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判聞言,身形緊繃,顯然未曾料到我會向他發難追究此事。他幹咳一聲,試圖緩和氣氛,強作鎮定道:“薑姑娘言重了,下官一時疏忽,從未有欺壓之心,更不敢汙蔑齊王殿下。”頓了一頓,他又繼續說道,“今日之事,事發倉促,確有疏忽,下官必當查明真相,嚴懲失職之人,以儆效尤。下官人前失言,也確有不妥,還請殿下與大人責罰,以正視聽。”


    我神色平靜,雙手交疊於身前,嘴角勾起一抹若有似無的笑意。他話中含義顯而易見,請殿下與知府大人責罰,我這平民百姓無權置喙。


    知府的目光掠過我,猶如飛雁點踩湖麵,轉而望向蕭景宸,眼中充滿試探與征詢。見蕭景宸麵沉如水,一副不屑開腔的模樣,才賠笑說道:“殿下息怒,曹通判為人耿直,素來謹小慎微。今日回春堂的大夫…嘶,叫什麽來著,姓顧…哦對,顧明彰,顧大夫來時,神色慌張,言辭混亂,沒頭沒尾,定是這樣才將曹通判攪糊塗了。”


    蕭景宸薄唇抿成一線,渾身散發出絲絲寒意,居高臨下地睇著知府的麵龐,不怒自威。


    沉默突兀而短暫,如緊繃的弓弦。


    知府縮了縮脖子,仿佛自己的腦袋就要不保了似的,戰戰兢兢,“但薑姑娘說得在理,曹通判身為朝廷命官,更應以身作則,遵守律法。若不能公正處理此事,恐怕未來難以服眾。下官即刻就命人將事情的始末詳細書寫,廣而告之。至於曹通判,堂前疏忽大意,理應懲戒,就罰……罰他一個月的俸祿吧。”


    語畢,知府悄然抬起眼簾,試圖從蕭景宸那深邃的眸中捕捉到一絲寬恕的曙光,卻不料撞上對方銳利如刀的眼神,嚇得他連忙垂下眼簾,束手而立,聲音中帶著幾分顫抖,“還請殿下明示。”


    蕭景宸冷哼一聲,低沉的嗓音如同冰刃劃過夜空,帶著刺骨的寒意,“好得很。在大人眼裏,兩條人命、本王的名聲、律法尊嚴、百姓信服,竟隻值曹通判一個月的俸祿?我當這曹通判是吃了熊心豹子膽,才敢這般放肆,現在看來,原是有大人這樣的好官撐腰。嗬,怪不得。”


    話音落下,知府臉色瞬間變得煞白,額上立即滲出細密的汗珠,急忙辯解道:“殿下明鑒,下官絕無此意啊……這,這全是好心辦了壞事,曹通判雖然有錯,但念在其往日兢兢業業,從未有過差錯,才小懲大誡。”


    蕭景宸冷笑更甚,目光如炬,“大人將這大小當真是分得明白。”


    知府被蕭景宸噎得啞口無言,深知自己無法繼續糾纏下去,不得不向何大將軍投去求助的目光,此事到底是因何家而起;若是旁人也罷了,曹通判是他的左膀右臂,若真因此寒了心,得不償失。


    “殿下何必難為陸大人和曹通判?今日不過是想請薑姑娘一敘。”何忠毅眉頭緊鎖,不失所望地開口,轉而將責備的目光狠狠地刺向我,語氣嚴肅,“誰能想到薑姑娘如今這般難請,才惹出這麽多不必要的麻煩來?”


    我料到他們會將矛頭指向我,也料到會被當做這場鬧劇的替罪羊,這世道就是這樣。怏怏與他對視,不卑不亢道:“我與何家非親非故素無往來,亦無意高攀,不知三天兩頭輪番來擾所為何事?”言罷,我有意將視線上下打量,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冷笑,“莫非大將軍貴體有疾?”


    “放肆!”何正勇自蕭景宸出現後,便悄然立在一旁,此刻終於按捺不住滿腔的怒火,濃黑的眉毛高高豎起,聲如洪鍾,“薑文君,你莫要給臉不要臉!”


    我長歎一口氣,波瀾不驚,好似蚊蟲飛過,悠悠地瞥去一眼,“何將軍也少生些氣吧,麵熱眼腫,皆因心火亢盛;滿口生瘡,更該管住自己的嘴。殊不知,禍從口出。”


    “你!!”何正勇兩眼圓睜,仿佛要噴出火來,額角青筋暴起,恨不得當場將我撕碎,不由惡狠狠地威脅道,“你莫要犯在我手裏。”


    在蕭景宸的麵前。何忠毅立即打斷他道:“夠了。”


    我輕笑一聲,不以為意,耐著性子捋平衣袖上的褶皺,“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何將軍若要這樣嚇唬我,那我也將這句話原封不動地還給你。”於何家,新仇舊怨,我緩緩抬起眼眸,字字鏗鏘,擲地有聲,“可千萬莫要落在我手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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