瞑聞一族最開始生活在海邊的小鎮上,百年前,一場海嘯摧毀了他們的家園,族人傷亡嚴重,族長帶領族人們往北遷徙,可傷員們禁不起長途跋涉,於是族長決定讓大家先在家鄉北方的這座小鎮上落腳歇息,結果這一歇便是一百多年。


    起初族人們不太適應這裏的環境,這一片地區相對於他們之前的居住地氣候要更炎熱一些,且離海較遠,他們花了很多年才習慣沒有海的生活方式。


    族長將小鎮命名為川陽城。川陽東臨陸國,西臨薩蒙,北接軒轅,南邊的土地在他們搬家後被身為巨人一族的黑熊部落所占領。


    夾在兩大部落之間,想要保全自己是非常困難的一件事,瞑聞族不想參戰,又無法避免被戰火波及,成為了時常被威脅的被動方。


    薩蒙族看中了瞑聞族的能力,想要利用他們的與萬物皆可溝通的本領進攻陸國,瞑聞族的族長拒絕了薩蒙族的“和善”邀請,結果被薩蒙放毒蟲攻擊。好在族裏的長老懂得如何用聲波操控蟲子,直到薩蒙被自己的蟲子反噬,他們才收斂起了陰險的手段。


    從此以後,薩蒙族對瞑聞族多了分敬畏,兩個部落之間雖不和,但也屬於是互相牽製的關係,隻要薩蒙族不進攻川陽、瞑聞族不與陸國有什麽來往,那麽兩個部落之間就可以和平共處。


    為了部落好不容易爭取來的和平,溫世昌與妻子蘭遲遲隻能忍痛拆散女兒的婚事,沒人比他們更想看到女兒過上幸福的生活,隻是世事無奈,他們也無法選擇自己的命運,與被破壞的愛情相比,顯然族人的性命更為重要。


    蘭遲遲以為迎迎過一段日子就放下了,哪成想這傻孩子竟然穿著紅嫁衣自盡,她守著沉睡不醒的愛女,一守就是一百多天,她的頭上已無黑發,麵容更是憔悴,每一天,她都深陷在後悔的自責裏無法自拔。


    溫家一共有九口人,溫世昌夫婦倆兩邊的老人都還健在,蘭遲遲在婚後的五年裏分別生下了兩個男孩和一個女孩,小女兒自出生起就得到了全家人的嗬護和愛戴,是名副其實的千金小姐。


    溫迎夏出生於二十年前的春末,她是部落裏唯一一個沒有展現出什麽能力的族人,她完全不懂得如何與非人類的生物溝通。即便如此,族人們依舊願意接受她並為她提供庇護。


    關蕭是普通人家的孩子,他們關家並非是哪個部落裏的後人,關勝羽在兒子出生前隻是一個喜愛喝酒的普通屠夫。


    他們一家住在與川陽城交界的希望村裏,兩邊的村落僅隔十丈遠,平日裏雙方各自過各自的生活,互不打擾。唯有過節時是特殊的,每到一個節日,大家都會聚在一起吃飯過節,親得像是一家人。


    溫迎夏與關蕭是在十五年前的除夕夜裏相識的,倆人一見麵就成了朋友,之後雖說不常見,但經常通信,他們有一隻共同養大的信鴿,鴿子每隔兩天會送一次信,到後來就變成了一天送一回。


    他們的愛情誕生於相識八周年的那個除夕夜,關蕭向溫迎夏表達了自己的心意,她接受了他的感情,並回給了他同等分量的愛意。


    這段感情最開始是隻藏在書信裏的,在溫迎夏十八歲誕辰的那天,她向父母坦白了與關蕭的愛情,她坦言自己非他不嫁,期望能得到他們的祝福。


    誰知,一向寵女兒如命的溫世昌在聽到這個消息後,竟當眾揚起手給了她一巴掌。


    當天溫迎夏被關了禁閉,她的信鴿被溫世昌用弓箭從天上射了下來,自此,這段愛情被強製畫上了句點。


    溫迎夏被囚禁在家中,唯一能得到愛人消息的途徑也被她爹封殺掉了,她感覺自己如同籠中的斷翅鳥,即飛不起來,也沒有出口。


    一年後,她從大哥溫知夏的口中得知,關蕭過幾日要跟隨他的父親上戰場,這一趟去了很有可能就回不來了,她跪在院子裏懇求父親放她出去見他最後一麵,她在院子裏跪了一天一夜,直到昏倒也沒有得到爹的同意。


