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年初,一部燃爆整個冬季的古裝劇帶火了這座名不見經傳的江南小影視城。今年三月開春,不少劇組都選擇在這裏取景,導致周邊本就不多的酒店愈發緊俏。  《潛淵》劇務在安排住宿的時候忙中出錯,今天早上才發現少訂了幾間房。  在此之前,他們入住的酒店還剩下12間空房,劇務便想著趕緊亡羊補牢,結果那些房間轉眼就被人全部訂走了。  好在現有的房間裏,有幾個雙臥室套間,稍微調動一下,也能堪堪住下所有人,劇務就考慮把賀聞逍和楚瑉兩位男主角安排在一間房裏。  夢夢是個實習助理,經驗不足,見劇務火急火燎的樣子,也就沒想太多,直接把賀聞逍的行李拿到了楚瑉早前就挑好的那間套房。  安琪得知後,把夢夢批了個狗血淋頭,還把方製片也驚動過來了。  她的意思是,賀聞逍必須擁有自己獨立的住處,不可能和別人同住一間。  方製片笑嗬嗬解圍:“我說琪琪啊,你也別為難人實習小姑娘了,又不是睡一個臥室一張床,再者,兩個男主角住在一起還能增進默契和感情,何樂而不為呢。”他說著,看到不遠處的楚瑉,順勢問道,“小楚,你說是吧?你應該不介意跟小白師弟住同個屋簷下吧?”  楚瑉聞言,嘴角發僵,表情略帶勉強。  以前拍戲的時候,也並非沒遇到過這種情況,兩個演員睡同間房都是常有的事,可眼下就算他同意了,賀聞逍也不可能答應。  正當楚瑉想詢問還有沒有其他更好的解決方案的時候,突然聽到身後傳來聲音:“安琪,都聽劇組安排吧。”  楚瑉回頭,隻見賀聞逍身背一把長劍,施施然抱臂走來。  “大家都是同事,我一個人搞特殊怎麽行?況且”賀聞逍頓了頓,偏頭看向楚瑉,“我還有很多不懂的地方,要向楚老師一一討教。”  明明賀聞逍這番話說得既官方又得體,楚瑉卻無端生出了幾分不自在。  但當著這麽多人的麵,他也不好過多揣測什麽,隻當賀聞逍是在顧全大局好了,畢竟賀聞逍再怎麽想對他犯渾,也不至於出格。  *  第一天的戲,楚瑉和賀聞逍分別在a組和b組拍攝。  楚瑉戲份不重,天一黑就收工了。  回到酒店,刷開房門,玄關小燈盈盈亮著,仿佛在迎接什麽人歸來。  楚瑉還在心裏複盤剛才的表演,猝不及防踏入了這片淡黃色的暖光中。  不遠處,賀聞逍背對著門,穿著拖鞋,高高大大站在客廳燈下,寬闊的肩頭披了幾許溫柔明亮的薄霧,好像下一秒就會驚喜地轉過身,笑著對他說:“哥,你回來了。”  楚瑉有一絲恍神,直到對上賀聞逍幽深的目光。  待楚瑉換上拖鞋進來,賀聞逍道:“我看了一下,兩個臥室隔著客廳,應該打攪不到對方。”  楚瑉下意識把賀聞逍這番話理解成劃分界限,正色道:“你放心,我不會和人提這件事。”  賀聞逍眉峰一挑:“什麽事?”  楚瑉道:“我們住一起。”  賀聞逍不以為意道:“提也沒關係。”  楚瑉聞言一愣,轉念便想,大概是賀聞逍和何煦感情穩定,互相信任,不會因為某個工作對象就產生無關緊要的猜忌。  賀聞逍想起什麽,又道:“我們的粉絲也希望我們能和諧共處。”  楚瑉半天才反應過來他在說什麽,神色不變道:“網友編的東西,沒必要看。”  賀聞逍道:“是嗎?我覺得還挺有意思的,何況有些地方也沒說錯。”  楚瑉抿唇未語,不知賀聞逍葫蘆裏賣的什麽藥。