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遠處一番打量後,天導上師換上了另一副麵貌,化作一位穿著普通,樣貌樸實憨厚的山野老者。然後緩緩邁步走向前方宅院,來到宅院大門外,輕輕敲響大門。


    很快,大門便被打開,開門者正是那少年。少年看著門外這風塵仆仆的老頭,像是沒有一點意外和見外,笑問道:“老人家來自何處,因何事敲門?”天導上師見少年粗布麻衣,衣袖挽到胳膊上,手上滿是油漬,身前圍著一塊占滿油漬血漬的獸皮,妥妥一副打雜夥計樣子。他心中不由驚訝,沒想到少年會如此樸素,不過他也不表露絲毫感受,笑道:“我乃是遊方之人,路過此處,見你家氣相不俗且洋溢喜氣,所以前來看看能否沾沾喜。”少年笑道:“好說,你等等,我去給你拿點飲食,讓你路上吃。”


    天導上師誠懇道:“我這次已連續走了一個多月,不知能否讓我在你家休息幾日?”少年遲疑一下,說道:“老人家在外遊曆多年,想必見多識廣,不知可曾聽聞過什麽假帝和天導上師?”


    他上次雖未在京城逗留多久,一路上也少有接觸什麽人。不過以他耳聽八方的本事,在京城中轉那一圈,自然能從周邊人的交談中知道時局的大概。知道大司馬被尊為假帝,也知道這所謂假帝與天導上師的關係。


    天導上師心中一驚,這少年判斷竟能如此精準?不過他自然不會承認,坦然道:“這兩位名聲在外,一位本領通天,一位權傾天下,可以說想要不知道都難啊。”少年點頭,直言道:“不知他們派你來是何目的?考察我讓我加入你們?還是想要對付我,提早剪除潛在的敵人?”天導上師心中無語,自己竟如此輕易便被識破了?真不知他有何根據。


    少年的根據其實簡單得很,他不信什麽巧合,此人來到他家,並想住進他家,那麽必定是跟他有什麽瓜葛,抱著某種目的。而符合這條件的外人,隻有天導上師和假帝的勢力。那麽,對方八九不離十就是假帝和天導上師的人。


    天導上師連忙否認道:“老朽並非天導上師和假帝門下,他們興起不到十年,而且隻招收青少年才俊,老朽可沒這個福分加入他們。”少年麵露不置可否的笑意,微微搖頭,說道:“既然如此,若是你不擔心過幾日這裏會有危險,那就請進吧。過幾天乃是我兄長成親之日,前輩可吃完喜宴再繼續遊曆,我正好也聽聽前輩見聞,長長見識。”


    少年邀請天導上師進家門自然不是因為就信了他的否認,而是不怕他耍花招。而且,正如他所說,他也想知道些外麵的事,長長見識。他之前外出,得到的信息都太過片麵,主要是與向都相關的人的實力。另外就是,對方既然是懷著目的而來,若直接將其拒之門外,那麽他肯定還會想其他辦法來達成目的。如此,不知他會做出什麽事,而他轉明為暗後,肯定會更難對付。那麽還不如直接將他置於明處,時時看著他。


    而天導上師得少年允許進入家門,他心中也是意外,不知其為何一口斷定他跟天導上師和假帝有關,也不知其為何一聽他否認便相信了他。不過他心中比少年更加淡定,少年不怕他耍花招,他更不怕少年耍花招。畢竟,他不隻有遠超這個世界的武力和認知,更有這個世界無法想象的器具。


    見天導上師抬腳要進門,少年更加確定這老者有問題,不然不會明說了過幾天這裏會有危險,他卻不問是何危險,也不見絲毫擔憂。不過他仍然不阻止其進門,淡然一笑,轉身讓路,然後與其並肩而行。天導上師進入少年家新宅後,少年按照天導上師自己的介紹給家裏其他人簡單介紹了一下他,並給他安排了一間客房,然後讓他自己活動。然後他自己則再次加入食材的處理中。


    天導上師自然也不好獨自呆在屋裏,所以來到少年他們處理食材處。少年家中,一共八人,現在正好都在,而且都聚在此處處理食材。他們的食材,都是山中打回的獵物,天上飛的,水裏遊的,地上跑的,土裏鑽的,小到野雞野兔,大到豹子野豬,種類繁多。此時他們八人,有的解剖放血,有的拔毛脫皮,有的剔骨切肉,也算分工明確,而且其樂融融。


    天導上師看了一會兒後問道:“不知我能否幫上忙?”少年此時正拿著菜刀切肉,見天導上師問話,他微微一笑,說道:“遠來是客,不必多禮,前輩歇著吧。若是閑得無聊,可跟我們說說外界之事。說來慚愧,我們一大家子人,都沒出過遠門,沒見識得很。”


    天導上師點頭,問道:“不知各位想聽些什麽事呢?”少年笑道:“前輩隨意說就是,各地的民風習俗,風光美景,官府幫派,貴人貧民,傳說曆史,什麽都行。”