    兩個月後,關蕭回來了,他帶著禮金上門提親,不過剛進門就被溫世昌趕出了門去。他不死心,打算等下月再來一回,結果在六月碰上了新的戰爭,他隻好隨爹先赴戰場。


    七月,溫世昌為了勸女兒死心,故意編了謊話騙她,他對她講,關蕭隨父打了勝仗,是陸國的功臣,他升為了將軍,陸王把陸國公主許配給了他,再過幾日他們就要成親了。


    溫迎夏自然是不信的,她與關蕭五年的感情並非是過家家,那是真情流露的愛情。


    但她也怕爹說的都是真的,她偷偷拜托大哥幫她送信,三日後,她收到了回信。


    信上是這麽寫的:溫姑娘,你我闊別已上百日,不知你現在可好?後日,吾將迎娶陸國公主為妻,到時還請溫姑娘前來吃喜酒,關某必將熱情款待。


    溫迎夏不肯相信這是她的關哥哥寫給她的信,她拿著信紙反複與以往的書信對字跡,在對過了幾十次後,她終究還是無法再繼續欺騙自己。


    曾對她許下海誓山盟的戀人怎會如此就變了心?


    在沒有親眼看到關哥哥迎娶別人之前,她是絕對不會接受這種事實的。她再次跪在了院子裏,懇求爹放她出去與關蕭見一麵,不知這次是她爹心軟還是她的態度足夠強硬,她竟得到了出門的允許。


    傍晚,溫迎夏臉色慘白地回到了家裏,她一言不發,眼裏無神,好像沒了半條命。


    關家門口張燈結彩,如果說院子裏的紅燈籠與貼在牆上血紅色的“囍”字還不足以讓溫迎夏清醒過來的話,那麽隻有靠他親口向她承認了變心,才能讓她接受這個殘酷的真相。


    她闖進了關家的院子裏,關蕭正在往堂屋門口掛燈籠。


    他們已經有四百多天未見了,再次見麵,關蕭看向她的眼神裏無半分的思念,有的隻是陌生人之間的距離。


    關蕭來到她麵前後先作了下揖,隨後他問她:“溫姑娘可有收到關某的信?”


    溫迎夏強忍著眼淚,哽咽著問他:“關哥哥,你後日就要成親了嗎?”


    關蕭對她點了點頭說:“七月初七正值七夕,是個好日子。”


    這句話澆滅了溫迎夏心中僅存的唯一希望,她曾不止一次地對他講過,想要在七夕節的這天嫁給他成為他的妻子,結果,他卻選在了這一天與別人成親……


    她眼裏看不見路,隻看得見過去的回憶,看得見他對她描述的美好未來,看得見他們未來孩子的模樣。


    溫迎夏回到房裏之後,在床頭邊呆坐了兩天兩夜,她沒有流過一滴淚,卻感覺自己的心一直在淌血。


    七夕的那天早上,她換上了她娘送給她的那件紅色嫁衣,她還給自己化了個非常漂亮的新娘妝,妝扮完自己,她坐在床邊給自己蓋上了紅蓋頭,一坐就是一整天。


    桌上的蠟燭早已燃盡,直到雞叫她才摘下自己的紅蓋頭,隨著蓋頭被掀開,她的淚水終於流了下來,一哭便止不住情緒,直到哭花了整張臉。


    第二日清早,她換下了嫁衣,像尋常那樣去膳廳用了早膳,看她胃口這樣好,溫世昌以為女兒終於放下不該惦記的人了,他總算是鬆了口氣,同時還在心裏稱讚自己想出的辦法有多麽的巧妙,他認為自己挽救了女兒的一生與部落的命運。


    接下來的幾個月,溫迎夏沒再出過門,白天她在家裏學做女工,誰看了都覺得她已經是恢複平常心了。


    可是一到晚上她就無法控製自己的情緒,她每晚都穿著紅嫁衣坐在床邊等待雞叫,要問她為什麽要這麽做,或許她隻是在期待一個絕對不會發生的可能,她希望這一切都隻是一場噩夢,希望下次一睜開眼看到的是穿著新郎服的關哥哥在掀她的蓋頭。


    哪怕被背叛被拋棄,她依舊深愛著他,她的心願很簡單,隻是成為他的妻子而已,除此之外別無他求。


    這個除夕夜是他們相識的第十四年,也是他們相愛的第六年。


    曾經的夢想在她十八歲誕辰的那天全部化為了泡沫,現在她在世上已無任何牽掛。


    她再次換上了紅嫁衣,不過這次沒有蓋蓋頭。她坐在床上,手舉酒杯,對著空氣碰了一杯,隨後,她笑著喝下了這杯酒,在僅剩不多的意識裏,她看到了穿著新郎服向她走來的關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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