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有這崗位，我咋不知道？”
張懷陽聽著挺迷糊，他嶽父說的到底是什麽崗位？他怎麽從來沒聽過啊？
反倒是李象若有所思。
低頭沉吟了一會，有些詫異道：
“廠長，你說的該不會是廠辦招待所的廚師吧，咱們廠真準備搞個廠辦招待所了，可之前不是一直沒通過嗎？”
一般廠裏做招待有兩個操作，一個就是直接從食堂裏找個廚師開小灶，人少炒兩三個菜，人多炒七八個菜，十來個菜，湊上一桌，就算是招待了，消耗的那些食材，也多是用食堂裏的食材。
當然了，有的領導會自備食材。
畢竟食堂裏的食材相對有限。
做出來的菜肴肯定不夠豐盛。
還有一種操作就是，廠裏有專門的招待所，在招待所裏麵招待過來的來訪領導啊，乃至於員工的鄉下親戚等等。
外地親戚之類也可以住進來。
但反正得是跟廠裏有關係的人。
前者操作沒那麽正規，要真深究起來是不大合適的，不過一般情況下小廠都是這麽幹，也沒人會去深究。後者搞個招待所招待，那就屬於合情合法，合理合適，還相對隱蔽，食材之類可以單獨走賬，吃什麽也比較隱蔽，不用擔心領導吃點啥小灶，食堂裏的人都知道。
不過一般小廠，肯定是沒有資格辦廠辦招待所的，也沒那麽多資源去辦這玩意兒，但廠子稍微大點之後，手裏有點錢，無疑就能想想，搞個招待所了。
來往接待也更方便，安全些。
實際來講，他們廠三四年前就有搞個廠辦招待所的想法了，畢竟那段時間他們廠的經濟效益不錯，收入也不錯。
不過後來三年年景不是不好嗎？
食堂都快撐不下去了，給員工們準備的夥食質量是一減再減，一削再削。
那種情況下，顯然沒條件再去搞什麽廠辦招待所，所以這件事就這麽擱置了下來，一擱置便是三四年。直到今年秋收糧食產量不錯，各方麵的供應也都逐漸恢複三四年前的水準，孫廠長這才琢磨著，把廠辦招待所搞出來，隻不過其他工作人員好找，好廚子不大好找。
前麵說了他們這是小地方，小地方特色是什麽？資源不多，人才也不多。
一線大城市要是想找個好廚子，那是真的多的是，川魯粵淮，哪邊的大廚找不到，國宴大廚可能請不到，但國宴大廚徒弟稍微多出點錢，絕對能請到。
而他們這邊呢，十幾年了，隻有幾個廚子天賦手藝不錯，出去闖蕩更廣闊的天地，壓根就沒其他地方的好廚子往他們這來，沒有競爭，又哪來什麽發展嘛，大多數都是得過且過，湊合吃唄。
創新啥的，那就更別想了。
孫廠長在想辦招待所的同時，就沒想過從食堂裏麵調個廚師過去，因為他覺得從食堂裏調個廚師過去，那跟過去有什麽區別？不就是換了個地方吃飯。
所以他的設想是看看能不能從外地挖個廚子過來，挖個手藝更好的廚子。
如果能挖個吊打附近所有食堂廚子的廚子到他們招待所，他們招待所絕對能夠一炮而紅。到時候來他們招待所吃飯的領導多了，其他廠的領導多了，他們廠跟其他廠溝通談業務，甚至於跟上麵協商政策的時候，還能沒有好處嗎？
不過一直沒能找到合適的廚子。
畢竟這年頭又不像過去，跳槽屬於正常操作，這年頭大家都是鐵飯碗，好圖廚子要麽在別的廠半辦食堂，要麽在大的國營飯館裏。同時廚子的工資也是定好了的，他不大可能翻個三五倍的漲去挖人，隻能看看能不能有些民間的漏網之魚，可是哪有那麽多漏網之魚啊。
