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日,錦離一路上不曾停歇地趕往天虞山,小妖都有了怨言,“李頌歡,你那麽著急幹嘛?”


    錦離看著遠方連綿的群山,笑說道,“很快了,就快到了。”


    小妖有些不解,順著她的目光看著群山,“那裏靈氣環繞卻不是仙門之地,那是何處?”


    錦離眼裏帶著欣喜之色,“天虞山。”


    小妖點點頭,他聽過這個地方,但是因為是神族的領域所以從未有任何人敢踏足,他一想,這李頌歡不會是要去這天虞山吧。如果被神族的人發現,那豈不是大不敬之罪。


    他趕忙問道:“咱們此行的目的地不會是那裏吧?”


    錦離搖搖頭,隨後看著小妖,“那是我的終點,不是你的。”


    小妖一愣,有些沒聽懂她說的這句話,就在李頌歡才說完話,小妖就看到她並指手法嫻熟迅速地列出符陣,緊接著,金光閃過後,小妖被金光束縛住動彈不得,他神色慌然帶著不解,“李頌歡,你幹什麽?”


    錦離看著他,帶著淺淺的笑意,眼底的神情是釋懷,“這麽多年,多謝你了。我給你設了傳送陣,到時候你就可以回家了。”


    說罷,小妖麵上是更加的疑惑和不解,他拚命撞擊著那符陣,可是卻根本撼動不了分毫,“李頌歡,你放我出去!聽到沒有!你快放我出去!你不能一個人去那裏,會有危險的。”


    錦離沒有再說話,抬起衣袖一揮間,符陣之中的小妖化為了原型,接著在金光消失之後他也消失了。


    希望這一次回去,不會再有什麽危險,他可以好好地活下去。


    錦離扭身,隻身前往那毓秀山林走去。


    可能是天虞山的靈氣充沛,錦離身上的傷都痊愈了,就連手也有力了許多。


    細細算下來,他們離開凡界到仙界已經有了時辰了,這凡界怕已經過去了幾個月了吧,或許是入冬了。


    還是等開春,萬物發芽新生的時候再去那片林子吧。


    錦離一邊想著一邊朝著靈池走去。


    凡界。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秉承天宇正氣,常川將軍沈楝戰功卓然,護國有功,著一等護國公,賜府邸,賞黃金萬兩,沃田百畝,欽此。”


    李頌歡離開後的一個月後,常川侯壽終正寢,沈楝將其與雲娘同葬於宗陵。一個月後入冬,大雪紛飛,萬物死寂,全國上下看似安然一片,內裏卻是暗流湧動。終於在夜裏子時,攝政王反了。


    皇城周圍五大子城皆連失守,雲城離皇城之遠,沈楝快馬加鞭,勢如破竹先後收複失地,卻也是遠水救不了近火。攝政王此次謀反早已謀劃,一旦觸發,皇城就會被攝政王控製住,到時候聖上被斬,攝政王篡權稱帝,天下大亂。


    沈楝孑然一人,變賣了家產換來了軍糧,帶著僅僅在雲城的三千精兵去對抗攝政王的百萬大軍。


    無異於以卵擊石。


    硝煙彌漫的戰場,黃沙卷地而起,殘損的戰袍,臉龐汙泥不堪,那雙漆黑的眸卻是銳利有神,他眉目凝重看著那地形圖,思考著下一步的計劃。


    阿歲進帳,沈楝並未抬眼,問道:“怎麽樣?”


    “弟兄們都安頓好了。”


    沈楝點點頭。


    阿歲此時有些擔憂地問道:“不過,你這麽做就等於斷了你自己的後路了。”


    沈楝不以為然地說道:“本來行軍打仗就是一場豪賭,有什麽後路不後路的。”


    阿歲看著沈楝的樣子,他已經好幾日沒有好好休息了,這樣下去可怎麽行,他奪過沈楝手中的指揮棒,“沈楝。”


    沈楝索性看著他,問道:“你說。”


    阿歲帶著幾分心疼,“你就沒有想過你自己今後該怎麽辦嗎?”


