案六幫凶


    十二和善(下)


    顧形揚手抖了抖剛濕漉漉地從水龍頭底下撈出來的毛巾,探頭探腦地往會客室門前的遍地狼藉一團淩亂裏了了一眼,搭眼正對上耿秩眉毛當間愁出來的三道深溝,被他勒令著別過來嘴直口快摻和裹亂地豎眉一瞪眼,當即狗腿諂媚地對著專管“對外事務”的耿副彈起一根兒大拇指,扭身掀開小會議室這修了壞壞了修的破門板,咂吧著舌尖兒溜達著湊向了正站在門邊小小一方警容鏡跟前的祝思來。


    “應付家屬調解矛盾這事兒還得老耿來……趕明兒跟老高提一嘴,你說論資曆論能耐,提溜著耿秩給我當二把手,是不是有點兒埋沒他這人才?”


    “搭夥這麽多年,你才反應過來?不過老耿還真就跟我說過這事兒……他是覺得呆在你跟前雖然偶爾看見你就煩,但該說不說,省了不少閑心,日子過得舒坦……嘶——”


    顧形顛倒歪扭地把沒擰幹淨的毛巾疊成了一個小方塊,瞄著鏡子裏祝思來眼瞧著淤腫一片的臉,伸手掐住了祝大主任嘶聲怕疼的下巴頦,手欠地撥開他小心翼翼擦拭確認著鼻腔裏沒再流血的動作,沒輕沒重地把這冰涼的一坨往祝思來被手提包掄出血的鼻梁上一擱,然後肋巴扇兒的下沿就被寸勁兒地一戳,齜牙咧嘴地躲了兩步,掀起眼皮循著小會議室門口“吱嘎嘎”的響動眺了一眼,抬手招呼著掀門一望怔了兩秒,正準備悄麽聲地拱著傻咧咧的肖樂天躲出門外的兩個倒黴徒弟進到小會議室裏來,勉強收斂住正事當前的討人嫌,靠著會議桌拎起個把鍾頭就快被他翻爛的初檢報告單,碼齊了遞到江陌的手邊。


    “所以,死亡時間來看,是李蔓蔓先猝死的?”


    “距離死亡時間越接近,推斷的結果越精確。這兩具屍體的死亡時間都沒有超過四十八小時,綜合考慮屍溫、屍斑、角膜渾濁等等一係列的專業和經驗的判斷,兩個受害者之間,大概的死亡時間相差超過四到六個小時,表征也算比較明顯。”


    祝思來在鏡子裏乜著顧形裝模作樣的側臉,無奈地輕聲一歎,捧著冰毛巾按壓了一會兒已經止血的鼻梁,甕聲甕氣地把濕毛巾抖開對齊,輕搭在一旁身擔衣架重責的椅背上沿,“……李蔓蔓熬夜加班,回家之後又跟凶案現場撞在一塊,發生了急性心肌梗,再加上我們發現她那間小次臥的床頭櫃上有跌撞痕跡,打開一看,後枕部淤了一大塊,腦幹出血壓迫中樞導致呼吸驟停……哪怕能及時送醫,保命也挺難。”


    顧形沉吟片刻:“那也就是說,李蔓蔓的死,有可能是單純的意外……但錢安是被下了鎮定藥物之後,被凶手折磨了一段時間失血過多致死?”


    江陌攥著報告書稍一抬眼:“錢安房間裏那杯飲料?但樂天兒昨晚上就查過了,她確實下過單——半道被人動過手腳?”


    “跑外賣的捎帶腳,老樓群裏晃一圈浪費時間,一遭送過去大多數人不會當個事兒看。”顧形伸手在聽到半路就困得晃神直眼的肖樂天跟前打了個響指,勾著他的視線往報告上點了點:“飲料裏有微量的鎮定成分。後來把她拖來拽去動刀放血之前,又在她身上補了一針大劑量的鎮定,防止她疼痛驚醒,叫出聲音招惹麻煩。”


    “目前的話,根據你們在現場走訪盤問時,鄰居大爺大媽回憶描述的幾個大致有人進出案發現場的時間節點,綜合我們現場勘察初步複原的基本動線,大致可以推斷——”


    祝思來正說著話,兀自從白大褂的口袋裏拎出一塊u盤,大步流星地站定到投影儀旁邊的筆記本跟前,俯身快速地將現場照片投在幕布上麵,翻來扒去地在插線板底下把翻頁激光筆摳出來,揚起下頦示意著用紅外激光往這師徒三人的身上晃了幾圈,“……如果以報案當天為基準:案發現場被發現兩天前,錢安在晚上十點左右定了一份加了‘料’的飲料外賣,在這個階段,有起夜跑到廚房溜達喝水的大爺佐證,嫌疑人是正常配送進出樓宇門,沒有長時間停留,也沒有鬧出什麽動靜。”


    “接下來是晚上十點到翌日淩晨四點——也就是現場被發現的前一天淩晨四點,這個時間區間,初步走訪下來是沒有任何目擊或者指認線索的,但根據錢安身體裏鎮定藥物的代謝消耗情況倒推,她是在淩晨四點前後一小時內,被二次注射了藥物,也就意味著,凶手是在這段時間,潛入了出租屋裏麵。”


    “現場被發現的前一天早上七點到八點之間,李蔓蔓通宵加班之後下班回來——這會兒應該是沒跟凶手碰上麵,她自己在房間裏睡了一覺爬起來上廁所,結果正撞見嫌疑人把錢安拖拽到洗手間,開始放血——”祝思來稍微一頓,用激光筆在洗手間門前拍攝的照片上圈了兩下,光點晃動著落在血跡蔓延浸透歪躺在地麵上的棉拖鞋,“李蔓蔓受到驚嚇之後試圖逃跑,結果拖鞋滑落甩飛,她的腳踝扭傷,踉蹌地抓扶著牆壁縮回到房間,應該是打算趕在受到傷害之前摸出手機報警的,但剛撥了一個‘1’,人就磕昏了頭,倒下就不行了。”


    “李蔓蔓大概的死亡時間是在現場被發現的前一天中午十二點左右,但錢安是在同一天的晚上……那也就意味著,直到發現凶案現場當天的早上六點之前,凶手都在這個出租屋的房間——”


    江陌擰著眉頭嘶聲抽了口涼氣,又被走廊裏陡然再度爆發的爭執喊叫聲震得一顫,有點兒迷茫的眨了眨眼:“死因好像沒什麽爭議吧?那李蔓蔓的家屬是鬧的是哪門子的事?”


    “李蔓蔓的父母認定孩子猝死跟公司的強製加班有關,但公司那邊推脫說,李蔓蔓下班回家已經有了一段時間,她猝死的誘因,肯定是因為撞見那起凶殺案。這個研判的事兒還要根據訴求再複檢,等後續更詳細的報告出來,老祝這純倒黴,拉架的時候讓人砸了個好歹。”


    顧形垮下肩膀兩手一揣,抬手掐了一把肖樂天那張看見案發現場就慘如白紙的臉:“倆姑娘的社會關係走了一遍?有沒有什麽新發現?”


    “不止有新發現。”江陌覷著她祝師叔且得養一陣子的俊臉,可惜地把臉皺巴成一團,轉而一胳膊肘杵在肖樂天的肚臍眼,示意他也拿著視頻拷貝到電腦上麵。


    “師父,這視頻,你先看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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