重要的是，即便他是廠長也不可能去外麵到處亂跑，沒介紹信他同樣寸步難行，隻能設法聯係一些老朋友，老戰友，或者一些老熟人打聽，圈子很小。
這不，好幾個月了也沒啥收獲。
如今嚐了一下李象帶過來的那個酸菜魚，以及他女婿帶過來的那個三種醬料，孫廠長覺得味道還挺不錯，反正也沒什麽其他人能指望，那就先試試唄：
“之前是沒通過，但之前沒通過不是有些客觀原因在嘛！現在情況已經得到了好轉，你看，你們每個月的供應不都恢複了嗎，供應恢複了，物資也不緊張了，那咱們招待所自然也就能辦了。
不抓緊時間把招待所辦起來，回頭萬一再出點啥意外可怎麽辦？隻要辦好了，以後再出啥意外，也不可能關門。
這些你們不需要了解太多。
反正隻要她的廚藝能讓我滿意，確實有些能耐，那給她安排個招待所的廚師工作絕對沒問題。到時候不僅是一個廚師的問題，光招待所的廚房就可以再安排兩個幫廚和兩個打雜的，服務人員也能安排兩三個，再加上管賬會計，反正籠統算下來，安排上十個人沒問題。
有這十個工作指標在。
不怕廠裏麵其他人不答應。
而且這十個工作指標，是額外的十個工作指標，不算在正常每年的那些工作指標當中，其中最重要的就是廚師。
其他的都可以當人情或者籌碼。
但這廚師必須得讓我滿意才行。”
“爸……哦不，廠長，這事您能定下來吧，您要是能定下來，我就去跟那個小高說了，別回頭再出啥意外，那我是真的沒臉再去見人家了，人估計也得懷疑我一直在耍她了，您能確定不？”
一聽到自己嶽父想要給小高安排的是招待所廚師的位置，張懷陽就更開心了。因為如果讓高芸去二食堂當二廚的話，他也不大可能天天去麻煩人家，讓人家給自己搞小炒，怎麽都得有其他廠領導過來，他才能安排高芸招待不是。
總不能讓人家天天招待他吧。
但如果是去廠辦招待所當廚師，他無疑也在招待範圍內，因為廠辦招待所的職責本來就是招待本廠的員工和員工家屬，以及接待來訪賓客。雖然一般情況下員工肯定是有外來親戚拜訪，然後家裏地方又不夠住啥的，才會帶到廠辦招待所裏招待，但也不妨礙本廠員工自己一個人跑去吃飯，這一點並不違規。
而本廠員工去招待所吃飯啥的話。
隻要付個成本價就行。
畢竟廠辦招待所創辦的目的並不是為了盈利，而是為了給員工方便，以及招待方便，讓過來的訪客們賓至如歸。
主要是由廠裏麵撥款運營。
本身不要求盈利。
二三十年後，很多工廠自己都不行了，自然沒辦法再給廠辦的招待所撥款啥的，隻能讓招待所對外經營，自負盈虧之類，這些也是最早的一批賓館了。
不過張懷陽在高興之餘，還有些擔心再出啥幺蛾子，所以想讓他嶽父給他一個保證，保證這事肯定能弄成。別回頭把人高芸請來，又做了一大桌菜，吃完了一擦嘴巴說招待所辦不了了，那他成啥人了，光想想他就覺得羞愧難當。
“咋的，要不要我再歃血為盟，發個誓沒辦成死全家，唉，算了，跟你這小兔崽子置氣，不知道得少活多少年。
辦成肯定沒問題。
這樣，你去多準備一些食材，明天讓你說的那個叫什麽，高芸是吧，再來咱們廠裏一趟，讓她做一場招待，招待咱們廠裏的領導班子，如果大家都覺得不錯，很滿意，那她這個位置就穩了。
吃完正好商量一下招待所的事。
把剩下九個工作指標分一分。
你就說這事能不能成？”
孫廠長是先白了眼自己女婿，但最後也隻說了一句狠話，便沒有繼續說下去，而是詳細說起了接下來的謀劃，吃飽喝足，再加上還有九個工作指標分。
廠裏麵哪個會不同意？
