案六幫凶
九十四遭賊（下）
山下臨時撐搭防寒歇腳的雨棚被鑽林繞樹的風掀得“豁楞楞”地晃動，輪班趴伏在棚子底下休憩調整的兩隻警犬耳朵一豎，循著邪風鼓湧的方向齊刷刷地警覺抬頭，歪頭嗅聞半晌，低吠示警地蹲在訓導員的腿側。
“……烏雲？烏雲！坐！休息呢怎麽了這是，有情況？”
江陌回頭了了一眼似乎有些焦躁不安的警犬朋友，也下意識皺巴著鼻子嗅了嗅混著一股泥土腥氣的山風。她隱約地覺得這山窩裏卷起來的風向不大對勁，耷眼跟烏雲四處尋求認同的視線撞在一處，攢蹙著眉毛想了兩秒，還是先回過頭撿起曹副所的話到半路：“這條線是接村裏還是山頭？”
“這條線上的電，走的字兒好像是一直算在村委會上頭。早些年村裏不是打算種蘑菇搞產業嘛，老支書就說這拉投資拉客戶什麽的村上鎮上都沒怎麽出錢出力，怎麽著也得替那幾個農戶分擔一部分啟動資金，架設備那會兒都是從村委會那兒算水電什麽的……”
紅袖箍大姐背手站得老遠，探著腦袋踮著腳地往配電箱裏頭瞅，抬眼覷見幾個警察回頭，就稍微清了下喉嚨，有點兒尷尬地擺了下手：“我那意思是這線……他接的本來就是村裏和山上兩頭。這會兒村委會裏根本沒人待著，裏外裏接個冰箱接個辦公電腦接兩盞燈的屋子，電字兒怎麽著也跑不上這個速度——”
大姐眨巴眨巴眼睛，話說半道倏地回憶起什麽似的皺起眉頭，側身挪開了幾步，栽歪著上身朝守著警戒線的另一位紅袖箍的方向吆喝：“誒老姐姐！村委會行政口，掏的錢是誰批來著？我記著先前出納是不是提過一嘴，說村裏前幾個月電跑得有點兒多？”
兩位紅袖箍大姐頂著風比劃了兩下，倆人八成老家是一個地界，帶著口音喊了兩個來回，具體嚷嚷了什麽江陌沒怎麽聽清。她扭頭看了眼正眯著眼睛試圖插進去一字半句的曹副所，沒等開口問上話，身邊這位大姐就確確鑿鑿地一巴掌拍在大腿上。
“那就岔不了，之前估計是真有人偷電，前倆仨月村委會電費屬實有點兒冒，但好像冒得也不算特別多，當時是琢磨著屋裏哪個設備到了年頭該換新的，數來數去，這個月當頭剛把平時倒騰糧油豬肉的那倆老式的冰櫃賣了換新的，這電費這個月也就正常了——誰承想還冤枉那大冰櫃了，合著還真有人偷接村裏的電表……”
大姐絮絮叨叨地把話茬兒往下嘮，曹副所就拎著江陌的眼神示意直截了當地截住了她的話頭，“不是說接到防空洞改造的蘑菇棚裏嗎？什麽位置知不知道？”
“這上哪知道去？”大姐叉腰想了一會兒，扭頭看向半麵燈火通明半麵黑漆漆的山裏，“我也不知道那幾個試點種蘑菇的坑在哪兒啊……誒老姐姐，村委會裏能找著之前改造的圖紙嗎？不過我估麽著找也白找，這山上劃規開發區之後咱們村裏鎮上都撈不著管，那麽幾塊果樹園都罷了，好像是回填了不少山體空腔等著建什麽度假區呢，現在麵上基本看不——”
山上疾風又起。江陌吸了吸鼻子，抬手擋住了袖箍大姐張開嘴就沒完沒了的抱怨，然後轉頭看向似乎也被這股子紛紛揚揚的山風刺激得更難坐穩修整的警犬，稍微想了幾秒，招手示意著訓導員鬆了烏雲的繩子，追著她嗅聞搜尋的方向張望了兩眼。
