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軍的最高指揮官,其實是一個彈性很大的職位。如果指揮官什麽事喜歡親力親為,他一定會忙成一個不停旋轉的陀螺,而如果指揮官每天思考的隻不過是這支軍隊未來的發展方向,以及隻做一些指導性的決策,把絕大部分實質性的工作都交給手下的話,那他絕對可以成為大軍中最空閑的那個人。


    蕭逸飛自知行軍方麵不如李錯和呂唯晨,記住了各項要領,又親自操作了一遍之後,便把行軍管理權全部交給了這兩人,自己當起了甩手掌櫃。


    當然,如果沒有了呂唯晨和李錯,他也已經熟悉了各項流程,不會做錯一步,但他不想將精力放在這上麵。


    所以蕭逸飛的空閑時間便多了起來。


    開始幾天蕭逸飛還到處轉轉,但他發現自己的出現降低了士兵的工作效率,因為每次看到他,士兵們不是顯得很拘謹,很激動,就是故意在他麵前賣力表現導致失誤,反而把行進或者安營的速度耽誤了。如此三番後,蕭逸飛就開始安心休息和修煉。


    修煉結束,蕭逸飛隻覺神清氣爽,走出營帳,發現呂唯晨提著食盒,與一名滿頭大汗的血騎一起站在門口。


    蕭逸飛笑道:“唯晨,今天怎麽你親自給我送飯?關於這次戰爭的完整報告,你寫好了嗎?”


    呂唯晨搖搖頭:“還沒有。這是我第一份作業,我必須做到盡善盡美。我過來是想和你說,胖子那裏出了點問題。”


    既然呂唯晨還能說“胖子”,那肯定不是大事,並且還不是公事,蕭逸飛看了那血騎一眼,發現正是今天和呂學文一起出去的人,也是共同參與過石堡要塞保衛戰的同伴:“進賬說吧。許諾,你也一起進來。”


    三人一起進入蕭逸飛的營帳,許諾滿臉抑製不住的喜意:自己隻是在登上石堡要塞城牆的時候報過一次名字,想不到蕭副官就記住了!


    呂唯晨在案幾上打開食盒,不出蕭逸飛的意料,果然又是烤肉。


    “我按照老大的意思放置了一些胡椒和洋蔥,果然別有一番風味。”呂唯晨笑道。


    蕭逸飛也笑笑,偶爾一餐烤肉好吃,但頓頓都吃,已經吃的蕭逸飛看見綠草都像青菜,想要上去啃兩口了。


    之前右武衛的溶洞裏確實發現了大量的精細食物,但是蕭逸飛都將其分給了受傷或者因為治療藥水使用過度而正處虛弱期的士兵。


    看到托盤裏有三大塊烤肉,蕭逸飛盤腿坐在地上:“來來來,一人一塊。許諾,這裏沒外人,我們也算是共過生死的兄弟,不用太拘束。”


    隻是簡單的幾句話,卻是將許諾感動的熱淚盈眶,站在原地手足無措,不知如何是好。


    呂唯晨卻是給他做了最好的榜樣,大大方方地做在了蕭逸飛的斜對麵,從儲物口袋裏拿出碗筷,夾過一大塊肉吃起來,邊吃邊道:“坐下,吃吧,有時候機會是需要自己把握的。”


    聽到呂唯晨這樣說,許諾才小心翼翼地坐下,拿出碗筷吃了起來。發現和平常的烤肉相比,這一塊果然風格特異,口感極佳,不知不覺中就吃完了,這時抬起頭才發現蕭逸飛和呂唯晨也剛剛擦了嘴。


    蕭逸飛看向呂唯晨:“飯也吃完了,現在你可以告訴我胖子到底發生什麽事了吧?”


    呂唯晨無所謂地道:“其實也沒大事,胖子今天哨探的遠了些,發現之前被我們燒毀的一個獸人城市,又有近百名膽子特別大的獸人回來居住,他想問你對這些獸人怎麽處置,殺了?俘虜?還是……放過?”


    開始說的很輕鬆,但到最後呂唯晨眼中出現的一絲緊張出賣了他的內心,呂唯晨平時比自己還有風度,更像一個貴族公子,想不到這幾個俘虜便能讓他心生緊張,實在奇怪。


    “你的意思呢?”蕭逸飛略帶玩味笑意,“如果你不是有所求,這件事讓許諾前來報告就好,根本不需要出動您的大駕吧?”