“嗬嗬，那哪能啊，死全家不也得帶著我一起，行吧，待會我就去找那個小高，問看看她大概會做哪些菜，然後準備食材。對了，廠長，你說的廠裏領導是所有領導嗎，車間小隊長算嗎？”
“車間主任往上，一共就九個工作指標，你是要拉九十個人過來分嗎？”
“明白了……”
在孫廠長跟他女婿溝通的時候，李象的臉色並不算太好看，因為如果高芸進二食堂做二廚的話，那他相當於高芸的直係上屬，跟著學些新菜，可以說是相當順理成章，同時也比較好拿捏些。
但如果對方進了廠辦招待所。
彼此基本就沒啥接觸了，還咋學？
如此一來，他臉色能好才怪。
“那事情就這麽定下來了，如果高芸做的菜能得到所有人的認可，那便是大家的共同決定，不占你們後勤的工作指標份額，所以你們後勤這一塊還有個工作指標，你們自己內部看著商量吧。
我就不參與了，咱們廠一共六個車間，再加上你這個後勤，以及安保和人事，正好九個主任，至於宣傳科，總共三個人，就不給他們安排工作指標了。
想來其他主任應該也沒什麽意見。
就這麽著吧。”
“行，廠長，那我們就先走了！”
張懷陽顯然沒啥意見，點頭表示明了後，便左手拎起帶來的三個罐子，右手戳了戳還愣著的李象，就準備離開。
“幹啥？你這不是帶給我的？”
孫磊都快被氣笑了，這小兔崽子帶著三大罐醬料過來，就給他嚐一口啊？
“哎呀，廠長，您這邊啥好東西沒得吃啊，人小高說了，這是讓您外孫外孫女帶到學校去拌飯吃的，您還跟您外孫外孫女搶什麽吃的，等回頭小高進了咱們的廠辦招待所，您想吃啥沒得吃。
您外孫外孫女那才叫可憐呢。
學校的夥食差的是一塌糊塗。
隻能勉強保證餓不死……”
“你給我閉嘴，說你一句，一百句等著回我，滾滾滾，看見你就頭疼。”
“行，那咱明天再見……”
張淮陽是真不怕他嶽父，畢竟他又不是靠吃軟飯做到如今這個位置的，沒有他肉聯廠的爹和供銷社的媽，紡織廠食堂哪來保質保量，每個月一斤不差的豬肉供應，節禮也沒那麽多好東西啊！
其他廠的後勤拿著條子去肉聯廠拉肉，哪個不是畢恭畢敬，想方設法打點好關係，甚至還得請客吃飯啥的，都不一定能要到足夠的分量，而他就不用。
畢竟他爹是肉聯廠的生產主任。
廠長則是他親大爺，還沒兒子。
供銷社他親娘地位也不低，逢年過節罐頭月餅之類東西，絕不可能缺了他們廠，這也是很多廠後勤主任的特色。
具體工作能力無所謂，關鍵是得有人脈，沒人脈哪來的物資，沒物資怎麽管後勤？也就是高芸那些物資來源實在沒辦法過明路，不然她到哪都能混個後勤主任當當，沒誰能夠取代她的地位！
離開後，張懷陽就從李象那打聽到高芸家的住處，然後便出去找高芸了。
不過去之前他還回了趟家。
把高芸送過來的那些拌飯醬料之類帶回家的同時，順帶拿些錢票，他是真不缺錢票，所以也確實沒必要占便宜。
又半個小時後，他便順利到達高芸家，看著她家的屋子，想了想，從兜裏又多掏出了點錢和票，人家都住在這種地方了，他要是還占人家便宜，真真是晚上半夜起夜，都想打自己一嘴巴子。
至於稿費啥的，被他直接忽略了。
畢竟稿費又沒直接寫在臉上，但這房子的質量和大小是肉眼可見的啊，絕對屬於周邊一大堆房子中最差的那個。
上無父母，下麵還有個弟弟。
感覺都夠資格給他們捐個款了。
於是中午沒睡覺，正在自己床上看小人書的高天養聽到敲門聲，一打開門便看到一個中年男人，正頗為憐憫的站在門口看著他，並塞給他一把錢和票。
