗外依舊是漆黑一片,他才睡了兩個小時。 喘著粗氣坐起身,楚瑉將臉埋在雙掌之間,深呼吸了幾下,數分鍾後,他就著壁燈的微光去摸床頭櫃上的水杯,卻不小心把擱在一旁的錢夾碰落到地上。 錢夾仰麵摔開,原本插著楓葉的透明夾層空空如也。 楚瑉一愣,撿起錢夾翻來覆去尋找,動作近乎粗暴,卻一無所獲。 楓葉丟了。 這個認知讓他心髒猛地下沉,還未完全醒酒的大腦一時間有些空白。 他無比艱難地回憶起,自己坐在露台喝酒的時候,曾拿出它把玩過。 他立刻翻身下床,快步走出臥室,急匆匆穿過偌大的客廳,用力拉開落地窗。 然而,整個露台已經被收拾幹淨了,幾個小時前散落在地上的酒瓶和酒杯悉數不見蹤影,甚至連一個能藏匿楓葉的死角都沒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