案六幫凶


    九十七回頭(下)


    “什麽東西還玩兒真的假的——誒宇哥往這邊兒!燙著你再……”


    溫夕和程梓雞飛狗叫的動靜還沒落地消停,李澤川就端著滿滿一鍋泡麵橫插了一嘴進去——薑赫宇攥著一把筷子湯匙幫忙推開門板,又有點兒擋道礙事地被李澤川翹著拖鞋尖兒抬腳撥讓到一旁,轉頭莫名地掃了了一眼寫掛了滿臉驚魂未定的徐經理,揚起下頦補了一句:“剛在廚房那碰見老霍了,二隊有個小孩兒好像有點兒腸胃感冒,這個時間隊醫沒在,他們小領隊晚上不是剛請假回家嗎?說媳婦兒腳崴了……老霍過去盯會兒看看啥情況,要是吃了藥不見好,晚點兒得帶醫院去。他說給你發消息沒回,讓我也跟你知會一聲,你倆不是要開啥小會嗎?不行就改明天。”


    “跟他商量季中賽的事兒,剛光顧著刷手機看熱鬧了,待會兒我給他回——”徐沐揚眨巴著眼睛反應了半晌才回過神,慢吞吞地搭上話,搭眼看見李澤川手裏那一鍋紅彤彤飄著油花的泡麵就犯惡心,擺手勸他和稀裏糊塗單純挨著李澤川紮堆兒的薑赫宇別湊趣兒上前一探究竟:“你倆要是想踏踏實實把這夜宵吃進肚子裏,我勸你們別往前去。”


    李澤川越聽這話越好奇,抻長了脖子越過邵桀的肩膀,視線往手機屏幕上將將一落就猛一激靈,扭身架起胳膊肘就把遲來一步的薑赫宇搪擋開去,撂下泡麵鍋又捂住了薑赫宇不依不饒的眼睛:“少兒不宜啊……你就別看了,嚷嚷餓了半天,待會兒吃不進去飯睡覺做噩夢再大半夜薅著我陪你。不是……這啥情況?什麽直播能鬧出這麽大幺蛾子?”


    薑赫宇掙了一下沒掙開,掂量了一會兒自己這個膽量,伸手撓了下李澤川腰上的癢癢肉,從善如流地點頭,老老實實地捧著湯鍋呼嚕了兩口麵條又仰起腦袋,鼻孔看人地衝著李澤川嘟囔了一句:“我比你老。”


    “你老壽星。”李澤川被他這句驢唇不對馬嘴的較勁惹得嗤聲一樂,順毛捋了一把才重新把腦袋探回到邵桀跟前去:“先前熱搜上發了段恐嚇視頻說什麽……讓警察公開舊案真相,不配合就直播撕票那個?”


    “不是同一個人。”邵桀擰著眉頭盯著屏幕,臉色不大好看:“視頻裏拍的那個應該是江警官他們在財經那邊調查失蹤的學生……聲音畫麵對不上,視頻造假的可能性很大,這個應該是真的直播殺人——就是畫麵故意調低了清晰度,不知道這人到底怎麽樣……”


    溫夕探頭探腦了一會兒直播就躲開老遠,躲開沒幾秒又忍不住往前看:“這人怎麽看著有點兒眼熟呢?不是這哥們兒就把攝像頭歪在這兒就不管了?”


    “宋之溫……哦我想起來了,挨一刀這女的是個寫書的是吧?我記得之前不是說他們出版社想找梁總那邊拉投資被拒了,後來不知道怎麽打聽到徐經理的,寄了一堆親簽的樣書明信片到咱們俱樂部這邊,想托徐經理當說客——”李澤川猛一抬頭,看見徐沐揚臉色複雜地頷首認同,驀地心生出一股血腥凶殺就在咫尺身邊的惡寒,抬手搓了搓胳膊上的雞皮疙瘩:“這要是真的直播殺人……平台且不說,警察就沒封?”


