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沉沉,星辰浩瀚,風吹著雲舟的白帆,少年的沉默卻是盡顯淒涼。


    她不禁攏了攏披風,靜靜地等待著少年的再一次開口。


    “沒有,慶幸的是沒有。一百年未見,故人再次相逢,可是故人卻再也不是以前的故人。或許也隻有他還留在原地,而故人早已經向前看了。”


    “那後來呢,那位神人可是知道這些事情了嗎?”


    少年神色淒苦,垂著頭,“知道了,她全部都知道了。甚至都不想給他一個機會……後來啊,神人雲遊四方,他便跟去四方。他原本以為神人是因為原諒他了,才會不厭惡他,才會對他好。就在他以為他們能夠回到以前快樂的時光的時候,事情再次變得天翻地覆。那個人喚醒了世間最恐怖的存在,是神人最忌憚的存在。那個東西隻要蘇醒,天下一定會顛覆。”


    “可是,他又怎麽會知道,神人早就下了赴死的決心,寧願與那東西同歸於盡也不願意眼睜睜看著世間變得一片荒蕪。”


    “那,那個人呢?那個人愛神人嗎?愛的話,就不會讓她就那麽隕落。”


    少年苦笑,“愛,他此生隻認定她一人,當然愛。可是愛這個字太過縹緲,說太不切實際了,不如做。”


    “做什麽?”


    “那個人把神人關了起來,這樣神人就一輩子也不會離開他了。”


    錦離震驚,她有那麽一瞬間覺得那麽腹黑,城府極深的人,就是眼前的少年。


    可是眼前的少年天真無邪,溫柔開朗,怎麽可能會是呢?


    她的心一聲比一聲跳動得劇烈。


    耳中聽著少年用著最柔潤的聲音,說著最狠毒變態的話:“他把神人關在了自己隻能看到的地方,封了她的神力,禁了她的足,限製她的自由。他很開心,可是她卻不開心。”


    “不管他做了多少努力,做了多少驚喜,她對他都不再言笑。有一次,有人要來將她救走,不識水性的她跳入冰冷的江水,他那個時候害怕極了,多害怕因為自己害了她,害怕失去她。幸虧救回了她。而她卻一心想著要逃走,離開。”


    “神人自始至終恨透了他,他最終還是失去了年少時滿眼都是自己的那個人。”


    少年眼眶濕紅,眼簾抬起時,臉龐是清晰的淚痕,他看著錦離,“阿錦,如果是你,如果那個人再來一次,再也沒有欺你,騙你,你還會原諒他嗎?”


    “不會。”少女神色淡然,語氣卻是冰冷極了。


    這冰冷的兩個字,就像一把利刃狠狠地刺入少年的心。


    痛的他根本喘息不了。


    “阿淵,你不是那個人,我也不是那個神女,這隻是故事。我們,絕對不會像他們那般。”


    她柔聲說著,抬手拭去庚淵臉龐的淚水。


    隨後,她牽著庚淵的手,“阿淵,你是最好最好的人,是我喜歡的人。”


    少年眸色一驚,漸漸地,裏麵的情緒複雜極了,一時間錦離看不透。


    可能是因為這個故事給人的觸動太大了,故事主人公之間存在著太多的謊言,也存在著太多的誤會,說不清楚道不明白,才會成為彼此的遺憾。


    “那後來神人和那個人怎麽樣了?”


    “神人不會再原諒他了,一輩子也不會了,而那個人一直活在與神人的一枕槐安裏。或許,他們之間再也不會有任何的交集。”


    錦離為這個故事的結局唏噓不已,明明已經能夠猜想到故事的結局,可是卻沒想過會是這麽一種結局。


    她仰頭望星。


    “可我覺得,神人對那個人是有情的。如果他們彼此之間解除誤會,或許就不會發生後麵的種種。或許那個人放下心中的仇恨,或者將自己的想法告知神人,或許會有更加理想,沒有離別,沒有殺戮的結局。”


    “……阿錦……我們……”


    “我們不會這樣的,我向你保證,我們之間絕對不會像他們那樣。”


    一定會好好的走下去的。


    庚淵心中觸動萬分,又喜又悲,會不會,有一天,錦離發現了這個真相,會不會一切就都變了,一切就都會是血腥一片。


    “阿錦……”


    “嗯?”


    “我愛你,我將忠誠於你,一輩子,不離不棄。”


    突如其來的情話讓錦離有些措不及防,她的臉漸漸變紅,酡紅的臉龐是有些局促和尷尬。


    少年的神情堅定,眼眸裏的柔情仿佛能夠溺死人,她扭頭,竊笑了起來,心間是止不住的欣喜。


    深夜十分,錦離再也熬不住了,還是沉沉地睡了過去。


    庚淵在一旁陪著她。


    當月落雲霞漸漸顯現出月白之時,他們的雲舟終於到了蓮川。


    原本以前梨花漫漫的梨花穀,此時的梨樹大半消失了,地麵上滿是殘枝敗葉,一片狼藉。


    她震驚之餘,來到蝶族。


    “恭迎女君。”


    “免禮,我不在的這幾日究竟發生了何事?”


