案六幫凶


    六十八底牌(上)


    江陌隨手扔進沙發的手機剛慷慨激昂地高歌唱響第二遍黑貓警長,電視投屏的比賽回放就驟然爆發出一陣喝彩喧嘩的吵鬧聲響。


    江陌打著哈欠稍微調低了在深夜十點半多少有點兒擾民的音量叫喊,把遙控器往耳朵和肩膀當間一夾,“喂”了兩聲沒聽見說話,正準備歪頭確認一下這接通了電話不吭聲的傻子究竟姓甚名誰的空當,不知道什麽時候振動滑落到沙發靠墊後頭的手機就再度開啟了新一輪甕聲甕氣的叫嚷。


    江陌眨了眨眼,站在沙發和茶幾當間的空隙裏後知後覺地呆站了半晌,無語自嘲地嗬笑了兩聲,踱晃了幾步,伸手把掙紮求生的手機拎出來,還算輕柔和緩地撂在了餐桌上。


    邵桀先前偷偷摸摸幫她改得有點兒膩歪的來電顯示早就被江陌一票否決地換回了冷冰端莊的姓邵名桀,但耐不住邵桀撅著個嘴天可憐見地軟磨硬泡,江陌猶豫考量再三,到底是在端端正正的“邵桀”倆字兒後麵加了一個隱晦又親昵的尾綴。


    “邵桀小朋友”難得在比賽結束時收到江警官百年一遇的下班報備,自顧自盤算了江陌平時折返的車程,相當精準地預判著江警官速戰速決的洗漱作風,不依不饒地連撥電話三通,剛一接通就隔著十萬八千裏的通訊信號朝著江陌黏黏糊糊地哼哼。


    “江警——”


    “嘭!!!”“咚!”


    邵桀撒嬌耍賴的動靜被一聲近似爆炸的銳鳴震得戛然一停。他急切地問了句“怎麽了”,沒等來什麽正兒八經的搭話,直等到聽見江陌這邊收拾磕碰的窸窣響動,這才緩慢地反應了幾秒鍾,鬆散地長籲一聲:“……什麽東西炸了?燙到了?”


    “……樓下便利店鹵肉飯裏的雞蛋。微波爐裏熱著呢,燙倒是沒燙到——不過我把雞蛋切開了啊,這怎麽還能炸呢?”


    江陌悶頭揉了揉聽見驟響時下意識縮躲得狠磕在冰箱上的腦門兒,抻長了胳膊離得老遠扯掉了微波爐的電源線,端起那碗嘣炸得雞蛋已經快碎屍萬段遍處淒慘的鹵肉飯,放在餐桌上的手機旁邊,嘶聲掃視一遭,俯下身子朝著電話那頭問:“我攢的那些外賣餐具包呢?剛便利店忘拿了。”


    “……雞蛋切開擺在一塊兒它也炸。下次但凡是圓的球的東西,就別往微波爐裏放了。”邵桀對於江警官的生存能力評價極高,但其生活能力的評判分數卻始終遊走在及格線邊緣。他無聲地笑了笑,似乎是捂著話筒躲開了身後隊友的起哄吵擾,“筷筒旁邊有一個小盒子,eden畫畫的那個,一次性筷子和質量還可以的塑料勺子都在那兒。”


    “啊……啊?……啊——找到了。”江陌費了挺大的勁兒才把這碗命途多舛的鹵肉飯塞進嘴裏,嚼了嚼沒熱透的葷油,齜牙皺了下眉頭,臨著送回微波爐裏返工之前又挖了一大口,扭頭眺著客廳裏還沒結束的投屏回放,學著解說的語氣,輕快地恭賀道:“哦對了,恭喜drg成功獲得季後賽總決賽的門票。”


    邵桀怔了幾秒:“在看回放?”