    沈楝眼眸微微下移看著那沙盤之中的小旗。別說,他以前還真想過,要是老人家走後,他就隻剩下一個人了,到時候他就一人一馬遠離朝堂,去老人家說的那個地方看看,聽說那裏是仙境,是位仙人住的地方,找不到,他就這樣孤獨終老其實也挺好的。


    可是卻沒想到,半路出現個李頌歡,他還想過到時候就和李頌歡學習藥理,然後救死扶傷,要麽進入軍營之中,要麽也像他一般當個遊醫。


    攝政王謀反這件事情是他沒有想過的。還在帶孝,還來不及傷心就要上戰場。


    阿歲知道他傷心,知道他難過,可是卻也不能說什麽,盡管能夠感同身受那又能怎樣呢?一個人遇到了根本無力改變的絕望時,什麽感同身受,什麽安慰的話都沒有用。


    沈楝緩緩抬眸,輕扯嘴角,“打勝仗,辭官,暢遊天下。”


    “那李頌歡呢?不找了?”


    沈楝想了想,最終還是說道:“找啊,當然找了。”


    這人一聲不吭就走,非常神秘,他倒是要看看這李頌歡究竟是什麽人。


    戰火接連數日從未停歇,一旦發生了戰爭,受苦的還是百姓。


    聽前方來報,攝政王的人已經將皇城給控製住了,現在隻等著皇帝寫下退位詔書。


    這護駕檄文一封接著一封,壓得沈楝根本喘不過氣。


    持續攻破四大子城,最後一城,沈楝的人已經折損大半,怎麽能夠與百萬大軍抗衡。


    一時間,在戰場上主意頗多的沈楝卻也是一籌莫展。


    阿歲再次拿著檄文進來,沈楝頭也沒抬,眼裏布滿紅血絲,聲音嘶啞著:“聖上又來檄文了?”


    阿歲沉默了一會兒,“是攝政王派人送來的。”


    沈楝眼眸一沉,想都不用想,這攝政王定是想讓他降,最後助他登基。


    “這攝政王想讓我助他登基稱帝?封侯於我?”


    沈楝接過那封檄文,阿歲聽著沈楝的話點點頭。


    “攝政王狼子野心卻又多疑善妒,將軍就算臣服,怕到時候他也會過河拆橋。”


    沈楝點點頭。


    眼眸忽閃,心中已然有了對策,現下,不僅是他急,或許宮裏那位也急。


    大雪驟然落下,才一個夜晚,大雪彌漫,白茫茫一片,大雪遮掩了那戰爭的痕跡,隻留下寂寥蕭瑟的氣息。


    一切都安靜得可怕。


    沈楝伴隨著夜色潛入城中,不費吹灰之力勸降守城將軍。


    一時間,不知道發生什麽,這沈楝竟然不費一兵一卒輕鬆攻破最後一城直取皇城而去。


    攝政王聽此為之震怒。


    一時間沈楝的名聲傳至京城之中,人人得而歌頌這位少年英才將軍。


    人心所向,誰會不想過和平安穩的日子,奸殺逆賊叛黨才是眾望所歸。


    等到攻入皇宮時,少年玄甲被挑破,隻著一身素衣,素衣上鮮血斑斑,目光堅毅,英勇向前,大戰攝政王,於天子大殿前將其生擒。


    皇帝為念及救駕有功,封一等護國公稱謂。前無古人後無來者最年輕的護國公。


    可是民間對於沈楝的歌頌卻是越傳越神,一時之間,沈楝知道了功高震主這句話。


    於是他還是將自己的那些兄弟安排好一切後向朝廷辭官。


    沈楝害怕,害怕他最後會落得和那些史書上的忠臣一樣的下場。皇帝多疑,最忌憚功勳卓著的臣子,這樣下去,他怕會落得個屍骨無存,名聲遺臭萬年,與其被人陷害,不如主動些,讓皇帝放寬心,自己對於那個皇位一點威脅也沒有。


    可是壞就壞在那些民間歌謠。


    身著華服,滿頭花釵的美麗女娘嬌滴滴地說著:“聖上,近日民間有不少歌頌護國公的歌謠,對聖上的威望有損呐。”


    皇帝:“愛妃何處此言?”