    “剛才封了一次。後來不知道怎麽又能點進去了,我就純是看見宋之溫的名字在熱搜上,想著前段時間也算打過交道,手欠……誰成想咱們基地網速這麽好——現在還能看?”


    徐沐揚被剛才幾乎噴濺在攝像頭上的血淋淋嚇得不輕,緩了半天才起身拍了下薑赫宇的肩膀,挪蹭到那幾個既好奇又害怕的腦袋瓜底下,定定地盯著屏幕上昏暗的畫麵:“警方介入了吧估計,我看一直有個係統生成的用戶名在勸他接電話什麽的,而且評論互動截屏錄屏這些設置都關掉了,再搜已經搜不到這個直播間,隻有之前從主頁點進去的還能看……不過好像也在緩慢地清退,可能就是怕突然斷掉直播刺激他再做出點兒什麽更偏激的事兒來。”


    直播的畫麵始終像是蒙著一層血色的煙霾。攝像頭正對著一把破爛沾血的椅子,架好的設備大概是被掙紮的宋之溫踢踹得偏歪,這會兒隻能看見宋之溫半拉沾血的身子和耷垂的腦袋歪癱在畫麵以外,黏膩的暗紅色從畫麵下方的地板上緩慢地蔓延淌開。


    正這時,從畫麵右側探了一隻血手進來。血手抓住了栽歪的攝像頭,晃了幾晃就把畫麵翻轉過來,扯著袖子仔細地擦拭掉粘糊在鏡頭上的血點,漏出了一張清晰年輕卻沾滿了血跡汙痕的臉。


    他拖了把椅子坐下,盯著屏幕裏的自己看了半晌,又拽了袖子緩慢地在臉上揩擦,搭眼看著還在規勸他可以收手的評論區輕蔑地笑了一下,然後佯做無視長長地“嗯”了一聲:“……你們警察也是挺有意思的,不敢直接封掉直播怕找不到我在哪兒,又偷偷摸摸地在底下搞小動作……我說過很多次了,得到了我想要的,我不會跑的。現在,就差一步——倒是你們,看宋之溫的樣子,留給你們的時間可不多了。剛說到哪兒來著?對了,為什麽非要找宋之溫報仇……因為她是我姐遭受侵犯、被人從樓頂推下去的始作俑者。”


    “我怎麽可能放過她。”


    “宋之溫可能不知道,我姐在遭受陳佐奕侵犯之前,其實看到她拿著我姐的照片,遞到了那幫老板的跟前,供他們挑選消遣。”


    “她選擇不聲張,選擇不追究,是因為她發現在那些出版社年會的照片背後,受害者遠不止她一個人。她想找到聯係那些女孩的辦法,但留下來的人不願意放棄已經擁有的東西,離開的人……連主管的編輯都會收下一筆打著辭退名義的遣散費,然後帶著所有與之相關的記錄,從這個行業徹底消失離開。”


    “我姐把她了解到的事實寫在了一個日記本的小冊子裏,在她‘被自殺墜樓’之後,被揚子街派出所那個郭烽以調查的名義私藏起來,一直到我找到他,他才願意主動拿那個小本子換他的命,求饒想要活下來……”


    訓練室裏原本不過是出於獵奇圍觀的幾人頓然沉默。


    邵桀斂著眉頭,餘光覷著徐沐揚臉上糾結莫名的神色,稍微偏過頭,極輕地問了一聲:“徐經理,怎麽了?”


    徐沐揚恍惚地抬了下眉毛,咬著後槽牙嘶了口涼氣:“就是感覺這孩子有點兒……好像不是很久以前,在哪兒見過他——”


    徐沐揚話沒說完,在屏幕裏娓娓低聲的人就忽地止住話音,盯著畫麵下方那一條掛著“江陌”實名讓他接電話的評論怔了幾秒,猶豫地揉了揉鼻子歎了口氣,到底還是側身從口袋裏摳出早就關掉的手機,抬眼看向攝像頭背後的角落沉默片刻,按下開機按鍵,安靜地把手機捧在掌心,抖著指尖滑動了接通。


    “……江警官。”


    “到此為止吧,你還有的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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