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越執著地一遍遍按下熟悉的號碼,一遍遍聽機械的提示音,自虐一般不肯停下。一天、三天、七天,他接不到等待的通話,見不到思念的人。褚明誠居高臨下看著他,“實話告訴你,宋思陽辦了退學,前幾天去了a市,你們之間在他那裏已經翻篇了,你也收收心,養好身體直接出國吧。”“你不覺得溫洋跟宋思陽很像嗎,他會和你一起,想必你們能相處得很不錯。”像?褚越漠然地看向屋內的少年。無人可比宋思陽。可宋思陽卻棄他而去。春暖花開之際,褚越出院,又在依山傍水的療養別墅修養了兩個月,臨夏之際準備出國的事宜。他又回到了和宋思陽共同生活過的地方。陳姨將宋思陽的房間收拾了出來,東西都堆在了倉庫,他打開蒙塵的箱子,隻帶走了那隻灰底紅身的積木小船。他還去看望外婆。老太太不清楚兩人的事情,但大概也知道外孫發病跟宋思陽有關,心疼地握著他的手,“連老太婆我都被他蒙騙了,以後看人要擦亮眼睛,都過去了。”褚越笑而不語。他派人去了趟盛星,得到的消息是宋思陽和施源都不在那裏了。真的能過去嗎?高考前夕,褚越遠赴大洋彼岸求學,與宋思陽奔向不同的人生路線。但他確定,總有一日他們終將會再遇。褚明誠給他上的這一課,讓他學會韜光養晦、隱忍不發,待到合適的時機再一擊斃命。宋思陽休想翻篇。--------------------小褚(微笑):已黑化,勿擾。進度條: 成功跑路。下一階段:圍觀褚少抓老婆。第47章 “小宋,把這個u盤交給主編,文件我都copy在裏麵了,主編要審核。“宋思陽條件反射先保存了筆電的資料,又雙手合十接過直係上司王誌丟過來的u盤,應道:“好。”他拉開椅子起身,走出六人辦公室,拐進了走廊轉角,敲響主編辦公室的門,聽見裏頭讓他進去,他才擰開門把,對著正在辦公的青年道:“主編,王哥讓我把u盤給你。”青年抬起頭,很斯文儒雅的長相,一雙溫和的桃花眼藏在無框眼睛後,穿簡單的白襯衫和西褲,一身濃濃的書卷氣,名字也起得很有韻味,姓柳,單名一個鶴字。宋思陽聽聞他的眼鏡並沒有度數,隻因眼睛長得太多情,凝視別人時容易讓人產生誤會,這才特地藏了起來。也聽聞他出身高知世家,父母都是知名大學的教授,爺爺是科研所的老前輩,奶奶是省醫院出了名的婦科聖手,再往上數一數,曾祖父曾祖母也都是受過高等教育的。還聽聞柳鶴本人對文學很有興趣,本科在top1讀的文學類,又出國修了個哲學碩士,一回國就到這家出版社工作,如今二十九歲就坐上了主編的位置,手下負責的幾個欄目很是炙手可熱。他待人和氣不擺架子、遇見困難波瀾不驚、有巧思有能力,編輯部的同事皆對他讚不絕口。宋思陽今年將要畢業,兩個月前到這裏實習,還未接觸到柳鶴之前就在小小的辦公室裏聽了太多他的傳聞與讚美,他一直以為是上司和同事誇張,等團建見到柳鶴時,才知曉什麽叫做百聞不如一見,柳鶴確實擔得起這些美名。“放這裏吧。”柳鶴指了指桌麵的位置。宋思陽走過去,將u盤放下就要告辭。他大學是英語專業,如今在出版社的編輯部擔任助理編輯,王誌就是他的頂頭上司,事務比較瑣碎,偶爾也做些跟專業相關的筆譯工作,跟大boss柳鶴接觸並不是很多,頂多是打過幾次照麵,說過幾句話而已。“等一等。”宋思陽都已經走到門口了,聽見柳鶴的聲音,回頭詢問道:“還有什麽事嗎?”“還有半個月你就滿實習期了,”柳鶴邊說著邊單手摘下眼鏡,“是打算留在編輯部還是另有安排?”許多將要畢業的大學生都會拿了實習證明就離職跳槽,王哥也問過宋思陽這個問題。他如實答道:“我很喜歡這份工作。”說完又覺得自己這個回答有些自作多情,就算他喜歡,想轉正也得柳鶴點頭才行,頓了頓,又說:“如果主編給我機會留下,我一定會加倍努力的。”柳鶴瞧出宋思陽的緊繃,道:“我知道了,你回去吧,審核好我會發給.....你是不是還沒有我聯係方式?”對方話題變得太快,宋思陽怔了怔,頷首。“公司群裏有我微信,你知道是哪個吧?”宋思陽又點頭。“我待會加你,你通過一下,有什麽問題我會跟你說。”宋思陽心想這些資料向來都是王誌負責,發給他再轉發豈不是多此一舉,但上司發話他沒有反駁的道理,於是輕聲回好的,這才離開辦公室。出版社的工資雖然不是很多,但上下班的時間都很固定,雙休,朝九晚六,極少有加班的時候,臨下班前半小時辦公室就開始騷動,家長裏短討論個不停。宋思陽算是目前出版社裏較為年輕的血液,辦公室的同事都愛拿他打趣,一會兒誇他長得好看,一會兒問他有沒有對象,一會兒要介紹侄女給他。宋思陽嘴拙,常常被鬧紅了一張臉,再不好意思地笑。作為他頂頭上司的王誌佯怒道:“再開我們小宋玩笑我可要生氣了啊,”轉眼又換了個口風,“不過小宋,岑姐她侄女可是大美女一個,你錯過個這個村可沒那個店了啊。”大家紛紛笑開來。宋思陽知道同事們沒有惡意,也跟著笑。一下班誰都不樂意多待,哄的一下做鳥獸散,宋思陽也背著雙肩包下樓。