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語氣裏透露著難掩的遺憾,像是又想起之前的不愉快。


    我咬著下唇,許久,才幽幽歎息一聲。


    抬眸無奈地看著他,平靜地說道:“我方才是不屑解釋,才不答你。”頓了頓,我語氣坦誠,“我與盛青山即便沒有義絕,來日也必然和離。他認與不認,與我而言情緣已盡。我不想終日與藍鳳秋在宅院裏纏鬥,也不願在老夫人眼皮子底下求生。盛青山口口聲聲有情,可他給不了我想要的生活。我也做不成他想要的妻子。與其互相折磨,不如各自安好。


    至於相府,他們要將我強行送回去,我不得不用了些方法才逃出來。”


    話音徐徐落下,我一臉苦笑:“你說,我費了這九牛二虎之力,險些搭上性命才得以脫身,還會和他回去嚒?”


    “原來阿瑤這般勇敢。”何正武眸光微顫,幽深如潭,隱隱蕩漾著漣漪,“那阿瑤想要的生活……究竟是什麽樣的?”他小心翼翼地試探著。


    我深深地看進他眼底,一字一句道:“我原本沒有想那麽多。隻知道我不想那樣活下去。”


    我們本就離得很近。所以隻消再進一步,便可近到呼吸相聞。


    耳邊的心跳聲猶如擂鼓,不分彼此。


    何正武顯然沒有料到我會忽然挨得這樣近,泛紅的麵頰晃過一瞬慌亂。


    “但是現在,好像知道了。”我仰麵看著他,認真端詳他的神情。


    “……阿瑤,”他結結巴巴地開口,臉上火燒火燎,連耳根都透著緋色,“你、你這是何意?太近了……”言罷,他身形微微後仰,試圖拉開距離。


    瞧他這般羞澀模樣,我忍不住生出挑逗之心。


    “聽說何將軍前些時日沉迷酒色,現下這般避之不及,莫非是嫌我不入眼嗎?”我故意湊得更近,逼得他連連後退,背脊抵上牆麵。


    “你莫要聽他們胡說,我何曾沉迷過?”他慌忙辯解,兩眼緊緊盯著我,“我不過是去撒些金銀落個名聲,從未留過宿。那些女子,我一根指頭也沒碰過。”


    “是嗎?”我又向前湊近一分,咬牙道,“何將軍不剜我的眼睛了?不打算將我養在院子裏做通房了?”他已然退無可退,渾身僵硬。


    “我那是……”何正武有口難言,眉頭緊鎖,“我是想要將人嚇走。從未動過這樣的心思。天地可鑒,我若有過半分沾染之心,天打雷劈。”他言之鑿鑿,信誓旦旦。


    我強忍著笑意,挑眉問道:“那何將軍這些年究竟定過幾回親?現下在議的是哪一位?院中留了幾個通房?”


    “我隻與你議過。那些傳聞,自是不作數的。我院中就沒有留過那些人。”他漸漸緩過神來,眼底流轉繾綣情意,“阿瑤這是……不放心我?”


    “不行嗎?你方才還質問我呢,我不能問你?”我一手抵在他胸前,將他穩住,“壽城裏誰不知何將軍一表人才當娶未娶,便是有些風流韻事也是尋常。據我所知,就有好些姑娘傾慕你呢。”


    何正武這才明白透了,不知不覺中,結實的臂彎環上我的腰肢,“那阿瑤可曾聽說,他傾慕的是誰?”


    我輕哼一聲,“不曾聽說。”而後攥著他的衣襟,咬牙切齒,“要是讓我知曉,饒不了你。”


    何正武收緊了懷抱,自信滿滿道:“好。”


    我鬆懈下來,安靜地依偎在他胸膛,貪戀他的溫柔與氣息。


    像漂泊的舟渡入孤寂的港。


    他似乎怕我會反悔,於我耳畔呢喃:“阿瑤,你若應了,我就不會放手了。”


    “嗯。”我枕在他肩頭,心安理得地應道。


    顯然,他並非我的良配。何正武不是,蕭景宸更不是。蕭景宸榮歸之時,便是何正武隕落之期。人間煉獄,他是閻羅,也是冤魂。我固然可以像夢中那樣躲他遠遠的。若我真心抗拒,相信他不會逼迫我。


    然而,我舍不得。到底舍不得。


    我喜歡他清晨陽光下風流倜儻的模樣,喜歡他夕陽餘暉裏金光閃閃的身影,喜歡他滿眼是我燦爛的笑容。他隱忍沉默、委曲求全的神情讓我徹夜難眠。


    若他未來一片光明,我或許連自己也瞞得住。可要我眼睜睜看著他淪為惡鬼纏身、永夜孤獨的模樣,我……做不到視而不見,更做不到無動於衷。


    想要靠近他的衝動,一但點燃,便熊熊燃燒無法熄滅。


    我們靜靜相擁。


    我能清晰地聽到他的心跳,“你明天會來給我帶糖吃嗎?”我努力克製,語氣如常。


    “來。”他嗓音低沉,卻藏不住欣喜,“以後每天都來。”


    “一次一顆。”我揚起嘴角,迎著他深情的眼眸,柔聲說道,“你若說了,我會每天等你。會很辛苦,我也有事做。唔,你隻要有空就來。”


    “好。”他眼中的柔情幾乎要滿溢出來,蘊得我心裏酥酥軟軟。


    我輕輕推開他,“你走吧。快走。”


    再不走我就舍不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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