案六幫凶


    四十二前妻(下)


    江陌拎著手機徑直走到玄關衣架,掛斷電話幾乎不作他想地撈起外套,胳膊都探進袖子裏才恍然意識到家裏還有個小朋友可憐巴巴地等在那。她急吼吼地調頭,三步並作兩步地邁到餐桌前頭,抱歉地捧住了邵桀寫掛在臉上的那點兒“我就知道你差點兒轉眼就把我拋在腦後”的別扭:“對不起啊,我得出去一趟。”


    “……晚點兒還能回來嗎?”邵桀拽著女仆裝的圍裙擦了擦手,直接無視掉江陌對於“因公冷落”的介懷見外,“要是能回來的話,我就等你。”


    江陌順從著邵桀的示意快速檢查了一下隨身的手銬裝備,滿兜摸索著不知道被她隨手扔撇在哪兒的車鑰匙:“待會兒直接回隊裏,案子調查的進度已經夠拖了,有線索肯定——”


    “那收拾完我也就回基地宿舍去。”邵桀輕聲歎了口氣,搭眼看著江陌忙忙叨叨的動作,轉身往茶幾的方向踱了兩步,撿起車鑰匙拋手扔了過去:“剛掉地上了,我隨手放在茶幾……慢點開車,注意安全。”


    江陌先笑,晃了晃手裏的鑰匙一本正經地對著慢悠悠挪蹭到門口的邵桀敬了個禮,撐著防盜門把手半個身子都探出門外去,又忽然頓住,撤步回身揪住了邵桀被女仆圍裙攢擠得皺巴巴的衣領,沒輕沒重地朝著他慌亂詫然地抿成一條線的嘴角貼吻了一記,然後餘光覷著邵桀瞬間蒸熟的臉,擺手退出門外,笑聲說了一句。


    “走了,有事發消息。”


    ——————


    剛還在小區大院正門保安亭裏眯瞪得雲裏霧裏的馮清祥這會兒正端著一缸子熱滾的茶葉在亭子跟前踱步繞圈,他老遠就看見江陌縮著肩膀從深夜的冷風裏晃出來,提早開了小區的門禁,目送著這位忙起來沒時沒晌的警察姑娘快步跑上車去,再一腳油門鑽進深夜凝滯的薄霧裏。


    江陌吃得太飽,嵌開車窗吹風醒神,趁著等待路口紅燈讀秒跳轉的空當打了兩個哈欠,撿起隨手甩在中控台上“叮叮咚咚”彈了一連串兒消息的手機,先逐一確認了一下顧形同步給她的關於陳佐輝前妻的相關身份信息,一目十行默記了幾秒,臨著退出鎖屏之前,瞥見了適才吃飯前扒來滑去又被原地擱置在那兒圍觀粉絲莫名奇妙吵鬧起來的微博頁麵,略微想了一會兒,搶在信號跳轉變綠之前,迅速地撥了通電話出去。


    肖樂天八成也是被顧形一通電話喊起來待命,開口一句話當間還打了個哈欠:“師姐……嗷嗚……怎麽了?”


    江陌搖上“轟隆隆”灌涼風的車窗:“接師父電話了沒?你是明早歸隊還是待會兒就回局裏?”


    肖樂天壓根兒沒醒,話音越說越含糊:“打車在回隊的路上了。你得去接那個誰的前妻是吧?師父說他跟你在機場碰麵,不用我跟著去……”


    江陌抵著方向盤稍微點頭:“那正好,小米錄之前歸置過錢安實名下各種軟件的賬號,還有相關聊天的記錄,你還記得吧?”