    妃子:“民間都說,這坐天下的是聖上,打天下的卻是沈楝。這聖上的軍隊保不齊快要變成他沈楝的了。”


    皇帝手中的奏折緩緩放下,他的眸色幽深可怕,沉靜地仿佛裏麵暗藏著殺意你也看不出來。


    “沈愛卿還是太年輕了,還需要曆練曆練。”他的話外之音被身旁的宦官聽去,宦官看了眼皇帝身旁的妃子,隨後應了聲諾下去。


    禦書房裏,沈楝的奏折被丟進了火爐之中,燒的嘖嘖作響。


    “沈愛卿啊,來世你再來怨朕。”


    大雪停了數日,沈楝辭官後正打算收拾東西,準備去找李頌歡的下落。


    可是卻在要出門的時候被一道聖旨攔下了。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護國公英勇一生,然身患惡疾,不幸病逝,朕深感痛心,允護國公葬入侯陵,入廟宇,與天家同享安樂。欽此。”宦官的聲音如此尖銳刺耳,沈楝聽得像一把刀一樣刺入心窩。


    果然該來的還是沒能躲掉。


    他看到了身後的人手裏端著的東西。


    白綾,鴆酒,淬毒匕首。


    “聖上對我還真是好啊,還讓我選擇。”


    隻有沈楝知道來的人不過是三個小宦官,皇帝身邊的禦前宦官並沒有來,若是沈楝沒有看錯,宣讀的宦官是後宮哪位妃嬪身邊的人。


    想讓他死的人他已然了解明白,隻是不明白為何偏偏要讓他死。


    “沈大人,這大雪之日甚是寒冷,還望大人莫要讓咱家難做,挑一樣吧。”


    沈楝一笑,還真是仔細挑了起來,隨後搖搖頭,“不,不好,這幾樣都不好。”


    宦官的麵色忽地就沉了下去。


    他們也做好了準備,反正娘娘說了,隻要沈楝死了就行,不管他們使出什麽手段。


    沈楝此時開口道:“聽聞這附近有條江水,不管如何寒天都不會結冰,要不,我就去那兒吧。”


    宦官們倒是有些意外,最終還是應下了,以防萬一,他們也不用擔心,這沈楝會跑,畢竟這樹林裏麵可是埋伏著聖上的暗衛。隻要沈楝一反抗,暗衛就會出動,到時候受傷的不還是沈楝。


    沈楝走出門,敏銳的他立刻就察覺出樹林中的異樣,索性也就笑笑不說話。


    來到河邊,沈楝望著那江水再看四周白茫茫一片,還不知道如此聖潔之下究竟掩埋著多少的肮髒之事。


    他轉身,笑說道:“還是給我酒吧,這麽冷的天,喝杯酒暖暖。”


    一杯辛辣的酒下肚,沈楝沒有想到這酒居然這麽難喝,怪不得那李頌歡會不喜歡。


    他一身孑然,簡單的長衫,一如那日在聖上殿門前一般,他將身上的厚披風解下,走入嚴寒之中。


    他立於白雪之間,隻感覺到腹痛難忍,心部絞痛,仿佛整個身體都要被扯開。他望著那遠山的白霧,最終啊,還是讓李頌歡給走了,什麽也沒留下啊。


    傾身一躍,消失於濃濃白霧之間。


    一時間那雪與風忽然大了起來,將掉入白雪之中的披風席卷入天際。一時間那些宦官還未走出白雪之中便被風吹得東倒西歪,哀嚎聲此起彼伏。


    少年將軍生於立夏,死於嚴冬。一身驍勇衷心,孑然一身,無牽無掛,被賜毒酒,逼入冰河之中,生死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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