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在榮的家坐落在清灣村的東頭,門口有兩棵不知年月的老槐樹,他們就像守護神一樣守護著這個家,每天迎著朝陽隨著微風輕輕擺動著,康在榮最喜歡太陽升起的時候坐在老槐樹下聞著它們散發出來的味道,就像身在大自然般讓人心神寧靜,生活的其它事都可以暫時拋到腦後。


    驕陽似火的七月,父親暈倒在了老槐樹旁,康在榮眼睜睜看著父親每天躺在床上,吃著家裏全部家當買來的中藥,生命在無奈的絕望中一點點消耗殆盡,母親聲嘶力竭的呼喊沒能挽留住父親脆弱的生命,守護神也沒能守住這個家的團圓,父親還很年輕卻跟家人陰陽兩隔。仿佛還在眼前,自己跟父親一起抓蟈蟈,一起去地裏幹活,在院子裏圍著一顆老柏樹和父親嬉鬧。


    父親的去世對這個薄弱的家庭帶來了巨大的打擊,梅五姐再也沒有了往日的笑容,晚上夜深人靜的時候躲在被窩裏小聲抽泣,康在榮看著母親一天天的消瘦,每天和哥哥搶著幹活,幫母親分擔家裏的負擔,希望能讓她內心在失去丈夫後感到些許慰藉。


    院子裏的老柏樹毅然茂盛的生長,一年四季風雨無阻,聽村子人議論這棵柏樹年代久遠,應該是很值錢的,一直以來康家人把它當做自家最值錢的東西守護著,現在看著它就像是父親的化身,如英雄一樣在這個貧窮的家裏屹立著,伸出長長的臂膀擁抱著自己的孩子。


    一年之後,康在強已經17歲了,修長的身材,精緻的五官,性格活波甚討人喜歡,每天他會在家裏給大家講自己在外麵聽到的故事,尚月蘭,尚月紅每次都聽得津津有味,有時還會帶著懵懂的小妹妹尚月季來,她自己是聽不懂這些,在每個人身邊蹭來蹭去,大家輪流抱著她玩會,一天的時間就在這樣的樂趣中悄悄度過。除此之外康在強沒事的時候就喜歡看別人打牌,他自己是很少去打,母親一個人養活他們兄妹倆已不易,手裏根本沒有閑錢來過過牌癮,天氣入了寒冬,冷的人不想出門,蜷縮在家裏圍著土炕沿坐著,家家的門前一層厚厚的積雪,一陣風吹來颳起無限的雪花滿天飛。


    康在強一個人來到村子尚寶飯家,雙手塞進寬大的袖筒裏,樂嗬嗬的走進一間不大的屋子,裏麵人聲鼎沸,四個人手裏拿著牌使勁往桌子上甩,圍觀的幾個人更是激動的躍躍欲試。康在強站在尚寶飯身後也要當回參謀,效果還不錯,尚寶飯一連贏了好幾把,聽得窗外誰在叫康在強。


    什麽事呀?康在強站在哪裏沒有挪動。


    你出來一下。


    隻聽外麵的人又在催促,康在強走出屋外,就聽見一聲槍響,整個村子的狗叫了起來,人們驚醒的跑出來詢問發生了什麽事。


    尚寶飯扔下牌跑了出去,大家站在漆黑的夜裏,就看見白白的雪花上一個白淨的少年微絲不動,每個人都渾身發抖不知所措,隻聽見尚寶飯大喊著“趕緊去叫我大哥”。


    尚寶財拉著村裏唯一一個懂點醫術的所謂大夫,火急火燎的跑來了院子,大夫搖搖頭“一槍致命”。


    梅五姐撕心裂肺的抱著兒子冰冷的身體,嘴裏不停的喊著“怎麽會這樣,我兒子得罪誰了,他才17歲,平常見著你們誰不喊聲,有多大的仇恨,非得讓我們家破人亡呀,以後我可要怎麽活”。康在榮癡呆的站在母親身旁,看著哥哥白皙的臉龐,似乎忘記了悲傷,隻有眼淚在臉上趟成了河。清灣村的村民把整個院子圍的水泄不通,寂靜的悄無聲息。