    天導上師找了塊石頭坐下,笑道:“好,那我這幾天就將我這些年的見聞,一一說給你們聽。不過在此之前,不知可否問問各位如何稱呼?”少年笑道:“這有何不可,我叫風玄。”然後他又看向他兄長,笑道:“這是我兄長,叫風清。嘿,我倆的名字,還是鹿大叔給我們起的呢。”


    說著,他看向鹿大叔,雖仍麵帶笑意,但神色間卻滿是敬重的說道:“就是這位。他可是我們家的大恩人,從我們還小時就收留我們,教我們打獵,還教了我們許多東西,比如采藥治病,野外求生。真是受用無窮,恩同再造。”


    天導上師看向壯漢,露出佩服神情,讚歎道:“老朽真是眼拙,竟未能看出這位兄弟是隱世高人。”鹿大叔自嘲一笑,說道:“我算是哪門子的隱世高人呀,不過就是個祖上傳下些打獵技巧而已。”


    天導上師笑道:“欸,小兄弟太自謙了。風清、風玄這兩個名字,就足見你文采出眾,氣魄不俗。而兩位後生一看便知不同凡響,能教導出這樣兩位後生,又怎能不算高人?”


    鹿大叔笑道:“老丈過譽了,其實我教小玄小清的東西沒有多少,最多隻能算啟蒙而已,他們能有今日成就,全靠小玄聰慧?”天導上師不解問道:“哦?此話怎說?唔,尚不知你們是如何相遇的呢,可否告知?”


    鹿大叔笑道:“當初,小玄剛滿五歲,竟然就獨自跑到虎王山打獵,正好讓我碰到。我見他聰明伶俐,年少老成,且知恩圖報,所以就將他們一家帶了回來。說來慚愧,我將他們帶回來,卻沒本事保護他們,隻能讓他們這些年足不出戶。”


    風玄笑道:“欸,大叔怎能如此說?在家中又有何不好,難道還能不如每日困於農田勞作?你能解救我們於那地主壓榨奴役之中,就恩同再造了,哪有什麽慚愧之說?”風玄父母也連忙出言讚同風玄所說,風父說道:“正是這道理,我們足不出戶,也不用辛苦勞作,卻得到你和鹿大嫂、鹿大娘無微不至照顧,不用為溫飽發愁,我們高興還來不及,又怎會介意不能外出?”


    鹿大叔欣慰點點頭,又對天導上師說道:“至於對小風他們的教導,也僅限於教他們認識了些禽鳥野獸,樹木花草,以及野外的凶險。其他的,全是小玄自己想出來的。”天導上師心中也莫名驚撼,他自然知道風玄想出了些什麽。這一點,他自問自己應該是做不到,若是跟風玄同樣出身,他估計自己不說能否踏上武道,就是能否走出農田都不一定。


    而一旁聽著的風玄,卻並不阻止鹿大叔說出他的底細。他知道,就算鹿大叔不說,對方肯定也會想盡辦法去查。對方若是一直沒有查出頭緒,可能就會使出什麽陰損手段。若是對方認定了他身後有什麽高人教導,說不定為了引出這個不存在的高人,就會對他們一家做出毀滅性的打擊。相反,讓對方知道他的底細,對方對付他時雖會少了些顧慮,可以放心大膽的對付他,但也可降低對方的警惕,甚至讓對方輕敵。而且這些話由鹿大叔這憨厚漢子說出來,比他自己說出更能取信對方。


    天導上師雖覺風玄天賦妖異,卻也不改初衷,不打算現在就親自對他動手。因為在他看來,即使風玄有超過他的潛力,但是沒有傳承也是白搭。他不可能悟出什麽高深的術法,因為那不僅需要智慧,還需要時間。他若不能突破境界,最多就隻能有百餘年壽命,而這短短百年時間,他不可能悟出突破境界的法門,也不可能悟出些什麽了不起的東西。而且這顆星球也沒有能支撐他突破的資源,這可說是無解的事。再說,他自己不僅有遠超此界人能想象的術法,還有此界人無可想象的器具,一下子就可將這星球幹爆。如此,何不將其留下,用作他途?當然,若是少年被這次來的人幹掉,他也沒什麽可惜的。


    天導上師麵露不可思議之色,讚歎道:“我這一生雲遊四方,走遍天南海北,尚未聽說過如此奇才。今日能見到這位小兄弟,真是令我感覺三生有幸。”風玄淡然一笑,說道:“前輩說笑了,世上超過我的人,不知凡幾,隻是別人不像我這般顯擺罷了。不說這些了,還是說說前輩這些年的見聞吧。”


    天導上師點點頭,笑道:“好,我就將我這些年的見聞一一說給你們聽,你們聽到哪裏覺得有趣,可打斷讓我細說。”少年微微一笑,說道:“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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