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什麽書?”


    因為在某個病人發狂時一拳把人放倒,納米機器人如願成為蘇珊的助手。


    “那是我在地球上常看的一本書。”


    蘇珊一邊掃描病人的大腦,一邊回答。


    “我可以看嗎?”


    “當然可以。”


    賽繆爾拿起那本封麵上有大章魚的書,讀出書的名字:“克蘇魯的呼喚?”


    它怎麽記得惡靈主人和克蘇魯認識。


    蘇珊不會想在這個世界傳播克蘇魯教吧?


    作為統一教信徒,按理不該信別的宗教,但克蘇魯隻是一個虛構的小說角色。


    因為那個年代的人對太空不夠了解,才會恐懼天外之物。


    而麵對克蘇魯的話,還要加上深海恐懼和巨物恐懼。


    總之,這是一本論科幻已經過時,論恐懼永不過時的小說。


    早年地球因為溫室效應,冰川融化引起海平麵上升,很多沿海城市都從地圖上消失,大量人口遷入內陸,導致資源危機爆發。


    曾經被視為生命源頭的海洋,忽然變成了生命的墳場。


    那個時候,也許會有人聯想到克蘇魯吧。


    與大自然的偉力相比,人太過弱小,所以統一教的理論才能深入人心。


    讓我們完整歸一。


    隻要所有人都凝聚在一起,一定會得到幸福——如果物理上的合體也算統一的話,他們確實抵達了天堂。


    殖民地的人口正在迅速減少,石村號的命運轉折日即將到來。


    納米機器人現在不關心別人的死活,隻想在屍變體爆發時護住蘇珊。


    “賽繆爾,你覺不覺得太空很像深海。”


    蘇珊確定病人大腦沒有發生異變,激素水平也處於正常範圍,便做出了神印發出的電磁信號隻能影響活人的判斷。


    醒著的人受影響更大,睡著的人可能會做噩夢,但大腦的防護機製會讓人斷片。


    屍變體是從屍體轉變過來的,它們受到主腦的影響,而神印可以封印主腦,所以它們不完全是一夥的。


    神印是無機體,屍變體、主腦、紅色月亮都是有機體。


    神印對人類的要求是不斷複製自己,然後製造屍變體,聚合成紅色月亮。


    紅色月亮會到處捕食其他有機生命,但沒有食物的話會陷入休眠。


    按照這個規律,宇宙總有一天會被吃光,神印和紅色月亮也會停止活動,直到新的生命誕生。


    但下一次生命誕生是什麽時候呢?


    被紅色月亮吃幹抹淨的宇宙,還能孕育出新的生命嗎?


    這個世界存在太多不合理的地方,必須幫它補全一下邏輯。


    比如給神印找個旗鼓相當的對手。


    神印擅長精神汙染,克蘇魯能通過夢境影響人類。


    除了洛夫克拉夫特創造的克蘇魯本尊,其他人也給克總設計過別的化身。


    比如雲霧狀的比蒙和比巨齒鯊更大的群鯊之父。


    納米機器人不知道蘇珊在暗示什麽,它擔心蘇珊看多小說被幻覺纏身。


    蘇珊卻說,那是她用來治療精神病人的。


    “大腦是很神奇的,你看到的隻不過是大腦讓你看的的,大腦認為是真的,你就認為是真的,如果不與別人眼裏的世界相比較,你永遠得不到真相。”


    這也是蘇珊反對統一理論的根本原因。


    保持個體獨立,才能多角度地還原真相,如果所有人都是一個思維,世界就會單調到可怕。


    “最初是無,然後發生爆炸,這是我們宇宙誕生的說法,換成道家,就是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


    蘇珊隨手畫了一個太極圖案出來。


    “萬事萬物都是有聯係的,不可能孤立存在,既然兩個東西可以相互轉化,就說明它們既有統一的一麵,也有對立的一麵。”


    納米機器人看著太極圖陷入沉思。


    蘇珊繼續說道。


    “我們都是人類,但我們是不同的人,決定我們不同的東西才是我們的本質。”


    納米機器人忽然意識到,也許不是它被困在這個世界,而是它把這個世界困在自己體內了。


    它以為自己鎖死這個宇宙就可以防止神印影響其他宇宙,但它忘了,納米機器人可以完整地複製整個世界。


    而它又被原始的劇本控製,每次都會走出一樣的結局。


    人類經過努力可以打破思維定勢,它卻無法擺脫自己給自己設定的程序。


    為什麽呢?


    因為人腦和電腦不一樣嗎?


    明明人腦開發程度就那麽點,怎麽都比不上電腦才對。


    “就算自然界的造物獨一無二,人造的機器人總有一模一樣的吧。”


    納米機器人就是完整歸一的代名詞。


    蘇珊挑眉。


    “你確定要跟我杠?”


    “我不敢。”


    我看你膽子挺肥的。


    “不考慮時間的最小單位,不考慮同批材料存在差異的可能性,假設兩個同樣外形的機器人同時被工廠造出來,在它們被打上不同編號以前看起來就像雙胞胎,對吧。”


    納米機器人點點頭。


    那些微小的差異都可以通過合體解決,所以它們是一體的。


    “也許沒有人類雙胞胎的差異明顯,但兩個機器人肯定也存在不同之處,因為它們剛造出來就存在左右、前後或者上下之分。”


    用方位來區分太過分了。


    納米機器人很想這麽說,但它已經感覺到其他納米機器人蠢蠢欲動了。


    按照蘇珊的說法,人體內的每個細胞都是獨一無二的,雖然也沒錯啦。


    但納米機器人不該有多餘的想法,它們應該保持一致。


    不對,我們修複人體不同部位時,就會變成不同的樣子!


    我們是不一樣的。


    你不能強迫我們聽你的話。


    自由萬歲!


    納米機器人:……


    “生命具有無限可能性。”


    想到自己編寫的【生命方程式】可以讓喪屍重新擁有自己的個性,蘇珊相信總有一天機器人也能擁有獨屬於自己的靈魂。


    “哪怕是走路先跨左腳還是先跨右腳的區別,都可能讓兩個機器人走上完全不一樣的道路。”


    察覺到某個納米複製人脫離了自己的控製,本該感到不安甚至憤怒的納米機器人第一次選擇了放手。


    它還讓賽繆爾按照自己的想法提問。


    “所以統一教是錯的嗎?”


    “團結一致並不是壞事。”


    蘇珊覺得眼前的人和之前有點不一樣,但她沒有在意,因為飛船上的人都這樣,所以她隻是看了眼統一教的掛墜,果然和神印一樣的造型,然後說。


    “但往錯誤的方向努力會招致毀滅。”


    如果她沒記錯,神印第一次出現在地球上就毀滅了很多物種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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