隨即他又想起上午被人偷拍的情景,便趁著賀聞逍回臥室的檔口,打開微博,點進賀諧共楚超話,然而,裏麵除了cp粉捏造出的愛情故事,其餘什麽也沒有。  賀聞逍返回客廳的時候,看到楚瑉捧了個手機坐在沙發上,視線卻落進他的行李箱裏。  見賀聞逍回來了,楚瑉立刻收回目光,半晌抬起眼皮問:“你怎麽在吃這個?”  楚瑉說的是賀聞逍行李箱側邊塞的兩盒藍色進口藥,以前他母親整夜睡不著覺的時候,他曾了解過許多安神助眠的藥物,其中就有賀聞逍帶來的這款,雖說治療失眠症效果特別好,但是副作用也大。  賀聞逍眼底泛起細微波動,又被睫毛的陰影蓋住,淡淡道:“我偶爾會失眠。”  楚瑉聞言,略微詫異。  他記得以前的賀聞逍能吃能睡,比雨點還茁壯成長。十八九歲的男生正處在長身體的時候,每次廝混到深夜,對方總是昏昏欲睡地幫他清理好身上,第二天大早又睡眼惺忪地爬起來,給他做早餐,叫他起床。  況且,如果隻是偶爾失眠,根本用不著上這麽猛的藥。  他組織了一下措辭,道:“這藥對身體不好,最好少吃。”  賀聞逍“嗯”了一聲:“那就丟掉吧。”  說著便將兩盒藥通通扔進了兩米外的垃圾桶。  楚瑉被他突如其來的舉動弄得微怔,緊接著聽他道:“我的失眠症已經好了。”  楚瑉一頭霧水道:“那你帶藥來做什麽?”  賀聞逍兀自笑了笑:“因為是剛好的。”  楚瑉張了張嘴,方才舒展的神色又隱隱有了斂緊的趨勢,他總覺得自己又被這小混蛋給耍了。  他冷哼了一聲。  原本打算關掉行李箱的賀聞逍突然停下動作,轉身彎下腰,單手撐在楚瑉身邊的沙發扶手上,挑眉叫了聲“楚老師”。  這樣上下麵對麵的姿勢過於狎昵,就像某種親密觸碰前的試探。  楚瑉頭頂的光被遮了一半,他壓製住退縮身體的衝動,隻是把背繃得筆直,盯著賀聞逍惑人心神的俊美麵容不耐道:“有話快講。”  賀聞逍向前俯首,又靠近他半分,濃黑的目光牢牢盯住他:“你是在關心我?”  對方眸中似乎帶著點意味不明的笑,楚瑉心虛了一下,略微皺眉道:“我隻是擔憂你這種狀態能否把戲演好。”  說罷便用力推開他,起身往浴室走了兩步,又特意回頭補充了一句:“畢竟不是誰都有閑工夫陪你這個少爺走過場。”  匆忙進入浴室,楚瑉對著鏡子喘出口氣,赫然發現自己的耳根好大一片紅,落在白皙的皮膚上相當明顯。  *  莫名其妙被楚老師數落了,某賀氏二少爺也不惱,勾著唇角坐在了楚瑉剛才坐過的位置上,那裏屬於楚瑉的體溫還未散盡。  浴室正對著沙發,磨砂玻璃映出模模糊糊的人影,晃動間,如同湖中漣漪。片刻後,浴室裏響起水聲。  賀聞逍閑適地靠在沙發上,望著浴室的方向,任憑手機發出好幾聲微信消息提醒,過了許久才看向手機屏幕。  蔣至像把機關槍似的發來了一堆消息  「我還是很好奇。」  「你突然火急火燎地要我訂十二間影視城的酒店房間,到底是為了什麽?」  「臥槽老賀!」  「你該不會要一邊拍戲一邊開後宮吧??」第14章 “假的。”  楚瑉穿戴整齊從浴室出來的時候,賀聞逍已經不在客廳了,連同行李箱一起,隻剩兩盒藍色安眠藥還孤零零躺在垃圾桶裏。  心頭那根為了避免方寸大亂而時刻繃緊的弦驀然鬆懈下來,楚瑉抬手關掉燈,轉身進了臥室。  幾秒鍾後,倚在牆邊等待的賀聞逍才打開房門,拎著換洗衣物走出來。  剛被用過的浴室還氤氳著潮熱的水汽,霧蒙蒙間,一件深灰色的寬領毛衣安靜伏在儲物籃裏,是楚瑉今天穿過的。  