案六幫凶


    五十一混淆(上)


    辦公室的空間不小,不過除了商務辦公必備的會客沙發和辦公桌椅以外,滿屋子就那麽一棵發財樹佇立在風水先生瞧看過的主財位一角,沒看沒管地枝繁葉茂。


    “這屋子本來是留給邵桀的。不過打從租下這套辦公室之後他加一塊兒也沒來過幾次,所以一般都會客用,有時候李複北也會在這跟我碰頭——李複北的情況你應該也知道吧?”


    趙昭躬身佝在沙發上,抬頭先跟江陌寒暄了兩句話,循著她職業本能掃視四遭的視線笑了一下,抱著沒連上打印機的筆記本電腦往門口的方向靠了靠,然後擠開了玻璃門,指使著剛把肖樂天帶進辦公區的邵桀順道把打印出來的文件取過來,徑直往江陌的手裏一撂。


    “關於挖心案的前因後果甭管是我還是找上門的袁蘭茵都不算捏著什麽確鑿的證據,說多了反倒影響你們警察正常的案件查辦,袁蘭茵找上門提到的主要還是關於做公關營銷案的事情,這上麵差不多就是剛才聊的全部內容了。”


    趙昭的語速很快,肖樂天跟在邵桀身後擠進辦公室裏還沒來得及架好記錄儀,江陌就已經端著那摞熱乎的打印紙跟趙記者坐在了一起,擰著眉頭大致瀏覽了一遍,並指彈了彈沾著靜電的紙頁,“這些……都是最近這起抄襲事件的公關營銷案?”


    “啊?後麵不是還有——”趙昭探過腦袋,就著江陌的手大概一翻,然後恍然瞥了眼電腦上打印機斷連的彈框頁麵,衝著剛癱坐在老板椅裏的邵桀招了招手,起身把電腦遞到他跟前的桌麵:“邵老板,幫個忙,把後麵的內容打印出來,打印機離得有點兒遠。機器不會用就找前台,我先跟江警官講講袁蘭茵那邊……”


    江陌掀起眼皮了了眼被指使來去的邵老板,稍微彎了下眼睛,沒笑得太明顯,轉頭又揮手示意著撅著屁股忙活著找機位的肖樂天趁早坐穩,“我看這報價單不少錢呢,袁蘭茵怎麽想著把這塊肥肉推給你們?”


    “肥肉裏包著耗子藥,她哪敢自己吞。”


    趙昭歪著上身相當無意地瞥見了自家小老板跟身旁這位小江警官幽怨的眉來眼去,無聲地笑了一下,稍微清了清嗓子,收斂了一下腦子裏那點兒跟正事無關的跑偏,順著江陌的圈點抿著嘴猶豫了半天:“宋之溫抄襲的事熱搜掛了好幾天,我也不多談……反正按照這個時效來看,袁蘭茵其實剛開始壓根兒沒打算把這事兒推到我們這兒來。所以她忽然之間幡然醒悟的重點,在這——出版社那邊幾次推翻之後給出的公關意見。”


    “宋之溫這次抄襲小作家被曝光之後,網上有人扒出了四年前她被爆融梗抄襲的事件,但因為當時那個作者被網暴退圈跳樓風評不太好,所以出版社那邊的柴編覺得可以再啃一口這個‘人血饅頭’,模糊抄襲事件本身,把注意力轉移到四年前的,和現在的這倆作者身上,再借一借……最近折騰得警方焦頭爛額的挖心案的東風。”


    肖樂天有點兒莫名其妙:“這怎麽借?那宋晚晚跳樓植物人多少年了,還能往她身上扣什麽屎盆子?”


    江陌先怔,盯著手上的文件看了幾秒,經他隨口這麽一提不自禁地一抖:“柴卿是想拿警方還沒通報公示的情況胡編亂造?”


    “這不就是那個叫什麽‘蒙太奇式謊言’?”趙昭聳了下肩膀,仰頭往沙發上一靠,“那個叫什麽錢安的女孩不止曾經是袁蘭茵的助理,她還是宋之溫的粉絲,外加上三年前死的一個高中生也是宋之溫的粉絲,但就這麽兩起命案擺在這裏,隨隨便便放出一點兩個人曾經跟宋晚晚有過爭執的聊天或是錄音,外加上如今宋晚晚的下落已經幾乎不可察,隻要沒人拿出她是植物人的證據,再有人牽頭暗示,那麽宋晚晚就是個變態殺人犯的事兒幾乎就能在悠悠眾口裏坐實。”