在電梯裏遇到柳鶴,大家堆堆擠擠,宋思陽的肩膀和對方的撞在一起,連忙小聲說:“不好意思。”柳鶴笑言沒關係,電梯裏的同事你一言我一語,熱熱鬧鬧地回家去。出了辦公樓,宋思陽沒想到柳鶴還會叫住他,困惑地眨眨眼。柳鶴道:“聽王誌說你住西街,順路,我送你?”宋思陽驚了一瞬,反應過來,“不用不用,我搭公車,很快就到了。”柳鶴似真的是心血來潮問一句,也不勉強,“那好,明天見。”“嗯,明天見。”宋思陽走向公交車站,餘輝燦燦地落在他的身上,陽光有細小的浮遊生物撲撲跳動,畫麵柔和又安寧。柳鶴覺得宋思陽是一筆一劃細細描摹的古典畫幅,隻是靜靜地站著就極具鑒賞價值,而他向來善於欣賞一切美好的事物。他笑著收回視線,來日方長。宋思陽一坐上公交車就接到了施源的電話。對方現在在本市的a大讀大三,偶爾會過來找他。“思陽哥,我獎學金發下來了,周末你有安排沒有,我請你吃飯。”宋思陽靠著車墊,聞言笑道:“好啊......”窗外的景象不斷變換著,路邊鬱鬱蔥蔥的梧桐樹影綽綽地穿過玻璃落在車廂內,歲月流淌的速度似乎也在這靜謐的一刻慢了下來。四年前宋思陽跟施源來到a市,褚明誠替他們轉了學,他沒有再借用褚明誠的關係,卯足了勁頭學習考上c大,一所普普通通的二本,但已經是落下太多的宋思陽能考出的最好成績。而次年施源如願考上985高校,算是這幾年最為欣慰的事情。當年褚明誠給的三百萬,宋思陽將大部分都存進了銀行,拿了零頭當作自己和施源的生活費。此外他也在為茵茵做打算,倘若茵茵長大有了心儀的對象要談婚論嫁,這幾百萬就是她最好的後盾當然,現在茵茵才九歲,說這些為時尚早。當年的事情仿佛已經離他很遠很遠了。他跟褚家再沒有聯係,每年回盛星也隻是匆匆忙忙就離開,不敢去回憶跟褚越有關的一切,盡管他偶爾還是會夢到褚越發病的場景繼而驚醒。他打聽不到褚越的消息,但隻要想到對方健健康康地在他看不見的地方生活著就感到心安。手機的某個相冊裏藏著一張照片,那是在去澳洲的飛機上他偷拍的褚越的側臉,可他從來不敢打開,越是思念就越是生怯,哪怕隻是冷冰冰的照片也足以勾起他內心深處的悸動。而他已經做好了這輩子再也見不到褚越的準備,無謂再讓自己癡心妄想。來到a市的第一年,施源過生日那天宋思陽給對方慶生。對於兩人而言這都是一個特殊的日子,但宋思陽表現得沒有半點異常,他歡快地給施源唱生日歌,笑著和對方一起切蛋糕,仿若早就忘記去年的這一天發生了什麽。他成功地騙過了施源,卻騙不過自己,睜眼一夜未眠。但日子總要過下去。當年宋思陽要離開盛星,施源二話不說跟著他走,和他來到完全陌生的城市,兩人像是大海裏無依無靠的浮萍,互相攙扶著走到今日,不是家人勝似家人。施源高考完的那個夜晚跟他袒露了心聲。“思陽哥,我也不知道對你到底是不是喜歡,我們一起長大,你對我那麽好,凡事都想著我,我以為我們永遠會是天下第一好,坦白講,我怨過你的,我不明白為什麽我們認識那麽多年,我會比不過.....”他沒有說出那個名字,“但是現在我想明白了,這種事沒有先來後到的規則,也許相對於戀人,我們更適合做朋友、做家人,以後不管你做什麽決定,我都會支持你,就像小時候一樣。”宋思陽很感激施源能和他說這樣一番話,從那之後,他和施源的相處模式就與家人無二差別。施源上了大學後有自己的社交圈,他們見麵和聯係的次數沒有以前那麽頻繁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生活,不可能總是圍著某一個人打轉,他由衷為施源感到高興。公交車到站,宋思陽步行五分鍾就抵達現在租的公寓。他現在每個月領到手的實習工資不到三千,正是需要精打細算的時候,住的房子隻有三十來平米,一眼就能望到底,但好在麻雀雖小五髒俱全,離公司也近,除了隔音不太好,住在隔壁的情侶大晚上總鬧得人不得安眠之外,並沒有什麽可挑剔的。宋思陽跟房東反應過幾次,也親自敲過那對情侶的門,可惜收效甚微。他打算等轉正後就另尋住處,免得天天聽那些不堪入耳的聲音。日子有條不紊地過著,宋思陽相信定會越過越好,對此很是滿足。“是,下個月的機票,”褚越隨手翻閱著書籍,輕聲回老太太的話,“還有二十多天。”老太太還是車軲轆話,“你在外頭要好好照顧自己,別太累著了,一回國馬上來看外婆。”褚越這才有點笑意,“一下飛機就往您那兒去。”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霧裏見長陽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鉛筆小說網隻為原作者三道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三道並收藏霧裏見長陽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