案六幫凶
八十二禮堂（上）
臨近宣講活動開場，財經大學北門主路兩旁一年到頭開不上兩次的廣播喇叭忽然就滋滋啦啦地開始響。
江陌先一心二用地眺了眼橫堵在主路盡頭圖書館方向似乎已經揭掀過血腥悵惘的一如往常，微微眯縫起眼睛的空當，又被猛炸在頭頂上方音效跑偏的遊戲主題曲震得縮了下肩膀，攢著眉毛略微頷首，跟縮在一排易拉寶後頭略顯年輕拘謹的派出所同事揮了個招呼，“……你們兩個怎麽在這兒呆著？報警的付洋呢？”
管片兒的小高跟江陌同校，比她小了一屆，高墜案那會兒跟她和肖樂天零星地有過幾次交集，事不到頭話不多，有點兒牙磣地嘶了口氣，“……那個……這裏麵可能有點兒誤會。”
周宥叉腰看了小高和他身邊兒的小輔警一眼，重重地沉了一聲無語：“別提了。也不知道是付洋打報警電話沒說明白，還是管片兒所裏壓根兒就沒把這警情當個正經事處理——”
“這……真不是所裏的問題，我們就是正常接警，主要確實不知道報失蹤的那個女學生是跟……這麽重要的案子有關係……”小高被周宥橫插的這一嘴敲打得臉色青紅一片，磕磕絆絆地先把扣在他們所腦袋上那頂失職的帽子掀下去，囫圇著把自己往前一頂，“那個……報警人來電話的時候什麽都沒講，就單說她好朋友不見了，怎麽都聯係不上人，但是電話還能正常接通，而且好像聯係不上的時間也不長，也就今早上到剛才報警前……”
小輔警半縮在小高警官的肩膀後麵，接上小高的話，稍微歪著身子往江陌的方向一探，“我們所經常會有類似的警情……有的時候是男女朋友吵架單方麵找不到人，就報警讓我們出麵，還有過學生逃課出去玩兒消失……家長直接打電話報警讓我們找人的……所以遇見這種情況一般都是我們先過來跑一趟看看到底是真的還是假的……”
江陌一怔，莫名被這麽個熟悉的場景情形戳得抬了下眉毛，清了下嗓子，把付晰一家那些個沒完沒了的破事兒往腦後一撇，抬手搪擋住了倆人左一言右一語的解釋，“我問付洋在哪兒？你們趕過來出警，報警人總得見一麵吧？”
“付洋倒是見到了，但是沒說上幾句話。”
周宥憋了口氣，頭也沒回地朝身後臨時遮雨棚底下接待區的方向指了過去，“半道被那個輔導員截胡了。叫什麽來著——”
周宥眉頭一皺，揚起下頦看了眼小高警官。小高愣了兩秒沒接上茬兒，倒是他身後側的小輔警又歪身探了個頭：“汪秦。”
“哦對，汪秦。就那個看著白白淨淨掛著個眼鏡那個。長得有點兒娘，但應該是個男的。”周宥這會兒心氣不順，咬牙切齒地嚼了兩句半，“付洋剛開始有點兒著急，看見我們露麵才想起來塗思遙這事兒可以找我們，說著說著情緒有點兒激動嗓門兒有點大，旁邊就有人過來圍觀問這倆穿警服的到底怎麽回事兒——那個姓汪的輔導員就過來找其他學生連拖帶拽地把付洋弄走了，說什麽塗思遙的情況他待會兒跟我們溝通，讓我們稍等，一等半個鍾頭了。”
“學校裏這活動來我們所報備過。因為主要是麵向校內的學生，我們也就負責下學校外頭疏散啊，或者行人行車安全的事兒……我們屬實不好為了不確定的情況太過聲張，萬一這麽多人出了什麽亂子……”
小高稍微舉了下手，說話的聲音越壓越低，到最後已經被頭頂上喇叭的動靜蓋得像蚊子哼哼：“要不……還是等那個汪導員忙完了再說……”
“等他忙完塗思遙還有沒有命活——”周宥氣吼吼地剜了他一眼，話說半道又覺出自己嘴欠，抬手在嘴唇上抽了一下，“……姐？”
“塗思遙失蹤……有生命危險的可能性……應該很小——”
