案五朋友


    三十七酌情(下)


    “你是沒聽見,於季這謊撒得都昧良心。”


    黃星駿橫身跨步掀開了小會議室的門板,撇下身後三五步差距的江陌顧形,邁開長腿就奔著捧了一口袋老式麵包嚼得昏昏欲睡的林宇身邊湊過去。


    “你這邊的協查匯報都交上來了?永新街道派出所怎麽一點兒動靜都沒有?”黃星駿一屁股坐進小會議室的辦公椅,拖著滾輪湊趣兒地往林宇眼跟前的卷宗一伸手:“……咱就說於仲那碰一下都裂縫兒的身子骨,扛著個陳磬都費勁,於季居然還敢大言不慚地說是他哥把那五大三粗的保鏢敲暈,扛走了趙安昶。誰信?擱我我是不信。”


    “化工廠那片兒統一歸到最後抓捕行動的案情總結裏了,我這兒的協查匯報就隻到李東李赫的那間網吧。”林宇一口麵包一個哈欠,拍開了黃星駿單純搗亂的胳膊,揚起下頦朝著顧形和江陌遲來一步的方向點了點頭,“合著於季自首也是糊弄人脫罪的幌子?”


    “於仲一死,死無對證。”顧形胳膊底下夾著剛從老高辦公室拎回來的報告筆錄匯總,伸手討了塊麵包,囫圇一口咬掉快一半,“這哥兒倆準備做得夠足,私底下怎麽個布置安排暫時還沒有明確的線索支撐,說到底,現在也就隻能靠猜。”


    “尤其陳磬和曹晏在被帶離監護人和生活區域時都沒有受到過強製措施,所以……究竟是誰打傷了保鏢和趙安昶,是當前判斷主犯從犯的關鍵證據。會展中心和萬楓商場的監控拍到正臉的視頻都很少,偏偏這哥兒倆的臉上特征看不出多大區別,於仲雖說明顯消瘦了點兒,但這季節,穿上厚衣服看著身量也都差不多。剩下的還得等著技術的鑒定報告,看看有沒有什麽直接間接的指向性線索——”


    江陌估麽是餓過了勁兒,看見遞到跟前的大麵包有點兒犯惡心,婉拒了林組長的好意,低頭在會議桌上歪扭碼放的證物文件翻撿了一圈,摳出卡在插排凹槽裏還沒來得及刻錄歸檔的會展中心監控視頻u盤:“永新街道的證物怎麽都堆在這兒了?”


    “於仲於季在那個廠房二樓裏跟擺攤兒賣貨一樣,遍地都是關聯證物,我剛回來的時候正碰見小羅,聽她說,初步勘察發現了一些被清理過的,兩到三人之間衝突廝打的痕跡。”


    林宇揚手一指,“唆使”著技術科搶占地盤堆了遍地證物的始作俑者就衝著他徒弟揮了揮手,“畢竟於仲的死,甭管能不能追究,總得有個明確的結果。”


    “大會議室都被占滿了,技術那邊兒取證錄入忙得熱火朝天的。我在那兒看個協查匯報都感覺像是偷懶。”林宇抬頭瞄了眼江陌擺弄了半天的電腦,膝蓋頂開噎了整個麵包沒吃飽,正準備對林宇捏著那半拉下手的黃星駿,指使著他把壓在一摞文件底下的筆記本遞給江陌,扭身又順手從堆著棉服外套的椅子裏抻出個帶線的鼠標,“小會議室裏就那麽兩台好用的電腦,都被技術搬走了,小米錄剛用你手邊兒那電腦導個於仲的手機記錄都差點兒沒把機器燒糊……虧著我藏了個筆記本,你要翻監控用這個。”


    “那監控……你那個同母異父的弟弟走丟的時候不就已經翻出花兒了,還翻?”


    黃星駿端著筆記本一時嘴快,一句話戳得江陌無奈得差點兒笑出聲來,他腳底下挨了林宇提醒似的狠勁兒一踩,頓了兩秒才咂麽著哪壺不開把話題往回拽:“……要我說啊,於仲自曝身份,又刻意把記錄了所有相關人員往來的手機扔到明麵上來,包括那台銷毀證據炸飛的車,就足以證明這哥兒倆——起碼於仲,打從一開始就準備好了要把於季往不相幹的地界兒摘。但於季八成是知道硬扯什麽與他無關反倒容易暴露馬腳,倒不如自首,再把關鍵的罪證往他哥頭上一扣,最不濟也能爭取個酌情。沒有太多惡性傷害,該受的處罰他也躲不開。”


    “……嗯——”江陌對於黃星駿的推論未置肯否,也可能單純是打聽清楚了這對兄弟的遭遇之餘,揣了丁點兒惻隱的心情,她翻查監控的動作一頓,咕噥出聲時餘光覷見顧形似乎擎等著她發表觀點投過來的注視,猶豫了一瞬,點到為止地晃了下腦袋:“總覺得於季的表現和他要達成的目的有點兒錯位,不太對勁。”


    顧形一挑眉,沒再把這麽個揣測人心涼薄與否的話題繼續進行下去,翹起二郎腿把手上的卷宗輕輕一搭,挑頭回歸了這次簡短碰頭的會議正軌:“林宇,讓你帶著齊帆去找那個十幾年前的車票票根兒,找到了嗎?”


    “找到了,跟齊副局交待的一致,確認有一些火燒的痕跡和部分殘留的血跡。中午估計胖坨就能把檢測報告交到隊裏。”林宇稍微呆滯了一瞬,恍然在大腿上拍了一記,拎起桌前的訊問筆錄就朝著顧形扔過去:“哦對了,曹樺和陳悟清,分別鬆口了安河中學就讀時期幾次惡意侵害於仲於季兄弟兩人的事實,但並沒有承認高考之後那年的事情,這兩個人像是背地裏說好了似的,都說去雙胞胎的老家是趙晉景提議,不過那時候福利院已經取締,他們分頭在小縣城裏轉悠了兩天就一起回去,期間對方的行蹤都無法確切說明。至於趙晉景——還在裝啞巴,問什麽都是不知道,記不清。”


    “綁架案和曝光帖鬧了個甚囂塵上,趙晉景現在估計還是在賭咱們手裏沒什麽足以支撐重新立案的實質性證據。這點兒事兒不好拿著,但又沒法輕易放下去——”顧形伸手摸出個幹癟的煙盒,搓吧了兩下沒什麽用武之地的打火機,“那個孫怡芳的監獄那邊聯係到沒有?還有他們家管片兒的派出所,後續核實情況的事兒,提前招呼一聲,省得臨場磨嘰。”


    “還真就聯係了,不過是他們那邊看見網上新聞了,主動打到我們局裏……接電話的還是韓成毅。”林宇翻了翻手機消息,給在場幾位截了張韓成毅匯報工作洋洋灑灑寫出了個千字文的消息,“好像一個跟孫怡芳關係還不錯的教導員,說當時兄弟倆得知孫怡芳去世之後沒回去,就私底下發了條消息托付給監獄處理後事,但孫怡芳的遺物遺囑一直聯係不到人來取,打電話問咱們局裏管不管這事兒,畢竟還有鑰匙和家裏。”


    “家裏?”江陌忽地從電腦跟前拔直了身板,不解地嘶了口氣:“後事都能處理,怎麽還非得找人看一看家裏?”


    顧形分神揉捏著眉心的動作一頓,撂下卷宗,皺巴著臉看了江陌一眼,了然掀起眼皮。


    “黃星駿林宇,手上的活兒安排妥,於仲於季的老家,你倆親自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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