把他都搞懵了，這是幹啥？
為什麽要給他錢啊？
“大……大叔，你……你這是什麽意思啊？我我……我也不認識你啊！”
“沒事，我也不認識你！”
張懷陽這話一出，高天養無疑就更懵了，啥玩意兒，你也不認識我，你給我錢幹啥，這操作，哪一點合理了啊？
“我的意思是，我認識你姐，聽說過你，但沒見過你，我來找你姐的，你姐在家吧，把你姐叫出來，是好事。還有這些錢和票是你姐該得的，你收著就行，等我跟你姐聊完你再跟你姐說。”
張懷陽是有點怕高芸不大好意思接受，所以便特地叮囑高天養，讓他先收著，等他跟高芸聊完走了再跟高芸說。
這樣也省得彼此再來回客套。
此時此刻，高芸還真沒睡覺，畢竟今天的發生的事挺多，她哪有什麽心情睡覺啊，正在臥室做油敷呢。就是洗完臉之後往臉上塗點好吸收的精華，然後再塗一層精華油按摩一會，最後再敷一層麵膜，貼片麵膜，塗抹麵膜都可以。
心情不好，做個護理舒緩一下。
用的還是薰衣草精華油呢。
畢竟薰衣草不就主打安神舒緩嗎？
有沒有效果她也不知道，反正是跟網上學的，至少感覺心情舒緩了許多。
隻要不去想那些亂七八糟的事。
而不論是張懷陽還是高天揚，兩人都沒有刻意壓低聲音說話，這房間的隔音效果也不咋樣，所以沒睡覺的高芸是理所當然的，隱約聽到了他們的對話。
然後吧，她其實是不大想出去的。
但事情終究得麵對啊。
所以在遲疑了幾秒後，還是趕緊把臉上的麵膜撕下來，然後拿某漾噴霧往臉上噴了些水，用棉柔巾將臉上殘餘的一些麵膜精華和精華油之類擦幹淨，並且把頭上的綁帶拿掉，又稍微整理了一下頭發，就打開臥室門走出去見客了。
“小高，我來是有好消息告訴你。
今天中午吧，我特地找了下咱廠廠長，給你爭取到個機會，那就是明天讓你去廠裏麵做一頓招待，如果你做的招待廠長他們都滿意的話，可以讓你去做招待所的廚師，不是二廚，就是招待所的主廚，工資待遇都按食堂主廚來。”
張懷陽倒也沒吊人胃口的習慣，所以一見到高芸便直截了當的說出目的。
“啊？做招待所主廚？”
高芸先是一愣，畢竟她對這些也不大熟悉，一時間沒反應的過來很正常。
想了一會兒，她才有些猶豫問道：
“哪家招待所啊，而且紡織廠跟招待所之間好像沒有關係吧，咱們縣招待所廚師，紡織廠那邊也能插上話嗎？”
顯然，高芸是知道紡織廠沒有招待所的，所以她以為張主任說的是他們縣招待所，而她對縣招待所具體是個什麽情況其實並不知道，所以才會這麽問。
“不是縣招待所。
唉呀，我沒說清楚，是我們紡織廠的招待所，雖然現在還沒辦，但今年肯定能搞定，現在就缺一個好的廚師了。
對了，你的廚藝沒問題吧？
你應該會不少菜吧。
咱們廠廠長對招待所主廚的廚藝要求還是很高的，不然也不會一直沒能定下來，你最起碼得會七八道，或者說十來道不遜色於酸菜魚的菜，另外最好還會幾十道，咱們本地不怎麽常見的菜。
也就是外地的特色菜。
那個，你……你有沒有把握？”
問的時候，張懷陽還有點緊張，要是高芸這邊廚藝拉胯，他也挺尷尬啊。
“這沒問題，別說幾十道了，上百道我都搞得出來，隻要有材料，滿漢全席也沒問題，不過這次原料不會……”
菜譜嘛，高芸是真不缺，隨便網上一搜多的是，各種古菜譜，創新菜譜啥的，基本都能搜到，同時在無數先進調味料和她現有手藝的加持下，口味即便達不到頂級的程度，至少也不會太差。
“材料不用擔心，是食堂準備！”