挖心案調查至今，始末起由幾乎悉數浮出水麵，塗思遙與其說是性命堪憂的目擊證人，倒更像是一位跟宋晚晚同病相憐的倒黴蛋。江陌始終費解於塗思遙曾在那個目睹柴卿遇害的晚上究竟見識到了什麽或是得知到了什麽真相，以至於她寧可不顧自己的生命安危也要顧忌保全著尾隨了她一路的那名凶手。江陌抬手一擺，話沒說盡就抿在半路，直截了當地快步站到接待的長桌跟前，摸索著塞在兜裏的警官證，歪頭衝著肖樂天使了個眼色，轉而先聲開口：“汪秦汪輔導員是吧？塗思遙失蹤的事你知道多少？付洋現在在什麽地方？”
汪秦那點兒剛堆起在眉梢眼尾的和藹在聽清江陌問話的當時就僵在臉上。
他稍微挑起眉毛在江陌這張略顯年輕的臉上掃視一遭，隨即又不耐煩地往那幾位在他眼前晃悠了挺久的小警察身上一了，抬手托了下鏡框，八成是沒留意到悄默聲地混跡到大學生人堆裏的肖樂天，咂吧著舌尖正準備拿先前糊弄周宥的說辭把江陌也糊弄走，掀起眼皮卻正貼上一張稍顯刻意地放大在他眼前的警官證件照，有點對眼兒地盯著“盛安市公安局”幾個大字兒看了半晌，這才稍微收斂了點兒掛在臉上的傲慢敷衍，勉強把翹起來試圖把人撥到一邊的手指尖蜷縮回來，梗著脖子拉不下麵子地衝她點了點頭。
“各位警官……多大的事兒啊這麽勞你們大駕——這孩子才不接電話半天。她之前跑到外麵租房子寫什麽垃圾網文小說的時候連著兩三天沒空接電話都是常事，平時不是逃課就是請假，再不就找人代課，前陣子還找我說要請假休學，監護人又不管，找不到人影真不是一次兩次的事了，我這麽多學生，更何況今天還有這麽重要的宣講會，我哪兒有工夫整天盯著她啊？再者說，那個付洋純屬是小題大做，倆人關係那麽好還能不知道她什麽情況嗎？這也能報警？”
汪秦皺著眉頭看了眼時間，耷眼確認了一下手機上禮堂活動正常進行的消息，這才擺手把接待區的攤子甩給了身後的學生幹部，隨手把這幾位眼瞧著表情不善的警察引到了一旁：“再者說，我不知道付洋那邊什麽情況啊，這個塗思遙昨天下午來上了半天課，昨晚上就跟我請事假說周末要走——這事兒，你們好像不知道？”
八十二禮堂（上）
臨近宣講活動開場，財經大學北門主路兩旁一年到頭開不上兩次的廣播喇叭忽然就滋滋啦啦地開始響。
江陌先一心二用地眺了眼橫堵在主路盡頭圖書館方向似乎已經揭掀過血腥悵惘的一如往常，微微眯縫起眼睛的空當，又被猛炸在頭頂上方音效跑偏的遊戲主題曲震得縮了下肩膀，攢著眉毛略微頷首，跟縮在一排易拉寶後頭略顯年輕拘謹的派出所同事揮了個招呼，“……你們兩個怎麽在這兒呆著？報警的付洋呢？”
管片兒的小高跟江陌同校，比她小了一屆，高墜案那會兒跟她和肖樂天零星地有過幾次交集，事不到頭話不多，有點兒牙磣地嘶了口氣，“……那個……這裏麵可能有點兒誤會。”
周宥叉腰看了小高和他身邊兒的小輔警一眼，重重地沉了一聲無語：“別提了。也不知道是付洋打報警電話沒說明白，還是管片兒所裏壓根兒就沒把這警情當個正經事處理——”
“這……真不是所裏的問題，我們就是正常接警，主要確實不知道報失蹤的那個女學生是跟……這麽重要的案子有關係……”小高被周宥橫插的這一嘴敲打得臉色青紅一片，磕磕絆絆地先把扣在他們所腦袋上那頂失職的帽子掀下去，囫圇著把自己往前一頂，“那個……報警人來電話的時候什麽都沒講，就單說她好朋友不見了，怎麽都聯係不上人，但是電話還能正常接通，而且好像聯係不上的時間也不長，也就今早上到剛才報警前……”
小輔警半縮在小高警官的肩膀後麵，接上小高的話，稍微歪著身子往江陌的方向一探，“我們所經常會有類似的警情……有的時候是男女朋友吵架單方麵找不到人，就報警讓我們出麵，還有過學生逃課出去玩兒消失……家長直接打電話報警讓我們找人的……所以遇見這種情況一般都是我們先過來跑一趟看看到底是真的還是假的……”
江陌一怔，莫名被這麽個熟悉的場景情形戳得抬了下眉毛，清了下嗓子，把付晰一家那些個沒完沒了的破事兒往腦後一撇，抬手搪擋住了倆人左一言右一語的解釋，“我問付洋在哪兒？你們趕過來出警，報警人總得見一麵吧？”