    “再趁著這個機會混淆視聽,比照著如今這第二起抄襲事件,但凡隨便編造點關乎於私生活的風聲苗頭,那個叫塗思遙的學生就會被迫陷進自證她舉報抄襲並非借機炒作不懷好意的漩渦裏。”


    江陌斂著眉心沉了口氣,餘光覷見邵桀推門進來的身影,沒抬頭,隻抬手接過了後半段的打印文件,“不過牽涉到曝光挖心案的事,袁蘭茵心虛了。所以才惦記著把這燙手山芋推到你們這裏,或者說——她出於某些原因不方便直接跟警方交待,所以想通過你,把這些疑點抖落出去。”


    “她看著……很焦慮。嘴邊兒長了一圈燎泡,說話還猶猶豫豫,聽她話裏話外的意思,知道的事情估計不止這些交給我們考慮的東西——而且她絕口不提,她三年多以前到底查到了關於挖心案的什麽線索,又為什麽偏偏要跟警察胡攪蠻纏……”趙昭越過江陌的頭頂接過電腦,快速保存了文件,循著江陌的示意把插在接口上的u盤拋到了茶幾對麵的肖樂天手裏,“這裏麵還有柴卿那邊整理發到粉絲群的照片,給到粉絲的是模糊的版本,說是宋晚晚在晚渡山傍大款的實拍原圖——不過真實的照片看起來,宋晚晚倒更像是被強迫侵犯……在我看來照片沒有合成痕跡,具體是真是假,就要看警方技術鑒定了。”


    江陌了眼一頓,幾乎霎時間想起了袁蘭茵遭人偷拍的那幾張照片。


    “……保不齊還真就有個了不得的角色一直在盯著她。”江陌抬眼看著對麵乍然激起一身雞皮疙瘩搓來搓去的邵桀肖樂天,一時失笑地晃了晃腦袋,垂下視線稍作思索,轉頭看了趙記者一眼:“袁蘭茵還提到什麽別的沒有?”


    “……多的應該是沒有了——無非也就是猶猶豫豫地提醒了一下,宋之溫和柴卿對於這個挖心案還是挺介意的,炒作公關跟把這案子的事實真相鬧大是兩碼事。更何況當初網暴宋晚晚的那些佐證根本就是宋之溫和柴卿一手促成的,三年前警方調查的時候估計她們也犯過嘀咕,要不是心裏有鬼,也不會一直瞞著……就是不知道最後為什麽不了了之。”


    趙昭話說至此,也難免心裏惦記:“要照著最近又鬧起凶殺案的情況來看,袁蘭茵知道這麽多,會不會威脅到人身安全什麽的啊?”


    “袁蘭茵這個情況,估計我們這邊的人應該有機會介入了,跟她比起來,倒是攛掇網暴的柴卿和宋之溫更危險一點……”江陌放下手裏的文件,使勁兒搓了搓掌心上被指尖抵住有點兒不舒服的疤痕,“宋之溫宋晚晚之間的抄襲網暴事件十有八九跟挖心案有直接或者間接的關聯,這事雖然落在你們手裏麵,但我還是建議暫時不要深入跟進,參與太多不太安全……我跟樂天兒,還有我師父,我們支隊辦公室的電話,趙記者你都有對吧,如果覺得發展到需要證人保護的地步隨時——隨時跟我們聯係。”


    江陌話正說著,垂在外套口袋裏的手機忽然振動起來。江陌抿著嘴唇一頓,撈出手機在來電顯示上搭了一眼,然後抬眸覷見邵桀將將瞄見手機屏幕就“嘶”了口酸溜溜的涼氣,隔得老遠虛虛地在他腦袋上一拍,轉身接通了電話貼在耳朵邊。


    “董知博?你不上課打什麽電話——喻洛?怎麽他手機在你……”


    電話那頭亂糟糟一片,大人孩子的哭鬧吵嚷震耳欲聾地往話筒裏鑽。


    “我的天誒江小陌,你還真認識這孩子啊……抓緊來醫院一趟,要手術家屬聯係不上。”


    “手術?”江陌臉色一沉,“不是……這小子跟人打架打骨折了?”


    “要是單純打架能是我給你打電話?”喻洛歎了口氣,估計腦子也是一團亂,欲言又止了半天:“溫警官送過來的,說是在他兼職的酒吧裏被打,剛送來的時候倒是沒事兒,結果趕上一波寄宿學校的孩子食物中毒,把他撂在病床區觀察,結果亂七八糟的沒看住,小黃去通知結果出來可以回去的時候才發現他在病床上被人捅了一刀……具體情況……嘖——你先過來看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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