    一家四口人幾年之間成了母女二人,兒子的離去徹底粉粹了梅五姐活下去的希望,她來到尚寶財家絮絮叨叨了半天,也沒說出自己來幹嘛的,就在哪裏講著兒子小時候的淘氣,可愛,懂事,長大點後又帥氣,又聽話,還有一個人見人愛的女兒,小小的年紀已經能幫母親幹活了,她久違的臉上浮現了短暫的笑容,看著尚家的三個女兒,感嘆道“有個兄弟姐妹的多好”,這才像個家嘛。


    張小菊淚流滿麵,克製住自己的情緒,抱著五姐顫抖的身體。


    五姐,一切都會過去的,小榮還要你照顧呢,你可千萬要想開了。以後我天天過去陪你行吧。


    不用了,你每天還要照顧三個孩子呢,那能把心思都放我們家。


    沒事的五姐,小菊給你做幾天飯,陪你聊聊天,要是小強在的話看到你現在這樣,心裏指不定多難受呢。


    老尚說的對,五姐,我們的路還長著呢,一定要想開了。


    小菊,你說誰跟我們家有這麽大的仇,我兒子才17歲,他還是個孩子,他們為什麽要這麽狠,非得打死他呢,我梅五姐自從嫁到清灣村,和他爸沒有跟別人多說過一句話,我的孩子也沒有欺負誰家孩子,你知道嘛,我天天躺哪就想這個問題。梅五姐越說越激動,哭的聲音越來越大,冰涼的手一把握著張小菊的手,抽噎著語無倫次。


    到底是誰呀,誰能告訴我,我非殺了那個畜生。可我查不到,誰能幫我兒子伸冤。我的命咋這麽苦呢。


    一聲聲的哭啼在村子裏迴蕩,似乎用盡了半生的力氣哭出驚天地的聲音,聽的每個村民肝腸寸斷,每個人都眼含淚水仰望著天空。


    康在榮坐在哥哥的房間裏,眼睛直視著每個熟悉的東西,聽著母親嚎啕的聲音,模糊的雙眼緊緊閉上,現在的每一天都隻能靠回憶與父親和哥哥相見。


    第二天的早晨,天剛微微亮,村子裏淩亂的腳步聲打破了晨曦的寧靜,狗叫聲不斷的告訴每個人有事情發生了。


    康在榮睜開模糊的雙眼,發現母親不在身邊,像往常一樣走到院子裏喊了幾聲母親,又走進廚房還是不見人影,心想或許母親又出去忙去了吧,她伸伸腰準備洗臉,看見桌子上的紙條,隻有三個字“我走了”。


    康在榮意識不到這三個字,代表著多麽深長的意思,她走進房間在炕上尋找母親的衣服,一件都沒留下。靜靜的坐在炕沿邊,心裏就像萬馬奔騰而過,疼的連叫的聲音都發不出,她突然瘋了似的跑向村西頭,用盡力氣敲打著尚寶財家的門。


    全村的人找了幾天幾夜,梅五姐消失的無影無蹤,獨留下瘦弱的女兒在空蕩蕩的家裏,家就在這個寒冬的季節裏徹底的分崩離析。


    ☆、一路尋找


    康家從之前的歡聲笑語,短短幾年時間家破人亡,康在榮每天都盼望著奇蹟出現,一覺醒來母親就像以前一樣在灶房做飯,她揮舞著手中的木鏟在鍋裏不停的翻炒,就是白開水煮的菜吃起來都津津有味。


    自從梅五姐走後,康在榮就成了尚家的常客,看著月季妹妹都沒有飯吃,她實在不忍心再多吃他們一碗飯,躲在家裏煮點自己撿來的菜葉,任憑寒冷的風吹著破損的紙窗。抱著被子躲在角落裏,被淚水模糊的雙眼茫然的看著外麵刺骨的黑夜。


    康家一個遠方的表親帶走了康在榮,她不知道是高興還是要傷心,自己生活了九年的家就要離開了,萬般的不舍。


    尚寶財和張菊沒能見到康在榮一麵,望著緊鎖的大門,悲從心中來,張菊坐在白雪皚皚的地上,一聲聲呼喊著“五姐,你到底去哪裏了呀?,這個家就這樣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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