“……烏雲！走！”
烏雲是盛安市警犬基地的明星選手，赫赫的大名上到市局刑偵，下到周邊派出所都早有聽說——訓導員耷頭先看了眼被幾陣淩亂的山風吹鼓得躁動不安的烏雲，正琢磨著是不是烏雲從這滿是灰土牙磣的泥腥味兒裏嗅到了什麽意料之外的隱蔽發現，揚頭得了江陌的準允就搭手把烏雲的背扣解開，一路破風地追著她繞著山根兒底下深一腳淺一腳地呼嘯跑了快一裏地遠，末了灌了一肚子涼風站定在山腳廢拆得隻剩個臨時旱廁小房的果園跟前，撐著膝蓋憋了個嗝出來，端舉著強光手電衝著烏雲蹲坐示意的方向晃照了兩下，揉了揉灌盈著一股土腥味的鼻腔，拎起對講，回身衝著來路的位置使勁兒招手。
“江警官，烏雲有發現。”訓導員壓手按下了烏雲急切地吼出喉嚨的低吠，“……情況好像不太對，上風口這個位置，明顯能聞到一股血腥味。”
——————
山下買斷之後就沒人攤管的小果園攏共也就百十來棵果樹，充其量也就是小農戶自家承包的規格，桃李蘋果梨的果樹都有，聽天由命地零星掛了點兒嫁接之後長得亂糟糟的綠果。照看果園的窩棚早就拆得就剩四根兒梁柱似的塑料管，其中兩根廢物利用地斜撐著旱廁搖搖欲墜的預製板牆麵，另外兩根就這麽隨便的扔在地上，壓著一塊早先隔涼隔熱專用的草席，泥濘地裹在一團雜草裏麵。
江陌有點兒嫌棄地扶著旱廁側旁泡了雨水長了滑膩苔痕的木板，低頭仔細看了看遍地早就被踩踏的淩亂的雜草，又斜撇了一眼手機上那則新近發布又慘遭刪除的撕票直播預告的模糊照片，抬眼了向繞著山坡下沿搜找了一圈也沒找到個防空洞進出口位置的肖樂天，聞著空氣裏這股子明顯的血腥氣味煩躁地耙了耙腦袋。
“別說烏雲，就連我都聞見這地兒血腥味重得都衝鼻子。不應該連個門都沒有啊……”肖樂天有點兒糟心地叉腰站定到江陌跟前，扭頭也瞥了眼直播預告的畫麵，苦大仇深地衝著他師姐垮下臉，“還來得及嗎這時間？先前興許是唬人，但直播的事兒就鬧不準——”
“估計這山腳底下的位置可能有通風口之類的設施，山風一灌，坑道裏的血腥味就都從這兒往外湧……”江陌緩慢地念叨了幾句，又略有猜測的抬起頭來，“進這坑道的入口保不齊還得是在山裏麵。剛往進山的路走過來看見曹副所沒？他們去翻圖紙翻沒翻出點兒什麽有用的東西來？”
“沒呢，我看那袖箍大姐去請老支書了，老頭兒差點兒讓他們嚇得高血壓衝腦袋——誒，師父電話……”肖樂天湊到江陌手機屏幕前歪著腦袋看了眼閃爍顯示的提醒來電，然後覷著他師姐沉了口氣正準備一無所獲地挨批受罵，就當幾主動自覺地把她手機拎搶過來，搓了搓被風刮得僵硬的側臉，把電話貼在耳朵邊：“喂師父？師姐她——”
肖樂天低聲輕語的話還抿在嘴邊，先聽見電話那頭的開門見山傻眼一怔，嘴唇抖了兩下，機械地學給江陌聽看。
“宋之溫不見了。”
九十四遭賊（下）