“那就好，那沒問題。”
張懷陽聽著挺迷糊，他嶽父說的到底是什麽崗位？他怎麽從來沒聽過啊？
反倒是李象若有所思。
低頭沉吟了一會，有些詫異道：
“廠長，你說的該不會是廠辦招待所的廚師吧，咱們廠真準備搞個廠辦招待所了，可之前不是一直沒通過嗎？”
一般廠裏做招待有兩個操作，一個就是直接從食堂裏找個廚師開小灶，人少炒兩三個菜，人多炒七八個菜，十來個菜，湊上一桌，就算是招待了，消耗的那些食材，也多是用食堂裏的食材。
當然了，有的領導會自備食材。
畢竟食堂裏的食材相對有限。
做出來的菜肴肯定不夠豐盛。
還有一種操作就是，廠裏有專門的招待所，在招待所裏麵招待過來的來訪領導啊，乃至於員工的鄉下親戚等等。
外地親戚之類也可以住進來。
但反正得是跟廠裏有關係的人。
前者操作沒那麽正規，要真深究起來是不大合適的，不過一般情況下小廠都是這麽幹，也沒人會去深究。後者搞個招待所招待，那就屬於合情合法，合理合適，還相對隱蔽，食材之類可以單獨走賬，吃什麽也比較隱蔽，不用擔心領導吃點啥小灶，食堂裏的人都知道。
不過一般小廠，肯定是沒有資格辦廠辦招待所的，也沒那麽多資源去辦這玩意兒，但廠子稍微大點之後，手裏有點錢，無疑就能想想，搞個招待所了。
來往接待也更方便，安全些。
實際來講，他們廠三四年前就有搞個廠辦招待所的想法了，畢竟那段時間他們廠的經濟效益不錯，收入也不錯。
不過後來三年年景不是不好嗎？
食堂都快撐不下去了，給員工們準備的夥食質量是一減再減，一削再削。
那種情況下，顯然沒條件再去搞什麽廠辦招待所，所以這件事就這麽擱置了下來，一擱置便是三四年。直到今年秋收糧食產量不錯，各方麵的供應也都逐漸恢複三四年前的水準，孫廠長這才琢磨著，把廠辦招待所搞出來，隻不過其他工作人員好找，好廚子不大好找。
前麵說了他們這是小地方，小地方特色是什麽？資源不多，人才也不多。
一線大城市要是想找個好廚子，那是真的多的是，川魯粵淮，哪邊的大廚找不到，國宴大廚可能請不到，但國宴大廚徒弟稍微多出點錢，絕對能請到。
而他們這邊呢，十幾年了，隻有幾個廚子天賦手藝不錯，出去闖蕩更廣闊的天地，壓根就沒其他地方的好廚子往他們這來，沒有競爭，又哪來什麽發展嘛，大多數都是得過且過，湊合吃唄。
創新啥的，那就更別想了。
孫廠長在想辦招待所的同時，就沒想過從食堂裏麵調個廚師過去，因為他覺得從食堂裏調個廚師過去，那跟過去有什麽區別？不就是換了個地方吃飯。
所以他的設想是看看能不能從外地挖個廚子過來，挖個手藝更好的廚子。
如果能挖個吊打附近所有食堂廚子的廚子到他們招待所，他們招待所絕對能夠一炮而紅。到時候來他們招待所吃飯的領導多了，其他廠的領導多了，他們廠跟其他廠溝通談業務，甚至於跟上麵協商政策的時候，還能沒有好處嗎？
不過一直沒能找到合適的廚子。
畢竟這年頭又不像過去，跳槽屬於正常操作，這年頭大家都是鐵飯碗，好圖廚子要麽在別的廠半辦食堂，要麽在大的國營飯館裏。同時廚子的工資也是定好了的，他不大可能翻個三五倍的漲去挖人，隻能看看能不能有些民間的漏網之魚，可是哪有那麽多漏網之魚啊。
重要的是，即便他是廠長也不可能去外麵到處亂跑，沒介紹信他同樣寸步難行，隻能設法聯係一些老朋友，老戰友，或者一些老熟人打聽，圈子很小。
這不，好幾個月了也沒啥收獲。
