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瑉驚訝道：“原來還有這樣的江湖傳聞。” 說著便拿起酒杯，朝寧導杯沿一碰，剛要回敬，就被賀聞逍按住了。 賀聞逍直接從他手中抽走酒杯，將裏麵的白酒倒掉，換成了白開水。 寧導這個老酒桶興致盎然，還打算同楚瑉切磋切磋，當即不滿道：“聞逍，你這是做什麽？” 賀聞逍道：“寧叔，楚老師感冒了，不能喝酒，我陪您喝。” 寧導聞言詫異，立刻關切道：“小楚，原來你生病了啊，嚴重嗎？” 楚瑉訕訕笑道：“小感冒，不礙事。” 說罷喝掉了杯中的水，當作回敬。 發燒不喝酒是常識，楚瑉當然明白，但總導演親自敬過來的酒，他實在不好拒絕，原本是打算勉強喝下的。 賀聞逍擅作主張的行為，反倒替他解了圍。 寧導笑著歎道：“人老咯，這眼神都不中用了。” 其實也不怪寧導沒看出來，是楚瑉有意地在人前遮掩了自己的病態。作為一個業界公認的優秀演員，這點兒演技還是有的。 和大家相處到現在，發現他身體抱恙的，也隻有賀聞逍一個人而已。 * 考慮到賀聞逍和楚瑉等下還要回菱北，這場飯局並未持續太久。寧導家在秣州，吃完就直接回家了，說是孫女從幼兒園放假，吵著要見爺爺。 很快，賀聞逍也坐車走了，隻有楚瑉還在等司機來接他。 錢頌昨天給他老婆訂了批秣州特產的高級絲綢，讓司機送完楚瑉之後幫忙去取一下。原本時間安排得正好，結果司機回來的時候，遇到前方路段發生交通事故，連人帶車堵路上了。 楚瑉戴著口罩墨鏡鴨舌帽，全副武裝地站在牆角，正要打電話給小柏，讓她來接自己，突然，一輛黑色轎車緩緩停在了他麵前。 後座車窗降下，露出一張英俊逼人的臉：“楚老師，上車吧。” 楚瑉道：“不用，我等司機。” 賀聞逍道：“我看你都站這兒十五分鍾了，不如先坐我的車回去，反正同路。” 楚瑉被噎了一下，沒想到賀聞逍如此有閑情逸致，居然坐在車裏觀察了他這麽久。 賀聞逍繼續道：“這邊人來人往的，楚老師可能不知道自己有多惹眼。” 他話音剛落，不遠處就走過來一個打電話的人，眼看著就要朝他們的方向看了。 在行人路過之前，楚瑉還是坐進了賀聞逍的車裏。 司機駕車駛離飯店，開到一個藥房附近，他把車停在路邊，下車了一趟，回來的時候拎著個小袋子遞給賀聞逍：“賀少，藥店隻有這種水銀體溫計了。” 楚瑉還沒反應過來賀聞逍買體溫計的用意，對方就把體溫計塞到了他手上：“量個體溫。” 楚瑉不明所以道：“量體溫做什麽？” 賀聞逍道：“你手心有點燙。” 楚瑉一愣，蜷了下手指，想起剛才在飯桌上，賀聞逍拿走他酒杯的時候，手指好像碰了他一下。 賀聞逍挑眉道：“需要我幫你嗎？” 楚瑉道：“不用。” 他原本想說回酒店再量的，結果被賀聞逍這麽一調侃，便下意識將體溫計塞進了衣領。 等楚瑉把體溫計夾上，賀聞逍又問他：“楚老師，如果今天我不在，你是不是打算喝下那杯酒？” 楚瑉“嗯”了一聲。 賀聞逍眉心微蹙，剛要說話，就聽楚瑉又說：“所以謝了，幫我擋下來。” 語氣異常柔軟，和昨天浴室裏的強硬態度截然不同。 竄到嘴邊的“教育”悉數哽在喉嚨口，賀聞逍抬手蹭了下鼻子，不自覺放緩聲音道：“我怎麽記得，你不是個會勉強自己的人。” 楚瑉道：“我這種普通人，自然不能像你一樣隨心所欲。” 在前麵開車的是賀聞逍從菱北帶來的私人司機，大概是有保密協議在身，賀聞逍說話完全沒避著他，楚瑉也就懶得管那麽多了。 聽楚瑉這樣講，賀聞逍也沒不高興，臉上依舊是那副不冷不熱的表情，半晌看了眼手機道：“五分鍾了。” 然而，當賀聞逍看到體溫計讀數的時候，神色瞬間就淡了下去。 38.5c。 已經遠遠跨越了中度發燒的臨界值。 賀聞逍沉下聲問：“我給你的藥沒吃麽？” 楚瑉道：“吃了。” 賀聞逍道：“那怎麽比昨天還高0.6度？” 楚瑉想起自己昨晚不光抽煙，還吹了半小時的夜風，莫名有種小學生幹壞事被抓到的感覺，於是幹脆雙眼一閉，把頭埋進肩膀和車門之間，用後腦勺回應賀聞逍。 人生著病，睡意來得就特別快。 半夢半醒間，楚瑉忽然想到，他昨晚的體溫是在酒店房間量的，身邊隻有小柏在，賀聞逍怎麽會知道他之前的體溫？ * 回到酒店休整片刻後，轉眼到了下午四點，該去機場了。 錢頌還在和劇組統籌緊急商改拍戲檔期。 