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我幼年時,對異類修仙記得最清楚的一件事。


    可我那個被六字大明咒無意間打開的天眼,自己卻並不了解是怎麽一回事。直到我長到二十四歲那年……


    “六子,小六子――”


    我走到村邊那條小河兒的時候,有人在路邊的小樹林叫我。


    “怎麽是你?”


    蹲在那邊兒調皮的捧個下巴的正是蝶兒,也就是我小時候從寺裏救出的那個女孩。


    她高興的從樹林裏跳了出來追上了我。


    “小六哥,又去相親了?”


    她連蹦帶跳的跟著我,在我前前後後不住的打著轉。


    “關你什麽事?”我沒好氣的低著頭繼續向前走。


    “你瞧,你也太小氣了。這次吹了可不是我的原因吧?”


    我仍舊低著頭走我的路,根本不想理她。


    事情是這樣的,有好幾次相親,她都躲在人家旁邊,一會兒撓撓這兒,一會兒捅捅那兒。因為看不見她,所以,人家並不知曉。隻是覺得渾身癢癢難忍,沒談多會兒就散了。就這樣,我見過的二十八個女孩中,至少有二十二個是她這樣給弄黃的。


    “哎,這次回去你怎麽和你媽說?”


    蝶兒好像對我的糗事特別的感興趣。


    “你到底有事沒事?要是沒事就快點走吧!不然,別人看見我自言自語又該認為我有病了。”


    “有,有,有。”蝶兒一把拉住了我,忍著笑道:“這次真的有事兒求你幫忙,不知你肯不肯呢!”


    “我能幫你什麽?”


    蝶兒煞有介事的左右看了看,小聲道:“我想讓你幫我去挖一個墳,就是村西頭小荒山上的那個……”


    我停住了吃驚的看著她。


    “小小的年齡怎麽老惦記幹缺德事呢?我不去!再者,那墳都不知多少年了,弄不好再出來個像你這樣的妖精,那我可慘了!”


    蝶兒顯然有點兒不高興了,噘著嘴道:“和你說了多少回了,一則,我是精不是妖,你以後別老這麽叫了!二則,這件事對你也是有好處的。你不是喜歡佛經嗎?那墳裏就有一本。打開後你把它拿走,隻要帶得遠遠的就可以了。都是為了你,我什麽也不要的……”


    蝶兒說的“妖精”一事,確實沒有錯。一般人總愛把妖和精連在一起說。其實,它們確是完全不同的兩回事兒。


    妖,一般來說,都是由動物修煉而成,是因為修行過程中墜了邪道才成了妖。再往大了說,如果再修行到一定程度就能成魔。比如說牛魔王就是個典型的例子。


    而精就不同了,精一般指植物成精的比較多。而且,精也沒那麽壞,沒有貶意在裏麵,而是一個聚了靈氣的生物。所以,才有人們常提的“精靈”一說。


    至於她說的全是為了我,我卻一點兒也不信。我心裏明白得很,一準兒是她又在她的那幫朋友裏吹牛了。說什麽認識一個法力多麽多麽高強的散仙,不管什麽困難,一伸手就能解決。而且,最後還要加上一句,那位大仙就聽她的調遣之類的話。


    我斜著眼瞧了她一會兒。蝶兒盡可能的裝作很認真的樣子,本來想笑又強忍著。


    “別裝了,我是不會去的!”


    我恨恨的甩了一句,頭也不回的走了。


    蝶兒急得在我後麵直跺腳,大聲的道:“六哥哥,真沒什麽危險!求你了……”


    “那裏真有本佛經!你肯定喜歡……”


    “我都跟人家說了,你看你!別人會笑話我的……”


    怎麽樣,狐狸尾巴終於露出來了吧!我心裏想,就知道是這麽回事!


    “六哥,錯過了今天,就再也沒有這麽合適的機會了。”


    我再也不想聽她的鬼話了,不去不去就不去!


    回到家,我一頭紮進我的那個小屋,用被子狠狠的蒙了頭。


    “怎麽啦?又吹了?”


    母親一臉無可奈何的追進來。


    “這次又是因為什麽?”


    “是人家看不上我!”我沒好氣的道。


    母親插著手站在屋裏。


    “你說現在這人都怎麽啦?我兒子怎麽不好了。整個村子念過高中的有幾個?我兒子長得是模是樣兒的,還有學問、有見識。哪裏不好了?不就是我們沒有錢,怎麽現在這大姑娘都掉到錢眼兒裏去了……”


    接下來,就是沒完沒了的說她是怎麽嫁到我家的,當時我爹是多麽多麽窮啦之類的。我都煩死了,用被子狠命的壓著頭。


    “吹就吹吧!那剩下的錢呢?”


    我就知道她關心這事兒,還說叫我狠勁兒的花呢!要是真聽了她的,把錢花光了人沒帶回來,她準又得哭個沒完。


    “放外屋桌上了,隻用了五塊五。”


    母親快步向外屋去了,過了半天才向裏麵的我喊道:“也許就是因為你太小氣,記得以後都花完了再回來!”


    對於我們這樣的家庭,錢真是太重要了。我兄弟姐妹的一大堆,全靠父母兩隻手,也真是難為了他們。


    哎,對了,我忽然想起了蝶兒說的那個古墳。那個墳怕是有年頭了,裏麵沒準兒能有什麽值錢的東西!


