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已至此,我不想與他爭辯。


    盛青山細致地為我抹好藥膏,一邊輕輕吹著傷口,一邊若無其事地說道:“此藥難得,你這裏人多手雜,還是我隨身保管比較放心。依照囑咐,需得連抹幾日才能見好。”


    他總是這樣避重就輕。好像每一次都是我的無理取鬧。好像什麽都沒發生。


    我皺眉,忍著背上的酥酥癢癢,生硬地說道:“我自己能收住,大將軍事務繁忙,就不必勞煩了。還是將藥給我吧。”既然已做了決定,就不該躊躇徘徊、藕斷絲連。讓彼此早些斷了聯係,才好清醒。


    “不麻煩。”盛青山隨手將藥膏收進袖中,起身而立,“隻是這幾日得辛苦夫人好生趴著,耐心靜養。否則留疤事小,傷情反複生出瘡傷,痛苦更甚。”


    我垂下眼簾,覺得他這樣執著徒勞無益,低落道:“何必呢?”


    他像是聽不懂我的弦外之音,俯身在我額角輕輕印下一吻,溫柔地說:“自然是為了讓夫人快些好起來。”而後將桌上的書信交給我,“青萸想來看你,怕你不肯相見。你的兩個侍女,已被她移去西院了。至於你院中的人……”


    我心中一緊,警惕地盯著他。無論是老夫人意欲泄憤,還是藍鳳秋想要報複,難免連累她們受池魚之殃;亦或者……


    他臉上露出一絲苦笑,像是看穿我的猜忌,緩緩道:“我沒有,也不會有人去煩。你安心就是。”我抿了抿唇,移開視線。


    屋中又安靜下來,他環顧四周,低聲唏噓,“你就是在這裏長大。”而後細細查究每一處,好奇地走到我書案前,不經意地瞥見我昨夜無聊的塗鴉。


    我本不想理會他,忽然想起那上頭還塗著他的名字。緊張地看過去,正對上他帶著調侃的目光。


    “看來夫人是氣狠了。”他坐下,靠進椅中,一手扶額,一手捏著紙張,眉梢微微挑起,似乎琢磨著我每一筆裏蘊含的不滿。這樣審視良久,才意猶未盡地放下,小心用鎮紙壓住,似笑非笑道,“夫人的字一如既往的娟秀。”


    “……盛青山,”我好不容易下了決心,麵對他明目張膽的撩撥,隻覺得煩躁不安,冷冷地說,“你該走了。”


    話音落下,窗外響起一陣悶雷,看著又要下雨。


    他坐得四平八穩,絲毫沒有要離開的意思,“那日沒有陪你回門,是有軍務在身。後來我與嶽父大人解釋過。”


    我神色黯然,想他這時再說這些全無意義,沒有來就是沒有來,我隻身回門是事實。他之前不說,父親也沒有說,恐怕都覺得我不該計較,亦或是我的想法並不重要。如今,我的確也覺得不重要了。


    見我沒有回應,盛青山留意著我的神色,閑話家常一般,“今日雖不合適宜,但嶽母仍留了用飯。你一個人怕是不便,我在房中陪你,也好安心。”


    “不必。”聽了他的話,我趴在枕上,欲哭無淚。層層累積的憤懣猶如悶雷,一陣陣翻滾在心頭。想我滿腹委屈地回到家來,父母將我禁足、沒有飯吃、承受家法。盛青山隻三兩句話,就讓我所做的一切都成了笑話。他們像什麽都沒發生一樣,對他禮待有加。令我不禁懷疑,我究竟算什麽呢。


    即將下堂的大將軍夫人。嫁出去的相府嫡女。何人在乎榮文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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