    “險中取勝,確實得來不易。”江陌眯縫著眼睛,定定地看向電視屏幕上黯然退到追光燈外的蔣唯禮,抬起眉毛撇了下嘴角,“不過主要是聽聲音,遊戲沒玩兒過,其實看不太懂。”


    邵桀顯然聽出江陌的話裏有話,沒打算給百忙得閑的江警官無故添堵,“不管怎麽說,首戰告捷,賽場上下,蔣唯禮都被迫退後了一步,最起碼,接下來的事情能拖到休賽期再說。”


    江陌卻沒由著他輕描淡寫地略帶而過,咬著筷子尖兒一心二用地瞥著微波爐:“找蔣唯禮聊過了?假賽涉賭的事兒打算什麽時候舉報到市局刑偵這頭,我可以給你開個綠色通道。”


    “……估計還需要一段時間,蔣唯禮背後的老板牽扯在其中的線索不好拿到。而且——”邵桀稍微停頓支吾了半秒,“我拿蔣唯禮一部分的賬目明細資料,跟他換了一條線索,也答應他暫時不主動舉報……”


    “兵不厭詐,留著蔣唯禮,動一動別人也可以。”江陌兩手捏提著熱得軟榻的外賣飯盒,撂在桌麵,又燙得撚了撚耳朵:“答應他這些扯淡的事兒……是因為你前任?還是那個胳膊廢掉的前隊友?”


    “沈遇安那是前任搭檔,你省著話說也不能這麽省啊……這次主要是因為陶方的事兒,他手腕的傷不完全是蔣唯禮那夥人打的,當時指使他的另有其人,不過陶方當時疼得快暈厥,一直沒能確切地掌握到具體情況。我……還是想幫他把故意傷害的真凶找出來。”


    “蔣唯禮的事確定之後我一定第一時間上報江警官,但今天就別聊他了,難得你有時間休息,你不嫌煩我都嫌煩……”邵桀稍微壓低了聲音,回頭眺了眼正躡手躡腳試圖湊近跟上偷聽幾句的溫夕和李澤川,無奈地把話題扯到一邊:“我估計決賽結束之後……一直到準備季中賽之前這段休賽期,應該能放幾天假,你要是看不懂比賽,忙完這個案子能有時間的話,我教你打遊戲吧?一對一手把手教學,包教包會——不過我可挺貴的,得收課時費。”


    “還收費?”江陌回絕得毫不留情麵:“那不學了。”


    “別……別啊,給個麵子。”


    “給麵子可以啊。”江陌輕輕哼笑了一聲,“有什麽好處?”


    邵桀恍然意識到和一位整天跟犯罪嫌疑人鬥智鬥勇打交道的警察玩兒什麽惹是生非純屬是腦子抽抽,繞了一句半先把自己搭在裏麵,了眼瞧見陶方招手示意他們這群磨磨蹭蹭的抓緊過去群體采訪間備采,揚起下頦對著堵在門口的徐經理示意似的點了點手機,然後扭頭無視掉徐沐揚嘴邊上那點兒呼之欲出的罵罵咧咧,腳底下緩了緩。


    “這幾天屬實是事發突然,沒能準時定點地提醒你,江警官保護人民追查罪犯的同時,務必注意自身安全,別忘了這兒還有人朝思暮想地等著跟你見麵——上次出去比賽幾天沒刷存在感,你就忙得快把我忘在腦袋後麵,這次可不行啊,我可是有身份的人了。還請江警官不要隨意四處發散你的魅力,被人惦記上了怎麽辦,真要跟人跑了我還打不過,到時候我找誰哭去……”


    江陌嗆得一咳,嚼著零碎幹噎的雞蛋:“肖樂天是不是又打什麽沒邊兒的小報告了?”


    “你看,心虛了吧!”


    江陌“嘖”了一聲,想了一會兒,猛一拍桌麵:“梁霽是吧?我帶米錄去他那城郊療養院調查取證的事兒,他跟徐沐揚說了?”


    “因為梁總那間醫院簽了一批徐經理家的醫療器械,倆人觀點有衝突,來場館的路上舉著視頻通話就吵起來了。他看見大夥兒下車的時候,忽然就喊住我,莫名其妙地說了這麽幾句有的沒的。”邵桀鬧了兩句就斂眉,點到為止地提了一嘴,疑信參半地偏了下腦袋。


    “還是多小心。這個梁霽,對你的關注……好像有點兒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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