如今嚐了一下李象帶過來的那個酸菜魚，以及他女婿帶過來的那個三種醬料，孫廠長覺得味道還挺不錯，反正也沒什麽其他人能指望，那就先試試唄：
“之前是沒通過，但之前沒通過不是有些客觀原因在嘛！現在情況已經得到了好轉，你看，你們每個月的供應不都恢複了嗎，供應恢複了，物資也不緊張了，那咱們招待所自然也就能辦了。
不抓緊時間把招待所辦起來，回頭萬一再出點啥意外可怎麽辦？隻要辦好了，以後再出啥意外，也不可能關門。
這些你們不需要了解太多。
反正隻要她的廚藝能讓我滿意，確實有些能耐，那給她安排個招待所的廚師工作絕對沒問題。到時候不僅是一個廚師的問題，光招待所的廚房就可以再安排兩個幫廚和兩個打雜的，服務人員也能安排兩三個，再加上管賬會計，反正籠統算下來，安排上十個人沒問題。
有這十個工作指標在。
不怕廠裏麵其他人不答應。
而且這十個工作指標，是額外的十個工作指標，不算在正常每年的那些工作指標當中，其中最重要的就是廚師。
其他的都可以當人情或者籌碼。
但這廚師必須得讓我滿意才行。”
“爸……哦不，廠長，這事您能定下來吧，您要是能定下來，我就去跟那個小高說了，別回頭再出啥意外，那我是真的沒臉再去見人家了，人估計也得懷疑我一直在耍她了，您能確定不？”
一聽到自己嶽父想要給小高安排的是招待所廚師的位置，張懷陽就更開心了。因為如果讓高芸去二食堂當二廚的話，他也不大可能天天去麻煩人家，讓人家給自己搞小炒，怎麽都得有其他廠領導過來，他才能安排高芸招待不是。
總不能讓人家天天招待他吧。
但如果是去廠辦招待所當廚師，他無疑也在招待範圍內，因為廠辦招待所的職責本來就是招待本廠的員工和員工家屬，以及接待來訪賓客。雖然一般情況下員工肯定是有外來親戚拜訪，然後家裏地方又不夠住啥的，才會帶到廠辦招待所裏招待，但也不妨礙本廠員工自己一個人跑去吃飯，這一點並不違規。
而本廠員工去招待所吃飯啥的話。
隻要付個成本價就行。
畢竟廠辦招待所創辦的目的並不是為了盈利，而是為了給員工方便，以及招待方便，讓過來的訪客們賓至如歸。
主要是由廠裏麵撥款運營。
本身不要求盈利。
二三十年後，很多工廠自己都不行了，自然沒辦法再給廠辦的招待所撥款啥的，隻能讓招待所對外經營，自負盈虧之類，這些也是最早的一批賓館了。
不過張懷陽在高興之餘，還有些擔心再出啥幺蛾子，所以想讓他嶽父給他一個保證，保證這事肯定能弄成。別回頭把人高芸請來，又做了一大桌菜，吃完了一擦嘴巴說招待所辦不了了，那他成啥人了，光想想他就覺得羞愧難當。
“咋的，要不要我再歃血為盟，發個誓沒辦成死全家，唉，算了，跟你這小兔崽子置氣，不知道得少活多少年。
辦成肯定沒問題。
這樣，你去多準備一些食材，明天讓你說的那個叫什麽，高芸是吧，再來咱們廠裏一趟，讓她做一場招待，招待咱們廠裏的領導班子，如果大家都覺得不錯，很滿意，那她這個位置就穩了。
吃完正好商量一下招待所的事。
把剩下九個工作指標分一分。
你就說這事能不能成？”
孫廠長是先白了眼自己女婿，但最後也隻說了一句狠話，便沒有繼續說下去，而是詳細說起了接下來的謀劃，吃飽喝足，再加上還有九個工作指標分。
廠裏麵哪個會不同意？
“嗬嗬，那哪能啊，死全家不也得帶著我一起，行吧，待會我就去找那個小高，問看看她大概會做哪些菜，然後準備食材。對了，廠長，你說的廠裏領導是所有領導嗎，車間小隊長算嗎？”