楚瑉拍《潛淵》的同時，還有一檔綜藝要錄製，原本檔期都空好了，結果綜藝那邊因為電視台的緣故，錄製時段臨時發生了變動，所以需要重新協調時間。 錢頌看楚瑉精神不好，便讓楚瑉先去車裏坐著等他。 錢頌安排的是一輛加長車，一共有八個座位。楚瑉一開始還沒察覺有什麽不對，直到他坐進去沒多久，另一邊的車門從外麵打開，下一秒，一個高大的身影坐了進來。 楚瑉看著身邊突然冒出來的賀聞逍，愣了三秒，道：“這是我的車。” 賀聞逍挑眉道：“搭個順風車，不介意吧？” 楚瑉頓了頓，看著這個車的規模，突然明白了什麽，但錢頌完全沒跟他說過要跟賀聞逍拚車。 他問：“你不是有自己的司機嗎？” 他幾個小前才見過。 賀聞逍麵不改色道：“他家裏有事，買高鐵票提前回去了。” 楚瑉：“……” 這原因聽起來有點扯。 不過，他中午坐了賀聞逍的車，賀聞逍現在又坐他的車，就當是還人情了。 五分鍾過去，錢頌還沒來，楚瑉從沒覺得他那個雷厲風行的經紀人這麽磨嘰過。 好在賀聞逍也沒招惹他，在隔壁自顧自地刷著手機。 突然，賀聞逍滑動屏幕的手指頓住，而後掃了眼楚瑉，發出一聲意味不明的笑。 楚瑉直覺賀聞逍看的東西和他有關，便問：“你在看什麽？” 賀聞逍道：“我在看楚老師的八卦。” 他一臉漫不經心的說著，朝楚瑉晃了晃手機。 手機屏幕上，洋洋灑灑一篇公眾號文章，大致在說楚瑉能在娛樂圈順風順水，一部又一部大製作的接，都是因為背後的金主不簡單，暗示楚瑉是資源咖。 楚瑉也能猜到，八成是吳林杉那邊竹籃打水一場空，咽不下氣，買給他的黑通稿。 他自從入行開始，就隔三差五被人造謠，這是娛樂圈競爭慣用的老手段，藝人知名度越高，被造謠的幾率就越大。他早就不在意這些東西了，這是錢頌需要費心的事情。 然而，從賀聞逍手機上看到這樣的負麵信息，他卻莫名感到有些刺眼。 正在他恍神的須臾，賀聞逍熄滅屏幕，湊到他耳邊道：“連個古裝劇都會被人半路截胡，你的金主好像也沒什麽本事。” 聲音很輕，似笑非笑。 楚瑉本想說什麽，但最終隻是推開賀聞逍，轉頭看向窗外。 他差點忘了，在賀聞逍心目中，他大概還是曾經那個多情卻寡義的輕浮之人。 賀聞逍盯著楚瑉蒼白的側臉看了幾秒，把這篇文章的鏈接分享到微信裏，並給打了一行字給對方發過去：［查查這個造謠文章是誰寫的。］ 又過了五分鍾，錢頌小柏以及賀聞逍的助理才陸續上車。 到機場後，為了避免被人拍到，賀聞逍先行下車。 楚瑉本以為，下一次再見到賀聞逍是在進組的時候，結果兩個小時後，他在飛機上看到了賀聞逍。 對方徑直朝他走過來，墨鏡下淡色的薄唇微微上挑，說了句：“嗨，楚老師。” 旁邊有人看著，楚瑉隻好皮笑肉不笑道：“原來你也坐這班飛機。” 賀聞逍“嗯”了一聲，取下墨鏡，然後坐在了楚瑉隔壁的空位上。 楚瑉：“……” 原來他們不僅搭乘同一班飛機，連座位都連在一起。 楚瑉看了眼錢頌，對方邊和小柏說話，邊朝他使了個眼色，顯然有意讓他和賀聞逍同坐。 飛機加速爬升結束後，楚瑉就戴上眼罩開始睡覺，醒的時候，隻感覺口幹舌燥，喉嚨仿佛被砂紙打磨過一般痛如刀割。 他取下眼罩，發現身上蓋著一個柔軟的淡紫色毯子，桌上還有一杯熱騰騰的白開水，杯沿上的白霧不斷凝聚著，摸起來溫度正好，仿佛是掐準他醒來的時間放到他麵前的。 他看了眼一旁的賀聞逍，對方雙臂抱於胸前，正在閉目養神，線條鋒利的眉眼如同雕塑般巋然不動。 楚瑉也不知道賀聞逍這次又唱的是哪出，但他現在的確渴得不行，最終還是喝掉了熱水。 半小時後，飛機降落在菱北市的機場。 進入vip通道，賀聞逍依舊走在楚瑉身側，完全沒有要和他保持距離的意思。 楚瑉停下腳步，賀聞逍也跟著停了下來，錢頌、小柏和賀聞逍的助理紛紛疑惑地看向他們。 楚瑉把賀聞逍拉到離錢頌他們兩米遠的地方，低聲道：“要麽我先走，要麽你先走。” 雖說楚瑉這趟行程是私密的，但保不齊有粉絲從非正常渠道弄到他的航班信息，這種事他經曆過很多次了。 相距這麽近的距離，賀聞逍足以看到楚瑉鬢角的汗水，和說完話後因為吃力而微微發顫的唇珠。 楚瑉身形明顯有些不穩了，他下意識在楚瑉腰後虛抬了一下手，沉下眸光道：“我和你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