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醫生才得出那個“不是什麽大問題”的結論。二十多分鍾之後,他們回到醫生的診室。醫生已經在電腦上看到了超聲科傳過來的影像,程星辭進來坐下後,她就奇怪地問程星辭:“剛才我給你做檢查的時候你不疼嗎?你這個生植腔閉合看起來挺嚴重的。”程星辭臉又紅了,抬頭看了謝淩一眼,窘迫得說不出話:“我,我是……”醫生見的患者多了,看他的樣子就猜到了是怎麽回事。程星辭長得小,無助的樣子看著很有些可憐,醫生把口罩往下拉了拉,不忍道:“生植腔閉合是很痛的,外觀上看不出來,你剛才不說,我就當成一般的炎症了,幸好讓你去照了彩超。”謝淩這時也明白了程星辭的痛是指什麽,頓時心疼得不行,抓著程星辭的肩膀,問醫生:“那現在要怎麽辦呢?”醫生又看向電腦屏幕,放大影像圖案,仔細研究了半晌,探頭對坐在她對麵的助理說:“小陶,你看他這個閉合,程度這麽高的閉合我還是頭一次見。”被叫做小陶的女孩兒扶了扶眼鏡,湊近她自己那邊的電腦屏幕點頭說:“嗯,我也隻在教科書上看到過。”沒想到看個病還看成了罕見的典型,程星辭一陣茫然,無措地望向謝淩。淡定慣了的謝淩也沉不住氣了,“醫生,他還能好嗎?”“好是肯定能好的,不過要先搞清楚病因,”醫生的目光從電腦屏幕上移開,看了一眼謝淩,又問程星辭:“你之前生植腔做過什麽手術嗎?”“沒有。”程星辭說。“有過性行為嗎?”醫生問得直白,程星辭臉更紅了,不知道該怎麽回答,也搞不清楚用口的在醫學上算不算性行為。一陣詭異的沉默之後,程星辭找到一個貼切的描述,指了指謝淩,對醫生說:“他沒有碰到過裏麵。”醫生點點頭:“你的腔頸看起來非常完美,我想也應該不是外傷的原因。那麽你曾經用過什麽特別的信息素藥物嗎?”“長期注射隔離劑算嗎?”“隔離劑?”醫生有點驚訝,隔離劑是特殊職業的omega才用的,一般的omega不會注射隔離劑,“你是軍人嗎?”“不是。”“是警察?”“……也不是。”程星辭不想多做解釋,醫生的好奇心便適可而止,隻問他:“長期是有多長期?”“用了有……十年。”“十年?為什麽?”謝淩怕引起程星辭不愉快的回憶,替他回答:“一些特殊原因,現在已經沒有注射了。”醫生還是看著程星辭:“那你以前的發情期都是怎麽處理的呢?”“自己忍過去。”程星辭說。醫生還是頭一回聽說這種事,她再次翻看病曆確認程星辭的年紀。十年,也就是說從十三四歲開始,這個omega就過著這樣的生活了?同為omega,她當然知道打了隔離劑以後既不能聞到alpha信息素又不能釋放自己的信息素,發情期這樣忍過去簡直是最殘酷的煎熬。要不是梁朔親自打電話跟她續約,而她又知道梁朔是警察,這個情況簡直讓她想要報警了。她說話的聲音更加輕柔起來,不忍地看著程星辭:“先吃藥,把身體裏的隔離劑代謝出去。一個月之後再回來找我檢查,我看你閉合口有沒有舒張,如果還是不行就需要做一個小手術。”“手術?”“嗯,不疼的。”醫生和藹地說:“很簡單的小手術,我親自給你做。”從診室聊完出來的時候,門外候著的護士已經把藥都給他們準備好了。謝淩接過藥,又聽護士把醫囑重複了一遍:“這個藥一天三次一次四粒,飯後吃。口服液早晚空腹喝。記得用藥期間不能行房,不能標記。”用藥方法剛才醫生已經說過了,但是好像又有點不太一樣,程星辭老實問:“行房是什麽?”謝淩捂住他的嘴巴,跟護士說謝謝,並婉拒了護士送他們下樓的好意,“我們自己走就可以了。”到了電梯口,程星辭才掙脫出來,問謝淩:“你捂我嘴巴幹什麽?”剛才走廊上有人,這會兒旁邊也站著兩個等電梯的,謝淩摟著程星辭的肩膀把他帶到一邊,小聲說:“行房就是做愛的意思。”程星辭逃開一步,“你好煩,幹嘛跟我說這個。”這時電梯門正好開了,謝淩摟著他往電梯裏走,“你自己要問的。”程星辭想起剛才好像確實是自己問的護士,頓時覺得更丟臉了,恨不得永遠都不要再來這個地方,然而醫生交代他一個月以後還要回來複查……坐上車,程星辭又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一件十分要緊的事,他抓著謝淩的衣袖,露出委屈巴巴的表情:“那麽,也就是說,我們這一個月都不可以……”謝淩發動汽車,好笑地看著他:“就那麽想要嗎?”第34章 蜂蜜和朗姆酒半個月之後,品香會的案子結案了。程星辭隻在電視上看到一條不太起眼的新聞,說曼北市西郊一個苗圃基地違法進行人體製香,相關人員已被抓捕歸案。他又從梁碩那裏得到了更多的信息,目前焚香園的管理人員和參與製香的醫生都已經被拘留,案子即將進入漫長的審理階段。