楚瑉一直有把換下來的衣服落在浴室的毛病,在賀聞逍印象裏,他不知幫楚瑉偷偷處理過多少次,但他卻從不提醒楚瑉下次記得帶走衣服。  回想起一些舊事,賀聞逍彎腰從儲物藍裏拾起毛衣,眼底不禁落了層柔和的笑。  片刻之後,那清淺的笑意又被深不可測的濃黑傾覆。  賀聞逍修長的大手托住毛衣,掌心捏緊,又驟然放開,指腹摩挲了幾下柔軟的布料,略微俯首,鼻尖抵上去蹭了蹭。  *  楚瑉第二天的拍攝任務並不重,臨近中午才開始第一場戲,但他特意天沒亮就起床,為的便是跟賀聞逍錯開去片場的時間。  然而他剛輕手輕腳走到浴室門口,就和從裏麵出來的賀聞逍結結實實打了個照麵。  賀聞逍挑眉道:“早啊,楚老師。”  楚瑉:“……”  賀聞逍應該是剛洗過澡,整個人看上去要多隨意有多隨意。  他身上披了件半敞的黑色浴袍,袖口挽至臂彎,露出青筋微隆的手臂,衣帶散在身側,胸口未幹的水珠隨著呼吸起伏倏忽滾落,棉質睡褲的褲腰略微向下彎成一個垂軟的弧度,勾勒出勁瘦的腰線和沒有一絲贅餘的腹肌輪廓。  離得這麽近,楚瑉鼻間甚至嗅到了潮濕溫熱的沐浴露味道,很熟悉,仿佛春雨繚繞後的青草氣息,腦中某個記憶閥門也與此同時被喚醒。  當年他們剛同居的時候,曾一起去超市采購日用品,結賬時順手拿了瓶促銷台上的木質香氛沐浴露,後來大概是在對方身上聞得多了,愛屋及烏,總覺得它的氣味相當宜人,便一直回購這款。  六年過去,賀聞逍還在用這個牌子的沐浴露,其實也不算奇怪,畢竟賀聞逍是個極度自律的人,而這種品質和“戀舊”存在著某種共通性,那就是“從一而終”。  楚瑉裝作不經意地抬眸,將視線從賀聞逍麥色的胸膛挪至對方似笑非笑的雙眼,問:“你起這麽早做什麽?”  賀聞逍望著楚瑉,喉結微動了幾下,嘴上卻正經八百道:“楚老師太敬業了,天不亮就準備上工,我作為後輩,當然要向楚老師學習。”  楚瑉被賀聞逍看得有些不自在,總覺得自己想先走的心思好像被某個小混蛋給看破了。  洗漱完後,楚瑉對著鏡子理了好久頭發,從浴室出來,賀聞逍還在客廳,不過已經換上了休閑外套,規規矩矩坐在餐桌邊。  他望向楚瑉,懶洋洋道:“你再躲幾分鍾,早餐都要涼了。”  楚瑉心頭微悸,冷下聲道:“我躲什麽了?”  賀聞逍笑了笑,跳過這個話題招呼道:“快過來吃吧。”  楚瑉瞥了眼擺在小餐桌上的兩份早餐,道:“我助理會給我送吃的過來。”  賀聞逍道:“我已經跟她說過了,你今天和我共進早餐。”  楚瑉聞言微怔,心說賀聞逍這小子什麽時候和小柏這麽熟了。  他雖腹誹,但還是坐到了賀聞逍對麵。  目前的情形很顯然,他和賀聞逍不僅同在一個劇組飾演雙男主,並且還住一個屋簷下,屬於低頭不見抬頭見的關係,的確不可能一直回避接觸。  楚瑉心裏撥弄算珠,以至於根本沒發現,這桌上的食物都是他曾經愛吃的。  何況他這些年忙於拍戲,跟著劇組走南闖北,忙起來甚至顛倒日夜,在早餐方麵早就沒那麽講究了。  奶白色的玻璃餐桌很小,桌下塞兩雙大長腿難免有些局促。  偏偏賀聞逍仿佛先來後到一樣,占據正中間的位置不讓分毫,楚瑉動了幾次腿都和他撞上,隻好將膝蓋往旁邊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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