“付洋倒是見到了，但是沒說上幾句話。”
周宥憋了口氣，頭也沒回地朝身後臨時遮雨棚底下接待區的方向指了過去，“半道被那個輔導員截胡了。叫什麽來著——”
周宥眉頭一皺，揚起下頦看了眼小高警官。小高愣了兩秒沒接上茬兒，倒是他身後側的小輔警又歪身探了個頭：“汪秦。”
“哦對，汪秦。就那個看著白白淨淨掛著個眼鏡那個。長得有點兒娘，但應該是個男的。”周宥這會兒心氣不順，咬牙切齒地嚼了兩句半，“付洋剛開始有點兒著急，看見我們露麵才想起來塗思遙這事兒可以找我們，說著說著情緒有點兒激動嗓門兒有點大，旁邊就有人過來圍觀問這倆穿警服的到底怎麽回事兒——那個姓汪的輔導員就過來找其他學生連拖帶拽地把付洋弄走了，說什麽塗思遙的情況他待會兒跟我們溝通，讓我們稍等，一等半個鍾頭了。”
“學校裏這活動來我們所報備過。因為主要是麵向校內的學生，我們也就負責下學校外頭疏散啊，或者行人行車安全的事兒……我們屬實不好為了不確定的情況太過聲張，萬一這麽多人出了什麽亂子……”
小高稍微舉了下手，說話的聲音越壓越低，到最後已經被頭頂上喇叭的動靜蓋得像蚊子哼哼：“要不……還是等那個汪導員忙完了再說……”
“等他忙完塗思遙還有沒有命活——”周宥氣吼吼地剜了他一眼，話說半道又覺出自己嘴欠，抬手在嘴唇上抽了一下，“……姐？”
“塗思遙失蹤……有生命危險的可能性……應該很小——”
挖心案調查至今，始末起由幾乎悉數浮出水麵，塗思遙與其說是性命堪憂的目擊證人，倒更像是一位跟宋晚晚同病相憐的倒黴蛋。江陌始終費解於塗思遙曾在那個目睹柴卿遇害的晚上究竟見識到了什麽或是得知到了什麽真相，以至於她寧可不顧自己的生命安危也要顧忌保全著尾隨了她一路的那名凶手。江陌抬手一擺，話沒說盡就抿在半路，直截了當地快步站到接待的長桌跟前，摸索著塞在兜裏的警官證，歪頭衝著肖樂天使了個眼色，轉而先聲開口：“汪秦汪輔導員是吧？塗思遙失蹤的事你知道多少？付洋現在在什麽地方？”
汪秦那點兒剛堆起在眉梢眼尾的和藹在聽清江陌問話的當時就僵在臉上。
他稍微挑起眉毛在江陌這張略顯年輕的臉上掃視一遭，隨即又不耐煩地往那幾位在他眼前晃悠了挺久的小警察身上一了，抬手托了下鏡框，八成是沒留意到悄默聲地混跡到大學生人堆裏的肖樂天，咂吧著舌尖正準備拿先前糊弄周宥的說辭把江陌也糊弄走，掀起眼皮卻正貼上一張稍顯刻意地放大在他眼前的警官證件照，有點對眼兒地盯著“盛安市公安局”幾個大字兒看了半晌，這才稍微收斂了點兒掛在臉上的傲慢敷衍，勉強把翹起來試圖把人撥到一邊的手指尖蜷縮回來，梗著脖子拉不下麵子地衝她點了點頭。
“各位警官……多大的事兒啊這麽勞你們大駕——這孩子才不接電話半天。她之前跑到外麵租房子寫什麽垃圾網文小說的時候連著兩三天沒空接電話都是常事，平時不是逃課就是請假，再不就找人代課，前陣子還找我說要請假休學，監護人又不管，找不到人影真不是一次兩次的事了，我這麽多學生，更何況今天還有這麽重要的宣講會，我哪兒有工夫整天盯著她啊？再者說，那個付洋純屬是小題大做，倆人關係那麽好還能不知道她什麽情況嗎？這也能報警？”
汪秦皺著眉頭看了眼時間，耷眼確認了一下手機上禮堂活動正常進行的消息，這才擺手把接待區的攤子甩給了身後的學生幹部，隨手把這幾位眼瞧著表情不善的警察引到了一旁：“再者說，我不知道付洋那邊什麽情況啊，這個塗思遙昨天下午來上了半天課，昨晚上就跟我請事假說周末要走——這事兒，你們好像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