山下臨時撐搭防寒歇腳的雨棚被鑽林繞樹的風掀得“豁楞楞”地晃動，輪班趴伏在棚子底下休憩調整的兩隻警犬耳朵一豎，循著邪風鼓湧的方向齊刷刷地警覺抬頭，歪頭嗅聞半晌，低吠示警地蹲在訓導員的腿側。
“……烏雲？烏雲！坐！休息呢怎麽了這是，有情況？”
江陌回頭了了一眼似乎有些焦躁不安的警犬朋友，也下意識皺巴著鼻子嗅了嗅混著一股泥土腥氣的山風。她隱約地覺得這山窩裏卷起來的風向不大對勁，耷眼跟烏雲四處尋求認同的視線撞在一處，攢蹙著眉毛想了兩秒，還是先回過頭撿起曹副所的話到半路：“這條線是接村裏還是山頭？”
“這條線上的電，走的字兒好像是一直算在村委會上頭。早些年村裏不是打算種蘑菇搞產業嘛，老支書就說這拉投資拉客戶什麽的村上鎮上都沒怎麽出錢出力，怎麽著也得替那幾個農戶分擔一部分啟動資金，架設備那會兒都是從村委會那兒算水電什麽的……”
紅袖箍大姐背手站得老遠，探著腦袋踮著腳地往配電箱裏頭瞅，抬眼覷見幾個警察回頭，就稍微清了下喉嚨，有點兒尷尬地擺了下手：“我那意思是這線……他接的本來就是村裏和山上兩頭。這會兒村委會裏根本沒人待著，裏外裏接個冰箱接個辦公電腦接兩盞燈的屋子，電字兒怎麽著也跑不上這個速度——”
大姐眨巴眨巴眼睛，話說半道倏地回憶起什麽似的皺起眉頭，側身挪開了幾步，栽歪著上身朝守著警戒線的另一位紅袖箍的方向吆喝：“誒老姐姐！村委會行政口，掏的錢是誰批來著？我記著先前出納是不是提過一嘴，說村裏前幾個月電跑得有點兒多？”
兩位紅袖箍大姐頂著風比劃了兩下，倆人八成老家是一個地界，帶著口音喊了兩個來回，具體嚷嚷了什麽江陌沒怎麽聽清。她扭頭看了眼正眯著眼睛試圖插進去一字半句的曹副所，沒等開口問上話，身邊這位大姐就確確鑿鑿地一巴掌拍在大腿上。
“那就岔不了，之前估計是真有人偷電，前倆仨月村委會電費屬實有點兒冒，但好像冒得也不算特別多，當時是琢磨著屋裏哪個設備到了年頭該換新的，數來數去，這個月當頭剛把平時倒騰糧油豬肉的那倆老式的冰櫃賣了換新的，這電費這個月也就正常了——誰承想還冤枉那大冰櫃了，合著還真有人偷接村裏的電表……”
大姐絮絮叨叨地把話茬兒往下嘮，曹副所就拎著江陌的眼神示意直截了當地截住了她的話頭，“不是說接到防空洞改造的蘑菇棚裏嗎？什麽位置知不知道？”
“這上哪知道去？”大姐叉腰想了一會兒，扭頭看向半麵燈火通明半麵黑漆漆的山裏，“我也不知道那幾個試點種蘑菇的坑在哪兒啊……誒老姐姐，村委會裏能找著之前改造的圖紙嗎？不過我估麽著找也白找，這山上劃規開發區之後咱們村裏鎮上都撈不著管，那麽幾塊果樹園都罷了，好像是回填了不少山體空腔等著建什麽度假區呢，現在麵上基本看不——”
山上疾風又起。江陌吸了吸鼻子，抬手擋住了袖箍大姐張開嘴就沒完沒了的抱怨，然後轉頭看向似乎也被這股子紛紛揚揚的山風刺激得更難坐穩修整的警犬，稍微想了幾秒，招手示意著訓導員鬆了烏雲的繩子，追著她嗅聞搜尋的方向張望了兩眼。
