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禎的敵人是誰?


    倪元璐好像知道,又好像不知道。


    藩王嗎?


    倪元璐搖了搖頭。


    藩王在經過流民的殺戮之後,所剩實在不多。


    再加上從永樂到現在的數次削藩,藩王能做的事實在是太少了。


    崇禎可能會把他們當成麻煩,但絕不會把他們當成敵人。


    因為他們沒資格。


    商人是敵人?


    倪元璐再次搖頭。


    從古至今從未聽說過商人能翻了天。


    大明皇帝崇禎更不會把他們視作敵人。


    通過排除法排除了兩個選項,那麽答案也就呼之欲出。


    結合之前的種種跡象看,崇禎把天下的士紳和地主都當成了敵人。


    但是他又不明著下手,而是用各種手段讓百姓站到士紳地主的對立麵,和他們作對。


    此舉雖然影響了地方上的秩序,但並沒有引起大的混亂。


    畢竟司法體係沒有壞,而且在各級官員的監督下比之前還要明朗一些。


    可這與太子留在南京又有什麽關係?


    “四長兄,”倪元璐苦笑一聲:“我能搞明白誰是敵人,但是搞不懂陛下為何讓太子久居南京!”


    “不懂就對了,等那一天來臨時你我都會受到牽連。運氣好的話能重返北京朝堂,運氣差的話這條老命恐怕要搭進去嘍。”方嶽貢的話還是那麽神秘。


    “那...”倪元璐問出了最後一個問題:“定王被陛下派往遼東前線,永王在京師花錢。他們二人雖然不是嫡長子,但是離著京師近。俗話說遠疏近親,你跟我說句實在話,將來陛下還會把皇位傳給太子嗎?”


    “額...”方嶽貢認真琢磨了一會,“這大明朝的將來越來越複雜,我方某人根本看不透,將來的事將來才能知道。”


    “好吧,”倪元璐不再多問,“跟我一起去見太子殿下吧。”


    二人穿過一道道宮門,最後來到春和殿外。


    “見過方先生。”朱慈烺的侍讀太監陳寬帶著其他人一起施禮。


    “諸位太客氣了,方某隻是一介草民,諸位不必施禮。”方嶽貢雙手抱拳。


    “方先生是太子殿下的老師,我等自然要施禮。”陳寬繼續說道。


    就在方嶽貢打算繼續客氣時,太子朱慈烺親自推開殿門走了出來。


    他看到方嶽貢後立刻躬身施禮:“學生朱慈烺見過方先生。”


    方嶽貢根本不敢承受,立刻還禮:“草民方嶽貢見過太子殿下。”


    一番客套後,方嶽貢終於來到了春和殿內。


    他四處打量了一番,發現殿內雖然很幹淨,卻處處透著一股寒酸。


    屋頂有修繕的痕跡,但之前漏水的痕跡也十分明顯。


    牆壁和柱子早已失去了應有的光彩,在暗淡的光線中似乎在訴說著百年滄桑。


    賜座賜茶後,朱慈烺開口說道:“學生在南京城給方先生找了一座宅子,望先生不要推辭。”


    “多謝殿下,”方嶽貢沒有推辭。


    首先這是太子的見麵禮,收下這份禮物說明願意當太子的老師。


    其次他在南京沒有住處,租房的話又要花費不少銀兩。


    他雖然當過大明朝的戶部尚書,但是沒有貪墨過銀兩。


    所以隻能接受太子的禮物以緩解目前的窘境。


    又閑聊了一會後,朱慈烺開始考驗方嶽貢。


    名氣歸名氣,有沒有真本事需要問過才知道。


    他認真問道:“方先生如何看待遼東的戰事?”


    “我認為遼東戰事的關鍵不是攻,而是守。攻下遼東易,守住遼東難。隨著收複的城池越來越多,分兵把守的情況也會越來越多。明年如果無法平衡攻守之間的關係,很可能出大問題。王永吉身為平遼總督,應該已經做好了謀劃。”方嶽貢的三言兩語既分析了形勢,又沒有得罪王永吉,很是老練。


    “那方先生如何看待山東民變?他們是否會像之前一樣引起全國性的民變?”朱慈烺又問。


    “現在大明朝的賦稅政策沒有問題,問題出在天災和吏治上。山東雖然發生了民變,但他們都是被當地的貪官汙吏和突發性的水災逼反的。隻要及時賑災,查貪追贓給百姓一個交待,我相信山東民變很快就會平息。”


    朱慈烺點點頭,又問:“方先生如何看巡鹽一事?”


    方嶽貢眨了眨眼睛:“殿下想聽真話還是假話?”


    “真話怎麽說?假話又怎麽講?”


    “假話隻有阿諛奉承,真話是什麽話都有。”


    “那就聽聽真話吧,學生已經聽夠假話了。”


    “巡鹽的本質是朝廷有了虧空,為了彌補虧空派人下來向鹽商們索要錢財。簡單來說是掠之於商,由於商人掙的都是百姓的錢,所以本質來說是掠之於民。”


    方嶽貢每說一句,朱慈烺的臉色就難看一些。


    巡鹽看似是朝廷的主意,實際卻是他爹崇禎的想法。


    畢竟他接受過帝王術。


    大臣隻是帝王的影子,真正掌控幕後的是皇帝。


    現在方嶽貢句句都不離掠字,實在是有影射崇禎的嫌疑。


    “不過,”就在朱慈烺打算製止方嶽貢時,方嶽貢話鋒一轉:“鹽商之所以能掙到巨額的財富,完全得益於為他們量身定做的綱鹽法。“


    “而綱鹽法之所以能夠實施,又離不開鹽商們賄賂官員。嚴格意義上講朝廷掠之於商的根源是商人自己造成的,可謂自作自受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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