    以前,我聽過世的爺爺曾經說起過,那個墳從我爺爺的爺爺的爺爺……的時候起就有了。


    它並不屬於我們這兒,也不知是哪朝哪代的事兒了。據傳說,是一個和尚在夜裏埋在那兒的,好像還施了咒。所以,一直以來都沒人敢去碰它。


    記得前幾年,村裏因為要開荒想把那個墳平了,去了十多個人還帶了一條大黃狗。


    結果,剛一鐵鍬下去,大黃狗“咻溜――”一聲就死了,也不知什麽原因。


    從那以後,關於那座古墓連提都很少有人提起了。


    還是算了,我想起了以前開墳的事心裏不禁打了一顫。那個地方有點邪門還是不去的好。


    夜已經很深了,我把手交叉著墊在頭下,怎麽也睡不著。


    “汪汪――”


    院子裏傳來了大黑的叫聲。可是,外麵根本就沒什麽動靜。


    一會兒,豬和雞也跟著鬧起來了。肯定是蝶兒又來煩我了,我趕緊用被子蒙了頭不去理她。


    “六子,去看看外頭到底怎麽啦!”


    是父親的聲音。


    我真是一百個不情願,卻又毫無辦法,隻好披了衣服下了地。


    “小六哥,是我。不好意思哈……”


    蝶兒探頭探腦的從右邊的柴棚鑽了出來,一付笑臉兒。


    “白天和你說的事兒,你倒是準備好了沒有?”


    我小聲道:“有什麽可準備的?我說了我不去。”


    “去吧,去吧!求你了。我的那幫姐妹就因為那個墳吃了老苦了,你就行行好,伸伸手唄!”


    蝶兒最擅長的就是泡蘑菇這一套了,她知道我這人心軟好欺負。


    不過,這次我是下了狠心的!


    我緊了緊披著的衣服,道:“你就沒聽說以前平墳的事兒?那狗死得蹊蹺,我可不敢去!”


    蝶兒忙一個勁兒的搖著手。


    “沒事兒,沒事兒。那就是臭和尚使的一點兒小法術罷了,這不是有我呢!”蝶兒期待的看著我,“你還有什麽不放心的?我還能害你不成?”


    “那,那裏麵有值錢的東西嗎?”


    蝶兒一看有了轉機,忙昂著頭肯定的道:“有!”


    “你有把握安全?”


    “嗯!”


    “那……”


    “那就是成了!好了好了,你拿上一把鐵鍬,我在村口等你啊,還是六哥哥對我好!”


    蝶兒衝我擠了擠眼兒,飛也似的跑了。


    我心想,沒準兒又讓這丫頭給騙了。每次都是這樣,我就像她的一匹忠誠的戰馬,為她赴湯蹈火,九死一生!可是,到最後我連為什麽這樣做都不知道。


    我望著她歡快的背影,無耐的苦笑了一下。


    我回去簡單的收拾了一下,帶了手電和鐵鍬,輕手輕腳的出了家門,向村西頭跑去。


    蝶兒正在村口心急火燎的等著呢!見我跑過來了,一個勁兒的招手催促。


    “等等!”蝶兒剛拉住我的手要跑,被我一下子拽住了。“我還有事想問問你。”


    蝶兒疑惑的看著我道:“怎麽啦?”


    “你怎麽也得把情況大致說一下吧?每次都是這樣,我看早晚有一天,我連自己怎麽死的都不知道。”


    “好吧好吧!我們一邊走一邊說。”蝶兒看了看天色,喃喃的道:“我們必須在子時前趕到。今天是七月十五,又難得月亮這麽亮,錯過了再撞日子就難了。”


    七月十五!我心頭不禁一緊。


    七月十五是個相當特別的日子,這一天就是民間所說的四大鬼節之一。同時,這一天又是道家所說的中元節,也就是地官當值的日子。更加離奇的還有呢!佛教中這一天也很特別,叫作盂蘭盆節。像這樣佛、道、俗合一的節日還真不多見。


    為什麽要在陰氣如此重的時候去挖那荒塚呢?這事兒真是很不合常理。


    “是這樣,”蝶兒接著道:“我有幾個姐妹就住在古墓旁邊的林子裏,她們修煉靠的是墳下麵的一個泉眼。此泉喚作月亮泉,是個極陰之地,本來最適合練習功法。可是,多年前來了一個臭和尚,用一部經把這個泉眼給鎮住了。我的姐妹們要走也舍不得,不走又難受,就這麽兩難著……唉,你是不知道,她們每天圍著古墓修持受的那罪就甭提了!”


    “這樣我就更不能去了!”我聽到這兒一把拉住了她。“那和尚施法鎮住此泉必有原因,我這麽做不是助紂為虐嗎?以前,是我年紀小不懂事,這樣的事我可再也不能做了。”


    “你是後悔救了我?誰說我們就一定是妖怪啦?人修持就可以,我們就不行?天地萬物皆有靈性,怎麽什麽好事兒都得你們霸著?”


    蝶兒眼睛裏充滿了不平與哀怨。這次,她是真的生氣了。


    “蝶兒,你別太任性了!你好好想想,如果我們把那泉眼開了,後麵的事誰說得準?我老覺得我們這麽做對你的朋友不一定是什麽好事……”


    “你就說你去不去吧!”


    蝶兒臉一陰再也沒了往日的嘻嘻哈哈的表情。


    “好,好,好!”我是實在看不了她這樣,而且剛才說話又不檢點心裏不免有幾分愧疚。


    蝶兒終於破啼為笑了。


    “其實,也真是有多一半的原因是為了你。我們得了那部經又做了個順水人情,這個多好。那部經屬至陽,我看不了。但是,對你肯定有用。”


    蝶兒又恢複了往日天真淘氣的樣子,接著道:“我聽她們一提這事兒二話沒說就答應了,就是因為這個原故!”


    “可我不一定能打得開,話要說前麵,到時候真開不了你可不能怪我。”


    “不會,不會!你都聽我的就行了。”蝶兒重又拉了我的手快步向小荒山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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