案六幫凶


    六十七掛名(上)


    “宋梅殷死了?!”


    肖樂天背手湊在正忙著檢查會議室電腦主機硬件故障的米錄身邊,弓腰撅腚歪著腦袋,稀裏糊塗地就學會了怎麽拆卸開機就完蛋的主機散熱擋板,嘶聲好奇的手指尖剛點在那張附著灰塵的內存條上麵,會議桌上外接了九塊九包郵小音響的筆記本電腦就一驚一乍地爆發出一陣“滋啦啦”失真噴麥的驚詫聲響,震得整個屋子都哆嗦著肩膀晃了個趔趄。


    黃星駿像把有線耳機的麥克風含在了嗓子眼兒,喇叭似的剛吆喝了一聲,就被旁邊嫌棄他一個人占滿了整張屏幕的大臉,挪到標間另一張窄床上單獨舉起手機進入線上會議室的林宇蹬腿踹了一腳,“誒喲”地沒躲開,差點兒從床沿上一屁股掉下來,連帶著線上會議的屏幕都忽忽悠悠地花成一片,兀自栽歪著調整了好半天,才有點兒淩亂尷尬地衝著手機攝像頭耙了耙亂七八糟的腦袋,接著那句炸麥把後半段話說完。


    “我怎麽記著先前小米錄整理宋晚晚履曆的時候查過啊……宋梅殷一輩子沒結婚,那會兒收養有要求還是怎麽的,宋晚晚的監護權掛不到她個人名下就隻能一直留在民營福利院,我跟林林來縉柏縣不就是惦記找一找這老院長,看看能不能打聽到宋晚晚被接出療養院之後安置在了什麽地界兒——合著我倆蹽腿兒跑了一天,白忙活?!嘶——不對啊,死了派出所怎麽查的登記住址,沒銷戶?”


    江陌瞥了眼還在走廊裏轉圈兒打電話的顧形,磕平碼齊了小米錄破除萬難地從護士站複印回來的檔案記錄,先搖了搖頭,又了著電腦屏幕上那兩張信號不好的臉,歎氣開口。


    “梁霽反正就是這麽個死豬不怕開水燙的路數,說是配合,但不拿紅頭文件或者法院批條過來就找茬兒磨蹭,模棱兩可地提了一嘴那段時間他們正在忙著競標政府項目,宋梅殷宋院長那會兒開民營福利院的時候,幫忙推薦認養過一個男孩兒,現在這人在咱們盛安城建這一塊當個什麽秘書——梁霽說他當時自作聰明想拉架關係,處理宋院長身後問題的時候就是家屬怎麽要求療養院怎麽辦,連結算款都免了……外加上宋梅殷戶籍不在盛安,也就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死亡證明開了就算完,誰成想薛一戀和疑犯辦完手續一把火燎成一盒骨灰回去,戶籍沒動彈——到頭來馬屁沒拍上,還攤上這麽大個麻煩。”


    肖樂天蹲在小米錄身邊琢磨了一溜十三招也沒在電腦主機那一堆線路模板當間研究出什麽名堂,豎著耳朵聽見他師姐的話,碰了碰小米錄的肩膀就站起來,“這梁霽還真是……想拉關係想瘋了吧,沾著一丁點兒的邊都想鼓搗出什麽貓膩來。”


    “城郊醫院現在民辦承接一部分公辦的業務,療養院又劃在開發項目的區域裏麵,要麽師父讓你躲遠點兒,別萬裏有個一被他撞見……你爸和你姐夫城建規劃的工作還怎麽幹?”


    江陌嗬聲搖了搖腦袋,”正經事兒還沒落定呢,梁霽就逮著小米錄跟著盧護士長去匯總複印資料拷貝監控視頻的空當,問我今天你怎麽沒來?要不然正好請你吃個便飯。“


    肖樂天端著肩膀,默默地搓了搓胳膊上的雞皮疙瘩,“他怪嚇人……你怎麽說的師姐?”


    “說你缺心眼兒,昨天大半夜用涼水洗頭提神,眯一覺起來燒成傻子了——你前幾天剛幹過這事兒,不算坑蒙拐騙。”江陌回想了一下梁霽那張明目張膽鋪展著不拘小節與野心澎湃的臉,莫名不自在地縮了下肩,“他連我的關係都惦記呢,還說什麽都是drg俱樂部的家屬,以後一起吃個飯……他也不怕我把他家裏扒個底兒朝天。”


    “——你可離他遠點兒,經偵那邊可還暗地裏排查他們哥兒倆身上那點兒賬麵呢。”顧形倚著小會議室的門框,捂著話筒先橫插了句敲打進來,指甲摳了摳老宋修門的時候加固緩衝拿五零二粘墊在門框沿縫裏的自行車內胎,迅速地對著電話那頭補了兩句“身體重要,注意安全”的交待,轉身闔緊門板坐回到筆記本的鏡頭跟前,朝著江陌晃了晃手機。


    “宋亦珂有陳銳盯著呢,等他消息——把剛才你跟米錄在療養院那邊的事說完,除了發現了一個跟柴卿案發現場附近監控裏出現的裝扮類似的嫌疑人,他跟薛一戀關係很近……還有那個宋梅殷,怎麽推斷的——宋晚晚可能已經沒命活找不到的原因?”


    江陌點頭,招來剛從電腦主機跟前沾了一腦門子汗站起身來的小米警官,示意著他把剛才梳理過的證據文檔投放到線上會議的共享畫麵:“單看這個病曆上的用藥記錄沒什麽問題,不過後來讓米錄犧牲了一下色相,捎帶著送一個療養院監護區小護士下班的路上,聊了一下宋晚晚出院前的事情。”


    小米錄心無旁騖地端坐在筆記本電腦跟前當技術員,眨巴著眼睛接住江陌遞來的眼色,緩慢地反應了幾秒才恍然,不大好意思地撓了撓後腦勺,語速溫吞地續上前言。


    “那個捎回市區的小護士叫沙娜,我剛開始沒怎麽注意……還是江師姐趁她下班前留意到胸口的銘牌,提了一句我才想起來,宋晚晚和宋梅殷執行醫囑的記錄上,都有這個小護士的簽字交接。”


    “在路上簡單地聊了聊,宋梅殷宋院長的死因倒是沒什麽不對勁的地方,她腦幹出血,本身這個情況維持體征就比較困難,外加上髒器循環逐漸衰竭,針對加重的病症換藥處置之後很容易誘發二次出血。”


    小米錄幾乎能一板一眼地將小護士沙娜連說帶比劃的閑聊一字不差地複述下來,略微停頓了片刻,瞄見江陌的頷首肯定才繼續道:“但宋晚晚的實際情況,從沙娜護士嘴裏講出來,似乎跟醫囑病曆上的用藥記錄……不太一樣。”


    顧形略微挑了下眉毛:“怎麽說?”


    “不管是盧護士長還是沙娜護士,都有意無意地提到過一件事,宋晚晚的情況在變差,甚至離院之前的狀態已經非常不好,但是——”小米錄低頭紮向筆記本電腦的屏幕,調整了一下正在共享的文件頁麵,用鼠標滑動圈點。


    “病曆醫囑上麵,在宋晚晚出院前,已經有至少半年的時間,沒有換過藥,或是調整過治療方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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