然而品香會裏那些“身份高貴”的成員已經跟o委達成協議,用匿名捐款代替處罰,在明麵上把這件事擺平了。梁朔跟局長吵過幾次,但是麵對強大的財團勢力,即使是曼北市警察局長也沒有辦法。知道內幕的人都清楚,omega反侵害委員會是總統上任前親自組建的,這件事o委這樣處理,自然是得到了總統的默許甚至這很有可能就是總統本人的意見。剛剛通過連任選舉的總統無法承受事情完全公開後的輿論壓力,也不敢得罪財團,無論拉選票時多麽堅定自己會竭盡所能維護omega群體的權益,這個時候也隻能讓真相妥協於政治。程星辭一直以來期待案子結束後能給所有人一個交代,如今不僅祝文驍下落不明,參與信息素和omega人口買賣的品香會成員也沒有得到應有的懲罰,甚至連名聲都沒有絲毫受損,這個結果真的有些令人難以接受。離開焚香園、跟著謝淩回家以來,對未來湧起的美好希望都被這冷冰冰的現實給澆了個透,讓他越發對人類社會失望起來。不過也有一個好消息,之前被o委集中安置的omega們近期就可以回家了。不願返鄉或者無處可去的也可以統一安排工作或者接受教育。大家都有了著落,被圈養的日子徹底結束。程星辭從醫院回來之後就跟梁朔建議,希望o委能組織焚香園的omega都去做一下體檢,以排除這些年用的隔離劑或其他藥物對身體造成的損害。梁朔很快把這件事辦好了。體檢當天,程星辭也去了,他不需要再接受體檢,不過他想去見一下昔日一起生活的朋友們。謝淩早上很早開車把他送到醫院,約好中午過來接他,本以為能見到這麽多朋友程星辭會開心,可是去接他的時候,謝淩發現他情緒很低落。“怎麽了?”謝淩問他。程星辭坐在副駕駛,靠著窗戶發呆,聞言看了謝淩一眼,搖搖頭沒說話。“見到你的朋友了嗎?”“嗯。”“怎麽不開心?”“沒有,”程星辭直起身坐好,勉強擠出一個笑,“我沒事,淩哥,我們走吧。”謝淩伸手捏了捏他的臉,“明明就很不高興。”“真的沒有,”程星辭催促:“走吧。”謝淩發動汽車,醫院的體檢大樓就在後視鏡裏越來越遠、越來越小。一路無言,回到家以後謝淩發現程星辭眼眶有點紅,再問他還是什麽都不肯說。這天是工作日,謝淩還要趕去上班,把程星辭送上樓就匆匆走了。茉莉的收養手續已經辦好,他們商量了讓茉莉九月份就去上小學,所以現在請了一個家庭教師來為茉莉補一些基礎知識。程星辭回家的時候茉莉正在學習認拚音,奶聲奶氣地跟著老師念:“啊喔鵝”見到程星辭回來,茉莉立刻站起來,想跟程星辭說話,老師板著臉一瞪,茉莉又坐回去,朝程星辭吐了吐舌頭。程星辭跟老師點點頭,回房間去了。中午吃飯的時候收到謝淩發的消息。謝淩想逗他開心,發了一張正在吃飯的自拍,附上文字:“隔空陪你,乖乖吃飯。”隨手亂拍的也很帥。程星辭忍不住笑,回了一個:“好。”“星辭哥哥,”茉莉坐在對麵,邊吃邊問他:“你見到橙花了嗎?”程星辭放下手機,“見到了。”“她以後去哪裏呢?她會來看我嗎?”二十二號橙花,是程星辭和茉莉母親的好朋友,當初在焚香園,九號不在的時候都是橙花和程星辭輪流照顧茉莉。程星辭今天去醫院其實也主要是想見一見橙花,想問一下橙花今後的打算,有沒有什麽地方他可以幫忙的。橙花似乎並不領情。“她很快就要去工作了,”程星辭說,“不過工作的地點還沒定,不知道以後在哪裏。她有空的時候一定會來看你的。”最後一句話是程星辭自己加上去的。當時的氣氛很怪,程星辭去的時候大家都在體檢中心一樓的大廳裏等著,二十幾個人吵吵鬧鬧的聊天,看到程星辭來了,都不約而同安靜下來。隻有橙花抬手跟程星辭打了個招呼,其他人看程星辭的目光就像在看一個陌生人。後來橙花跟他說,因為他被祝文驍私人收藏,他們結婚的事情焚香園這邊的人都知道了。他們早就把程星辭當成了祝文驍的同謀。所以之後程星辭做的事情在他們看來都是假仁假義。他是焚香園最值錢的omega,是品香會最受追捧的十七號,十毫升信息素能拍出上千萬。他離開焚香園住進祝家豪宅,擁有了祝文驍合法妻子的身份,卻眼睜睜看著最要好的朋友去死。焚香園被查封以後他們被o委集體安置,住在八人間的擁擠宿舍裏,唯獨程星辭可以住在外麵,而且他們還聽說他是被祝文驍的朋友帶走的。這種待遇上的天壤之別很難不讓人多想,一時間大家都在猜測程星辭是背地裏做了什麽,他們是否做了程星辭的墊腳石。橙花把空白的體檢表交回前台,跟程星辭站在露台上聊天。她點了一支煙,風把她濃密的黑色卷發吹亂,她說,“他們不感激你。”“我不想讓他們感激我。”程星辭說。“可是他們還中傷你。”程星辭沉默了一會兒,“你知道我不是那樣的。”“那又如何?你要澄清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