“車間主任往上，一共就九個工作指標，你是要拉九十個人過來分嗎？”
“明白了……”
在孫廠長跟他女婿溝通的時候，李象的臉色並不算太好看，因為如果高芸進二食堂做二廚的話，那他相當於高芸的直係上屬，跟著學些新菜，可以說是相當順理成章，同時也比較好拿捏些。
但如果對方進了廠辦招待所。
彼此基本就沒啥接觸了，還咋學？
如此一來，他臉色能好才怪。
“那事情就這麽定下來了，如果高芸做的菜能得到所有人的認可，那便是大家的共同決定，不占你們後勤的工作指標份額，所以你們後勤這一塊還有個工作指標，你們自己內部看著商量吧。
我就不參與了，咱們廠一共六個車間，再加上你這個後勤，以及安保和人事，正好九個主任，至於宣傳科，總共三個人，就不給他們安排工作指標了。
想來其他主任應該也沒什麽意見。
就這麽著吧。”
“行，廠長，那我們就先走了！”
張懷陽顯然沒啥意見，點頭表示明了後，便左手拎起帶來的三個罐子，右手戳了戳還愣著的李象，就準備離開。
“幹啥？你這不是帶給我的？”
孫磊都快被氣笑了，這小兔崽子帶著三大罐醬料過來，就給他嚐一口啊？
“哎呀，廠長，您這邊啥好東西沒得吃啊，人小高說了，這是讓您外孫外孫女帶到學校去拌飯吃的，您還跟您外孫外孫女搶什麽吃的，等回頭小高進了咱們的廠辦招待所，您想吃啥沒得吃。
您外孫外孫女那才叫可憐呢。
學校的夥食差的是一塌糊塗。
隻能勉強保證餓不死……”
“你給我閉嘴，說你一句，一百句等著回我，滾滾滾，看見你就頭疼。”
“行，那咱明天再見……”
張淮陽是真不怕他嶽父，畢竟他又不是靠吃軟飯做到如今這個位置的，沒有他肉聯廠的爹和供銷社的媽，紡織廠食堂哪來保質保量，每個月一斤不差的豬肉供應，節禮也沒那麽多好東西啊！
其他廠的後勤拿著條子去肉聯廠拉肉，哪個不是畢恭畢敬，想方設法打點好關係，甚至還得請客吃飯啥的，都不一定能要到足夠的分量，而他就不用。
畢竟他爹是肉聯廠的生產主任。
廠長則是他親大爺，還沒兒子。
供銷社他親娘地位也不低，逢年過節罐頭月餅之類東西，絕不可能缺了他們廠，這也是很多廠後勤主任的特色。
具體工作能力無所謂，關鍵是得有人脈，沒人脈哪來的物資，沒物資怎麽管後勤？也就是高芸那些物資來源實在沒辦法過明路，不然她到哪都能混個後勤主任當當，沒誰能夠取代她的地位！
離開後，張懷陽就從李象那打聽到高芸家的住處，然後便出去找高芸了。
不過去之前他還回了趟家。
把高芸送過來的那些拌飯醬料之類帶回家的同時，順帶拿些錢票，他是真不缺錢票，所以也確實沒必要占便宜。
又半個小時後，他便順利到達高芸家，看著她家的屋子，想了想，從兜裏又多掏出了點錢和票，人家都住在這種地方了，他要是還占人家便宜，真真是晚上半夜起夜，都想打自己一嘴巴子。
至於稿費啥的，被他直接忽略了。
畢竟稿費又沒直接寫在臉上，但這房子的質量和大小是肉眼可見的啊，絕對屬於周邊一大堆房子中最差的那個。
上無父母，下麵還有個弟弟。
感覺都夠資格給他們捐個款了。
於是中午沒睡覺，正在自己床上看小人書的高天養聽到敲門聲，一打開門便看到一個中年男人，正頗為憐憫的站在門口看著他，並塞給他一把錢和票。
把他都搞懵了，這是幹啥？
為什麽要給他錢啊？
“大……大叔，你……你這是什麽意思啊？我我……我也不認識你啊！”
