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膽!”朱慈烺憤怒地站起身,看向張容。


    張容無奈之下隻能再次下跪:“殿下恕罪,奴婢是亂說的。”


    朱慈烺緊握雙拳,咬牙切齒,心中怒意滔天。


    片刻後。


    朱慈烺又坐了回去。


    心中的憤怒已經不見,取而代之的是冷靜。


    張容的話固然難聽,說的卻都是實話。


    從劉孔昭幫錢謙益傳遞消息就可以看出,南京勳貴已經與南京的東林黨聯合了。


    皇城裏麵他說了算,皇城外麵那些兵都被文官和勳貴握在手中!


    他確實已經成為了人質。


    又沉默了一會,朱慈烺問張容:“袁繼鹹那邊怎麽樣了?軍餉送到了嗎?”


    “軍餉已在二十天前送達,袁繼鹹尚未出兵。”


    聽到袁繼鹹還沒有出兵,朱慈烺急了:“父皇的本意是讓秦良玉在前,袁繼鹹在後,二人夾擊張獻忠。現在可倒好,秦良玉那邊都快頂不住了,袁繼鹹這邊還沒出兵!”


    “袁繼鹹還行不行了?不行的話換人!”


    張容苦笑一聲,“殿下,奴婢送餉銀的時候才知道,他那邊的情況確實有些複雜,不如再給他一些時間。”


    “張容!”朱慈烺眯著眼,目光冰冷,“你不會收了袁繼鹹的好處吧?這麽明顯的畏敵怯戰行為,你竟然還幫著他說話!”


    “奴婢不敢!”張容又一次跪了下來。


    他感覺自己的膝蓋好像中了一箭,疼痛難忍。


    “殿下有所不知,袁繼鹹雖然除掉了左良玉父子,卻也僅僅除掉了左良玉父子。”


    “左良玉麾下十總兵各懷鬼胎,如果不把這些人收服,貿然出兵的結果隻會是一場慘敗!”


    “況且...”張容停頓了一下,繼續說道:“況且左良玉素來和東林交善,他麾下將領也經常與東林往來書信。”


    “左良玉的遭遇,朝堂上東林人的現狀,讓這些人顧慮重重。要想讓他們給朝廷賣命,殿下還得想個辦法才行。”張容說完這些話後,伸手將額頭上的汗水擦淨。


    也就是在南京,對麵是朱慈烺。


    如果在北京,對麵是崇禎的話,他早就被淩遲處死了。。


    東廠太監的原則是什麽?


    看到什麽說什麽,聽到什麽寫什麽。


    隻闡述事實,不站隊,不分析!


    今天他破例了!


    朱慈烺如果追究的話,現在就能將他處死。


    朱慈烺沒有精力追究,因為他感覺自己的腦袋快要爆炸了。


    “左良玉竟然還和東林有關係?這...這也太亂了!”


    一刻鍾前,他還有掌控全局的優越感。


    一刻鍾後,他被南京朝廷錯綜複雜的關係搞得頭暈目眩。


    其實不止南京朝廷關係亂,北京朝廷關係同樣複雜,甚至可以用千絲萬縷來形容!


    關係複雜是有緣由的。


    武將在外麵領兵打仗。


    打贏了還好,功勞有,賞賜也有。


    打輸了就慘了,朝堂上那幫文人的筆能殺人。


    為了保命,武將們會想方設法結交文臣。


    希望他們能在自己打敗仗的時候,在皇帝麵前美言幾句。


    不要小瞧這幾句話的作用。


    皇帝高坐金鑾殿,除了能從監軍太監那裏了解武將,另一個途徑就是這些文臣的嘴。


    假如朝堂是教室,那麽班主任就是皇帝,學生是大臣。


    某個學生犯了錯,班主任會從其他學生那裏了解這個學生的情況。


    當多數人說這個學生不好的時候,班主任對這個學生的印象也好不到哪兒。


    實際這個學生一定不好嗎?


    不一定。


    因為有的人隻是不喜歡合群,並非不好。


    班級如此,朝堂上同樣如此!


    朱慈烺一個腦袋兩個大,癱坐在椅子上生無可戀。


    “殿下?”張容怕朱慈烺出事,聲音由小變大,“殿下!殿下!!!”


    “本宮沒事,就是又累又乏!”朱慈烺疲憊摻雜著些許無奈。


    “殿下,倪先生是殿下的老師,不如問問他...”


    “他也是東林,問他等於白問!”


    “東林有好也有壞,陛下欽點的人應該錯不了!”


    朱慈烺無奈,隻好親自請教倪元璐。


    史可法來到文華殿時,朱慈烺還沒回來。


    又等了很久,朱慈烺才出現在文華殿內。


    施禮過後,史可法拱手詢問:“不知殿下喚臣前來所為何事?”


    取經歸來的朱慈烺深吸一口氣,緩緩吐出。


    反複幾次後,他內心終於回歸平靜。


    “史尚書,錢謙益托誠意伯劉孔昭送來消息,說願意捐銀三十萬兩,以解南京朝廷燃眉之急。”


    “你怎麽看?”


    史可法頓時一愣。


    他怎麽也沒想到錢謙益能拿出那麽多錢。


    更沒想到,錢謙益找的人是劉孔昭而不是他這個兵部尚書。


    錢謙益吃錯藥了吧?


    他劉孔昭的權力可沒有南京參讚機務大!


    等一下...


    消息會不會有詐?


    不,應該是真的。


    這種消息沒必要作假。


    “臣以為,錢謙益想借機複出,在南京朝廷擔任一官半職。隻是他被陛下免了官籍,殿下身為儲君,不應違背陛下的旨意。”史可法回答的滴水不漏。


    朱慈烺麵有愁容:“可是,朝廷急需這些錢啊!本宮的意思是...魚和熊掌能不能兼得?”


    “兼得?”這次輪到史可法麵露愁容了。


    怎麽兼得?


    拿錢不辦事也不行啊!


    見史可法不說話,朱慈烺嚴肅的說道:“史尚書,你看這樣行不行,先讓錢謙益去你府上當幕僚。”


    “等建奴離開,漕運通暢後,立刻給父皇上疏,把這件事的來龍去脈詳細講清楚。”


    “最好的結果是赦免了他的罪,如果不赦免,等朝廷的錢撥下來還給錢謙益就是。”


    “你看行不行?”


    史可法倒吸一口涼氣。


    壞了!衝我來了!


    朱慈烺表麵上說的是讓錢謙益當他的幕僚。


    實際上是讓錢謙益當朱慈烺的幕僚。


    不出事還好,出了事就是他史可法自己的責任。


    完全是背黑鍋行為!


    朱慈烺見時機成熟,繼續說道:“史尚書,你為人忠厚,識大體,有能力,是朝廷需要的人才。現在南京吏部尚書一職空缺,本宮想讓你來擔任。”


    “如何?”


    朱慈烺奉旨監國,有任免官員的權力。


    史可法開始猶豫。


    “史尚書,你是大明朝的臣子,現在大明朝需要你。”


    當朱慈烺說出這番話後,史可法不再猶豫。


    不就是給太子當擋箭牌嗎?


    無所謂!


    大不了就是個死,他史可法不怕死。


    史可法相同這個道理後,跪地領旨:“臣史可法恭敬不如從命,謝殿下賞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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