    蝶族中到處彌漫著草藥的味道。


    “女君,有外族人闖入梨花穀,欲要行不軌之事,七隨少主知道後帶著人馬抵抗,可是對方人多勢眾,七隨少主就算拚盡全力也未能將女君的梨花穀保護完整。”


    “七隨受傷了?!他在何處?”


    那蝶族的人趕忙帶著錦離前去。


    路上的人看著庚淵看出了神。接著便是神色震恐,卻也是礙於錦離麵子不能有太大的舉動。


    七隨住處。


    “咳咳咳。”


    七隨的咳嗽聲在他們才到長廊外就聽見了,接著就依稀聽到有人開口勸說到:“少主,您還是喝點藥吧。”


    “放著,待會兒我自己會喝的。”


    “七隨。”


    錦離推門進入,房間內隻有臉色慘白臥床不起的七隨,還有一位臉龐稚嫩,水汪汪的大眼睛的女孩。


    七隨對於錦離的到來有些驚喜,連忙從床上爬起來,“女君。”


    可是卻是因為受的傷太重的緣故,剛下地就雙膝跪下了。


    錦離趕緊跑過去想要扶住他,可是在這之前已經有一個人扶住了他。


    是那個女孩。


    錦離攙扶著他的另一隻手,“受傷了就別行禮了,趕緊躺下。”


    隨後她看了眼桌上的藥,隨即拿起來聞了聞,眸色接著一沉,冷聲問道:“這藥是誰端來的?”


    “回女君,是我。”


    一旁的女孩恭敬出聲,錦離神色一冷,喚道:“阿淵。”


    “怎麽了?”


    庚淵出現的時候,床上的七隨神色更是一驚。


    怎麽會是他?他怎麽還活著?女君怎麽會留他在身邊?


    “帶下去,我有話要問她。”


    那女孩撲通一聲跪地,連忙道:“不知道是否是奴婢做錯了什麽,還請女君明示。”


    “帶下去。”


    庚淵與她相視,仿佛眼裏的情緒一切都好像已經明了,他點點頭,將那個人帶了下去。。


    在出門時,庚淵和七隨的眼神相對,一時間雙方都有些驚訝。


    “女君可是這藥有什麽問題?”


    “藥沒問題,人有問題。”


    “封迪在我身邊好久了,她的為人我知道。”


    “封迪沒問題,隻是剛剛的人有問題,她不是封迪。”


    七隨口中的封迪,她見過幾次,以前為七隨的婆婆救治的時候,那個小姑娘可機靈了。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能夠看穿這個人全部的心思,可是剛剛的女孩,眼裏神情都有些不對。


    這是傀儡術。


    究竟是何種魔物竟然已經蔓延至梨花穀了,是不是過幾日就是她蓮川了。


    “她是外族人?”


    錦離沒有回答,端起藥碗,“先把藥喝了吧。”


    七隨很聽話地喝藥。


    錦離一邊喂著,一邊思索著。


    這傀儡之術是兩界都是可以學的,隻是神族向來不會輕易使用這種心術不正的術法所以沒有太過於深入研究,那麽能夠將一塊木頭幻化成真人,言語行為舉止都與常人無異的,能夠做到這些的,難道真的又是魔族卷土重來了嗎?


    她不免有些擔心。


    “女君,抱歉,沒能守護好梨花穀。”


    錦離放下碗,安慰道:“無妨,你已經盡力了,不必太過自責。”


    她起身,“婆婆在何處,我還沒有見到她呢?”


    七隨眸色一頓,隨即慢慢垂眸,有氣無力的語調,帶著幾分可憐,“婆婆,她過世了。”


    “什麽?什麽時候的事?我怎麽不知道?”


    “在一個月前,外族人在夜裏闖入,想進入蓮川,婆婆與他們糾纏,最後與他們同歸於盡了。”


    錦離聽完後,不覺得有些震驚和心痛。


    七隨的婆婆是蝶族的大祭司,最終和外族人同歸於盡了。


    死的悲壯,卻又死的蹊蹺。


    這些外族人究竟是何人,竟然連大祭司都奈何不了他們。七隨怎麽說也是個要進入初神階段的上仙,平常的魔族邪祟根本奈何不了他。


    可是這外族人卻能將他弄傷。


    “你可知這外族人的來曆?”


    七隨點點頭,“我查了一下,那些外族人都從西荒而來。那晚夜裏來襲,是想求藥,而前幾日來襲卻是來尋仇。”


    “求藥?尋仇?”


    “對。”


    求藥的人錦離見多了,可是知曉蓮川位置的人卻是少見,他們能夠悄無聲息地尋到梨花穀的位置,還想要摸黑進入蓮川。


    這些人,要麽就是熟悉蓮川,可以說熟悉自己,要麽,就是有高人相助,而且那個高人恰巧就是知道自己,了解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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