“……烏雲！走！”
烏雲是盛安市警犬基地的明星選手，赫赫的大名上到市局刑偵，下到周邊派出所都早有聽說——訓導員耷頭先看了眼被幾陣淩亂的山風吹鼓得躁動不安的烏雲，正琢磨著是不是烏雲從這滿是灰土牙磣的泥腥味兒裏嗅到了什麽意料之外的隱蔽發現，揚頭得了江陌的準允就搭手把烏雲的背扣解開，一路破風地追著她繞著山根兒底下深一腳淺一腳地呼嘯跑了快一裏地遠，末了灌了一肚子涼風站定在山腳廢拆得隻剩個臨時旱廁小房的果園跟前，撐著膝蓋憋了個嗝出來，端舉著強光手電衝著烏雲蹲坐示意的方向晃照了兩下，揉了揉灌盈著一股土腥味的鼻腔，拎起對講，回身衝著來路的位置使勁兒招手。
“江警官，烏雲有發現。”訓導員壓手按下了烏雲急切地吼出喉嚨的低吠，“……情況好像不太對，上風口這個位置，明顯能聞到一股血腥味。”
——————
山下買斷之後就沒人攤管的小果園攏共也就百十來棵果樹，充其量也就是小農戶自家承包的規格，桃李蘋果梨的果樹都有，聽天由命地零星掛了點兒嫁接之後長得亂糟糟的綠果。照看果園的窩棚早就拆得就剩四根兒梁柱似的塑料管，其中兩根廢物利用地斜撐著旱廁搖搖欲墜的預製板牆麵，另外兩根就這麽隨便的扔在地上，壓著一塊早先隔涼隔熱專用的草席，泥濘地裹在一團雜草裏麵。
江陌有點兒嫌棄地扶著旱廁側旁泡了雨水長了滑膩苔痕的木板，低頭仔細看了看遍地早就被踩踏的淩亂的雜草，又斜撇了一眼手機上那則新近發布又慘遭刪除的撕票直播預告的模糊照片，抬眼了向繞著山坡下沿搜找了一圈也沒找到個防空洞進出口位置的肖樂天，聞著空氣裏這股子明顯的血腥氣味煩躁地耙了耙腦袋。
“別說烏雲，就連我都聞見這地兒血腥味重得都衝鼻子。不應該連個門都沒有啊……”肖樂天有點兒糟心地叉腰站定到江陌跟前，扭頭也瞥了眼直播預告的畫麵，苦大仇深地衝著他師姐垮下臉，“還來得及嗎這時間？先前興許是唬人，但直播的事兒就鬧不準——”
“估計這山腳底下的位置可能有通風口之類的設施，山風一灌，坑道裏的血腥味就都從這兒往外湧……”江陌緩慢地念叨了幾句，又略有猜測的抬起頭來，“進這坑道的入口保不齊還得是在山裏麵。剛往進山的路走過來看見曹副所沒？他們去翻圖紙翻沒翻出點兒什麽有用的東西來？”
“沒呢，我看那袖箍大姐去請老支書了，老頭兒差點兒讓他們嚇得高血壓衝腦袋——誒，師父電話……”肖樂天湊到江陌手機屏幕前歪著腦袋看了眼閃爍顯示的提醒來電，然後覷著他師姐沉了口氣正準備一無所獲地挨批受罵，就當幾主動自覺地把她手機拎搶過來，搓了搓被風刮得僵硬的側臉，把電話貼在耳朵邊：“喂師父？師姐她——”
肖樂天低聲輕語的話還抿在嘴邊，先聽見電話那頭的開門見山傻眼一怔，嘴唇抖了兩下，機械地學給江陌聽看。
“宋之溫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