“沒事，我也不認識你！”
張懷陽這話一出，高天養無疑就更懵了，啥玩意兒，你也不認識我，你給我錢幹啥，這操作，哪一點合理了啊？
“我的意思是，我認識你姐，聽說過你，但沒見過你，我來找你姐的，你姐在家吧，把你姐叫出來，是好事。還有這些錢和票是你姐該得的，你收著就行，等我跟你姐聊完你再跟你姐說。”
張懷陽是有點怕高芸不大好意思接受，所以便特地叮囑高天養，讓他先收著，等他跟高芸聊完走了再跟高芸說。
這樣也省得彼此再來回客套。
此時此刻，高芸還真沒睡覺，畢竟今天的發生的事挺多，她哪有什麽心情睡覺啊，正在臥室做油敷呢。就是洗完臉之後往臉上塗點好吸收的精華，然後再塗一層精華油按摩一會，最後再敷一層麵膜，貼片麵膜，塗抹麵膜都可以。
心情不好，做個護理舒緩一下。
用的還是薰衣草精華油呢。
畢竟薰衣草不就主打安神舒緩嗎？
有沒有效果她也不知道，反正是跟網上學的，至少感覺心情舒緩了許多。
隻要不去想那些亂七八糟的事。
而不論是張懷陽還是高天揚，兩人都沒有刻意壓低聲音說話，這房間的隔音效果也不咋樣，所以沒睡覺的高芸是理所當然的，隱約聽到了他們的對話。
然後吧，她其實是不大想出去的。
但事情終究得麵對啊。
所以在遲疑了幾秒後，還是趕緊把臉上的麵膜撕下來，然後拿某漾噴霧往臉上噴了些水，用棉柔巾將臉上殘餘的一些麵膜精華和精華油之類擦幹淨，並且把頭上的綁帶拿掉，又稍微整理了一下頭發，就打開臥室門走出去見客了。
“小高，我來是有好消息告訴你。
今天中午吧，我特地找了下咱廠廠長，給你爭取到個機會，那就是明天讓你去廠裏麵做一頓招待，如果你做的招待廠長他們都滿意的話，可以讓你去做招待所的廚師，不是二廚，就是招待所的主廚，工資待遇都按食堂主廚來。”
張懷陽倒也沒吊人胃口的習慣，所以一見到高芸便直截了當的說出目的。
“啊？做招待所主廚？”
高芸先是一愣，畢竟她對這些也不大熟悉，一時間沒反應的過來很正常。
想了一會兒，她才有些猶豫問道：
“哪家招待所啊，而且紡織廠跟招待所之間好像沒有關係吧，咱們縣招待所廚師，紡織廠那邊也能插上話嗎？”
顯然，高芸是知道紡織廠沒有招待所的，所以她以為張主任說的是他們縣招待所，而她對縣招待所具體是個什麽情況其實並不知道，所以才會這麽問。
“不是縣招待所。
唉呀，我沒說清楚，是我們紡織廠的招待所，雖然現在還沒辦，但今年肯定能搞定，現在就缺一個好的廚師了。
對了，你的廚藝沒問題吧？
你應該會不少菜吧。
咱們廠廠長對招待所主廚的廚藝要求還是很高的，不然也不會一直沒能定下來，你最起碼得會七八道，或者說十來道不遜色於酸菜魚的菜，另外最好還會幾十道，咱們本地不怎麽常見的菜。
也就是外地的特色菜。
那個，你……你有沒有把握？”
問的時候，張懷陽還有點緊張，要是高芸這邊廚藝拉胯，他也挺尷尬啊。
“這沒問題，別說幾十道了，上百道我都搞得出來，隻要有材料，滿漢全席也沒問題，不過這次原料不會……”
菜譜嘛，高芸是真不缺，隨便網上一搜多的是，各種古菜譜，創新菜譜啥的，基本都能搜到，同時在無數先進調味料和她現有手藝的加持下，口味即便達不到頂級的程度，至少也不會太差。
“材料不用擔心，是食堂準備！”
“那就好，那沒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