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高大修長的身形,遮住了所有的日光,黑色羽翼布滿傷痕,近乎找不到一處完全地帶。


    半獸形態的他,眼神更加銳利,在凝望餘芝芝的時候,卻有著無限的溫柔。


    餘芝芝知道是他救了自己,鼻頭發酸,眼淚一滴滴砸落。


    “德古拉……”她輕輕啜泣。


    “別哭,我不疼。”


    “嗚嗚——”


    餘芝芝的眼淚好像都沒停不下來:“我以為你已經走掉了……”


    “對不起。”德古拉替她擦淚。


    眼淚卻越擦越多,他俯身,輕輕地將少女擁入懷中。


    德古拉曾經以為,一切都是騙局。


    都是小雌性的謊言。


    但是他後悔了。


    應該要更相信她才對——


    “沿著這條路,一直朝前走去,會看到一條溪流。旁邊有一座小木屋,是山中補給站。你在那裏等著,護衛救援隊很快就會找到你。”


    餘芝芝怔怔的回頭。


    幽深的叢林,一條小道蜿蜒曲折。


    “我們不一起嗎?”她攥著男人的衣服,努力仰著頭,半獸形態的德古拉太高了,她脖子都隱隱作痛。


    “不了。”他凝視著隻到自己腹部的小雌性,輕柔撫摸她柔順的頭發,“瓦羅蘭的鐵騎軍團,已經將這座山包圍。你跟我在一起,會很危險。”


    “可是,鷹蛋——”


    “放心吧,我們的孩子已經在最安全的地方。”


    聽到這裏,餘芝芝的心裏稍微鬆了口氣。


    德古拉果然順著氣息找來了。


    那,鷹蛋大概率已經被帶出k家族的領地。


    可是——


    一想到德古拉的境地,餘芝芝的心莫名的揪到一處。


    “他們來抓你了……”她呢喃。


    德古拉微微一笑:“我可不是那麽好抓的。”


    餘芝芝眼眶通紅。


    蒼山帝國與其他三大帝國有著血海深仇,德古拉鷹族後裔身份暴露,如果被抓到,必死無疑。


    可他還是來救自己了……


    在眾目睽睽之下,張開了象征著身份的羽翼。


    “你帶我走吧,我們一起……”餘芝芝聲音哽咽。


    德古拉已經受了重傷,她很不放心。


    小雌性的眼淚是為他而流,這一刻,德古拉已經什麽都不奢望了。


    他靜靜地替小兔子擦淚。


    鋒利的指甲收攏,生怕弄傷她。


    “帶我走……”餘芝芝倚著他胸膛,泣不成聲。


    “帶上你的話,我很難全身心的去戰鬥。抱歉,我不能帶你走了。”德古拉輕聲道。


    餘芝芝的眼睫毛黏成一團,她揚起頭,下巴抵著他的腹部,看著巨大的半獸鷹,嘴一癟,眼淚像水龍頭一樣怎麽都止不住。


    “去那座木屋,跟護衛隊回去。”德古拉一隻大掌,撫上她的左臉,“——等我的好消息。”


    他不能帶她走了。


    帝國鐵騎已經將這裏包圍,跟在自己身邊,她會沒命的。


    這次來帝都,想殺的人都殺了,要做的事也都做了。他本應該直接離城,飛回蒼山,但現在這樣他亦不後悔。


    懷疑她的是自己,想救她的也是自己——


    這與旁人無關。


    一切的結果,德古拉都願意承受。


    他不怕死,他隻是很遺憾、很遺憾……


    不能帶她回家了。


    餘芝芝知道,他帶著自己,還要分心保護她。


    “……我聽你的,我去小木屋,等護衛隊的救援。”她用手指擦去眼角的淚痕。


    現在不是哭的時候。


    德古拉多逗留一秒,就多一秒的危險。


    身前的男人半蹲了下來,視線與她持平:“再幫我帶一次麵具吧。”


    餘芝芝接過隻有半塊的金色麵具,他蹲下後,她可以很輕鬆的替他戴上,一寸寸撫平。


    “若這次我能突圍成功,有朝一日,我定回來接你。”德古拉神色嚴謹,“我以蒼山鷹神起誓,此生,絕不負你。”


    從看到鷹蛋那一刻起,餘芝芝在他的心裏,便是他此生唯一的妻子。


    不會再動搖。


    看著小雌性水色蕩漾的雙眸,以及哭得泛紅的鼻頭與臉頰,他的心化成一灘春水,黑色羽翼輕輕合攏,在叢影斑駁的山間與她擁吻。


    ——這是告別之吻。


    不同於以往,充滿了侵略性,這一次格外的細膩,溫情脈脈。


    “走吧。”他鬆開羽翼,站起身,微笑著注視著小雌性的臉龐。


    餘芝芝輕輕頷首。


    她向後退了兩步,身上的淺橘色貴族禮服,裙角微微破損,她以獸世星球的禮儀,向對方行了拜別禮。


    德古拉笑容柔和,他一隻手橫於胸前,彎腰還禮。


    他注視著小雌性逐漸遠去的纖細背影。


    德古拉掏出了一直藏在胸前的白色蕾絲發箍,柔軟的發箍躺在他寬大的手掌心。


    漫天燃起火焰。


    他知道,帝國鐵騎正在逼近。


    德古拉將這白色柔軟的發帶,一層一層,纏繞在左手的手腕上。


    這上麵,還有著小雌性的氣味。


    他低頭,用一隻手咬住發帶邊緣,配合著手一起,將它牢牢係緊,與手腕綁死。


    他活著,小雌性的蕾絲發箍便是他的平安福。


    他死了,這便是他最愛的陪葬品。


    從德古拉選擇回頭去找餘芝芝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經做好迎接死亡的準備。


    他從三歲的時候便知道,自己是為複國而生。


    他做的一切,都是為了蒼山帝國重回巔峰,重新成為獸世星球的天空霸主。


    而這一次,德古拉不想再去想肩上的責任,以及蒼山雪底覆蓋的榮耀。


    麵對身後帝國鐵騎震動幽林的馬蹄聲,他輕吻手腕上的發帶。


    “願以吾命換吾妻……”


    他最後的柔情埋在山間,藏在風裏。


    當身後的黑色巨翼撐開,他麵具下的雙眸變得無比冰冷肅殺。帝國茫茫鐵騎看到那半獸鷹飛到高空,身上的披風獵獵飛舞,讓他看上去酷似古代傳說中的黑翼魔王。


    ……


    餘芝芝走在山中蜿蜒小道,她腳上的鞋子不適合攀爬,便脫下來扔到草叢裏。


    她拎著裙子,赤腳慢行。


    心裏隻有一個念頭——


    找到木屋,等德古拉突圍的好消息!


    隻是這條路遠比她想象中要遠的多。另一側的山野,有獸人發現少女行蹤。


    放下望遠鏡,華貴馬車旁的獸人仆從彎腰道:“公爵大人,是兔族的芝芝小姐。”


    “哦?”馬車中傳出男人幽沉的嗓音。


    一支雕刻著藍色蓮花的細長煙杆挑起車簾。


    “去,請她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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