    呂唯晨舒了口氣,認真地看著蕭逸飛的眼睛:“我們畢竟有近兩萬人,附近有獸人平民的消息肯定隱瞞不了,也難保有些心懷怨恨的士兵會去殺了他們泄憤。我希望你能下命令,放過他們,不許遊騎屠殺獸人平民。”


    原來不是這一件事,而是想一勞永逸地解決問題。


    蕭逸飛用手輕輕敲擊著案幾,如果頒布這樣的命令,隻怕會對自己在軍中形象大為不利,但呂唯晨難得向自己提要求,斟酌著道:“讓呂學文趕走他們吧,我同時也會盡量約束左武衛遊騎和斥候控製哨探距離,隻是右武衛那邊不太好辦……”


    呂唯晨突然道:“老大,你跟我們去一趟吧。”


    蕭逸飛眉頭微微一皺,一軍主帥擅自離開大營,這不但是對自己的安危過於輕率,更是對整支軍隊不負責任,如果那是奧特族的一個圈套調離自己,晚上再派精銳狼騎來偷營,缺少了有效而統一的指揮,左武衛很有可能再經曆一場大敗。


    是什麽原因讓一向識大體、懂大局的呂唯晨如此堅持,蕭逸飛心中湧起了一絲疑慮。


    最後還是呂唯晨的那聲“老大”讓蕭逸飛下定了決心,站起道:“好吧。許諾,你帶我們去。”


    三人騎著血馬偷偷摸摸地離了營,經過兩個多小時的全速奔馳,蕭逸飛終於看到了遠方一個城市的黑色輪廓,隻是那裏不知為何沒有點燈,加上漆黑的夜色,以及足有一米多高的荒草,幾如鬼蜮。


    不一會,三人便來到城門前,一個低沉地聲音喝道:“英勇。”


    “果敢。”許諾答了口令,“是老六嗎?蕭副官來了。”


    一道人影從牆邊的黑色陰影中剝離了出來,帶著驚喜地聲音道:“啊,是蕭副官,請您跟我來。”


    雖然已是夜晚,但對於擁有“靈魂能力”的蕭逸飛來說,整個環境都逃不過他的觀察,他發現這裏並沒有血腥氣和燒焦的屍體,顯然在左武衛焚城之前,這裏的獸人大多都已逃開,逃過了滅頂之災。


    連續拐了數個彎,蕭逸飛來到了一間四麵漏風,但相對完整的房子前,許諾推開了門,蕭逸飛昂首進入,而天井前原本坐著一大群人“嘩”的一聲,有的站起,有的跪下。


    呂學文奇道:“老……蕭副官,你怎麽親自來了?我隻是要一個明確的命令罷了,如果不是顧及上次你說過‘獸人也是人’什麽的,這點小事根本不會讓你知道,我自己直接搞定了。”說著有人從懷裏掏出夜明珠,頓時柔和的光線驅逐了黑暗。


    除了十幾名斥候,天井中跪著近百名衣衫襤褸的獸人,他們的臉幾乎都深深地埋入了地麵裏,渾身顫栗。


    呂學文用橫刀刀鞘敲著自己的膝蓋,斜了呂唯晨一眼道:“想來是唯晨慈悲心發作了吧,還有許諾,是不是你找的呂唯晨?最開始也是你說什麽不能殺!我看你在城牆上殺的獸人也不比我少,這件事怎麽就做的這麽婆婆媽媽呢?”


    許諾道:“既然蕭副官為了保護俘虜的命,甚至不惜強行壓迫魏副將認輸,那想來平民也不是隨便能殺的。”


    呂學文還想說話,蕭逸飛低聲喝道:“閉嘴。”說完往前走去,用獸人語道:“都把頭抬起來。”


    那些獸人卻還是抖抖索索地不敢抬頭,呂唯晨上前用橫刀刀背將幾名獸人抽翻在地,用同樣標準的獸人語大聲道:“綠毛獸們,都把頭抬起來,大人要問你們話。”


    那些獸人被抽打的渾身痙攣卻不敢喊叫和遮擋,隻是在地上啞著聲音在地上滾來滾去,有幾個小獸人被嚇的哇哇哭了起來,但是馬上被旁邊的大人捂住了口鼻,再被緊緊摟在了懷裏,隻能發出輕微的嗚嗚聲。


    看到這樣的情況,呂唯晨跳起一把拉住呂學文,低聲吼道:“你做什麽?”


    呂學文一臉驚訝,想不到一直比公子還要公子的呂唯晨竟然也有失態的時候,看到對方的眼裏幾乎要冒出火來,才聳聳肩膀道:“唯晨,我願意用任何物品和你打賭,如果有機會,他們會毫不猶豫地將匕首捅進我們的心髒。對於戰友,我們當然要肝膽相照,互相幫助,但是對於這些渣滓,一句話,殺了幹淨。你看,老大好好和他們說沒用,現在被我用刀背一抽,不都把頭抬起來了嘛!”


    “這裏沒你的事,站一邊去。”蕭逸飛冷著臉道。


    呂學文嘿嘿一笑,摸摸腦袋退到了一邊。


    蕭逸飛的視線又落到了眼前的近百獸人身上,現在雖然已經算是初夏,但北荒原的早晚還是異常寒冷,可這百名獸人身上大多都是衣衫單薄,許多人隻是在身下裹了一塊髒兮兮的已經辨別不出顏色的破布,還有人裹的根本就是帳篷布,或者是粗陋的麻袋,隻是看著,蕭逸飛就覺得身體發癢,再看眾人的相貌,絕大多數都是白發蒼蒼的老人和身材瘦小的小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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