    “記得。”肖樂天聽見這茬兒稍微來了點兒精神,“我偶像他們差點兒被投毒的事兒不就是從這裏麵扒出來的。”


    “當時米錄整理的賬號裏,還有一部分已經隔了很久沒再登錄,或者錢安手機裏壓根兒沒有下載留存的軟件,你看看能不能登錄上去挨個兒過一遍。”


    江陌抹了把方向盤,拐上直通航站樓的高架匝道稍微鬆了一腳超速的油門,“錢安在日常生活中的社會關係並不複雜,但在網上就沒那麽消停,之前咱們調閱記錄的時候重點都放在尋找三年前挖心案的關聯線索上,其他一帶而過的部分,仔細翻翻看。萬一有什麽遺漏也說不定。”


    ——————


    因為天氣原因航程延誤的長途航班落地時天邊已經掙紮著漏出幾分光亮。熬夜接機的人隻零星剩下幾位,喪頭耷腦沒什麽精神地趴靠在機場出站口外側的圍欄上麵,四下張望著還沒上班就位的地勤。


    顧形這大半宿蹲在吸煙區的冷風裏嘬了半盒煙,裹在身上的寒氣涼得嗆人。出站口總算有工作人員就位,江陌端著一杯從二十四小時便利店裏捧出來的熱飲咖啡遞到他手邊,轉頭就看見一個妝容打扮精致利落的女人拖拽著行李箱和一個約略七八歲的女孩兒急切又猶豫地佇立在出站口的自動門前,盯著顧形晃來晃去的警官證再三確認了幾遍,適才踩著細高跟的小羊皮鞋“哢噠哢噠”地走到了江陌和顧形身邊,隨手把行李箱丟給了看著就資曆尚淺的江陌,示好似的把手伸向了顧隊長麵前。


    陳佐輝的前妻宋靜在陳老板還沒被人剖腹挖心一命嗚呼之前就久居國外,對他那些個不幹不淨的“鴛鴦債”大略知情,不過是商業聯姻各取所需懶得參管,隻偶爾在陳佐輝出國談生意時才扮演個三五日光景的和睦夫妻,然後在機場作別地一瞬就扭頭分道各尋新歡,個中關係萬千,歸根究底不過是富安興城早年間家大業大的那些個股權。


    “他死之前去我那兒也是為了這件事。”


    宋靜慢條斯理地抿了一口刑偵支隊會客專用卻沒什麽品味的咖啡,微微蹙了下眉,並不掩飾厭惡地將這眼瞧著臨時洗涮出來的馬克杯遠遠推開,“我女兒呢?”


    “她剛說餓了,我們內勤的女警帶她去食堂吃早飯。”


    江陌偏頭看了顧形一眼,得了頷首準許才起身上前,撤了那杯慘遭嫌棄的咖啡,擰了一瓶礦泉水擱在她跟前的茶幾上麵,“我們這條件比較一般,但肯定能保證她吃不壞,遍地都是警察,放心。”


    “不好意思,我不喝這個牌子的水。本來就是各取所需而已,不必麻煩,話說完我就會帶我女兒離開。”


    宋靜照舊端著高高在上的姿態,似乎始終沒打算給在座的警察幾分薄麵,直截了當地把話音挑明白:“勞駕二位接機也不過是擔心富安興城現在一團亂,陳佐輝起家分紅的那些兄弟手上不幹淨的不在少數,在你們這兒晃一圈,無非是擔心他們動什麽沒用的歪腦筋,讓他們稍微收斂一點。”


    “明白了,那咱們就開誠布公。”顧形托腮看了宋靜一會兒,歎聲笑起來,“聽這架勢,宋女士是打從一開始就覺得陳佐輝的死,就不是原本定性的無差別施害?那為什麽三年前不跟警方聯係交待?”


    “因為我隻是希望富安興城姓陳而已,陳佐輝是死是活,我其實沒那麽在意。”宋靜坦然地聳了下肩膀,微微笑起來。


    “況且……因為陳佐輝在死前找我商量變更他弟弟手裏股權的緣故,我這三年裏還真就一直以為,他當初的死,極有可能跟他弟弟陳佐奕有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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