剩餘給樂悅月的時間並不多,不眠不休兩夜後,她來到沿海的山坡上,享受著留在這個世界最後的自由時光。


    海天相接,濤聲幽幽,閃著銀色光輝浪花打在長滿苔蘚的青黑礁石上,驚動了停歇在上麵的一隻離群的海鷗。


    沒有掩飾的腳步聲在身後響起,樂悅月轉過頭,毫不意外的看到了許久未見的人。


    不過有些詫異的是,他沒有穿那一身‘書’中見過的暗紅的軍警服。而是簡單的襯衣搭毛衫,像是從校園裏走出的清澈帥氣的學長。


    樂悅月眉梢蕩起一絲笑意,抬起的手指輕輕動了動,像是老友重逢般,自然的打著招呼:“啊呀,好見不見啦,條野少年~”


    熟悉莞爾的語調,讓條野采菊恍惚了一瞬,耳邊傾聽著的心跳如從前般溫柔有力,卻沒有聽出一絲在見到他時而出現的短暫驚訝。


    向前的腳步稍頓,隨即又繼續走到她身邊才淺淺停下。條野采菊閉著眼眸,調整好語氣,緩緩開口道:


    “好久不見,樂小姐好像一點都不意外在這裏見到我?”


    樂悅月將雙手背在身後,探著身子湊近,仔細觀察著他的眼睛道:“欸?怎麽會呢,我超級意外的,不相信的話你可以睜開眼睛看看我呀~”


    溫熱的呼吸輕輕撫上肌膚,塵封在記憶裏的異香也重新縈繞在鼻尖。原本穩定的心跳不自覺的加速了一瞬,條野采菊躲閃的向後退了一步,不著痕跡的調整著有些停滯的呼吸。


    “樂...”


    樂悅月輕皺著鼻尖步步緊逼的埋怨打斷道:“嗯嗯—樂小姐樂小姐,條野少年還是這麽懂禮貌啊,留下外套與紙條,然後一聲不吭就消失的不見蹤影,一年多誒~快兩年了,想抓你做苦工都找不到人,真是會躲呀。”


    本以為早已被忘記的情愫,會在聽見她聲音後如瘋狂滋長的藤蔓一般重新盤繞上心髒。曾經在陽光下的笑容明豔的女孩,恍如昨日般清晰的浮現在腦海。


    條野采菊繃緊渾身的肌肉,勉強維持著表情管理,開口解釋:“我...不是躲...”


    “嗯?不是在躲我嗎?”惡趣味逗弄結束,樂悅月藏起笑意,站直身認真點了點頭:“原來如此,好吧,勉強相信你啦。”


    在脫離危險距離後,條野采菊暗暗鬆了口氣, 想起自己來這裏的目的,他側過身,不敢再把自己神情暴露在她的視線下。


    “雖然不知道你為什麽會清楚我如今的身份,但你應該更清楚,異能特務科的軍警一方不會放任他國的危險人物遊走在橫濱,威脅城市的安全。”


    說到此處,他停頓了一下,又繼續道:“但是你放心,我會幫你拖延,不會讓他們傷害你。種花國也不會讓你被關押太久,隻是走個程序,不需要太久,就會放你自由的。”


    什麽危險人物,都隻是表麵說辭,走這個所謂的程序,也隻是明白他們做不到長期關押,所以想趁機在暗中做小動作。


    而條野少年會願意冒著風險幫助她,也在她的意料之中。畢竟他還欠著她的人情,雖有很長時間沒見,但樂悅月自認還算了解這個少年,至少他不會是一個忘恩負義之人。


    條野采菊閉著眼,沉聲接著道:“但這隻是第二個方案,更穩妥的是你現在就立刻離開。即便離不開橫濱,你也可以去大使館....”


    “然後像個縮頭烏龜一樣躲在裏麵不出來?”樂悅月輕笑一聲,偏頭道。


    先不說她麵臨的可不止官方的軍警,還有一直在暗中覬覦她聖靈蠱的俄羅斯小倉鼠。


    條野少年更不知道,就連他的頭領福地櫻癡也在好奇她這個來自異界之人的力量,說不定這威脅橫濱的罪名,就是他強行給她安上的。


    哢噠的金屬碰撞聲響起,冰涼的手钅考分別靠在了兩人手腕上,條野采菊驚愕的轉過頭,一直緊閉的雙眼也詫然睜開。


    那雙與海麵一樣蔚藍的瞳孔裏流轉的銀色光輝,清晰的倒映出眼前少女濃顏如桃夭的精致麵容。


    曾經還略顯稚嫩的眉眼張開了不少,但原來飽滿的臉頰肉眼可見的消瘦了許多,紫色的瞳孔也不如往日明媚,遮掩不掉的疲憊在她眼底泛濫。


    可她依舊在笑,笑容一如既往的美麗,清幽的聲音溫柔而低緩:“一直閉著眼是想要假裝沒有見過我,然後放我走嗎?”


    樂悅月舉起被銬住的手,連帶著他的手也一起抬起:“但是現在軍警先生已經抓到我啦~所以不需要做包庇縱容罪犯的行為了哦。”


    條野采菊眸光閃爍,不解的皺眉詢問道:“為什麽...”


    樂悅月淺笑著回應:“因為...你是我的朋友呀,你能走如今的地步,想必也很不容易,我不想你因為我的事而遭人懷疑。”


    當~然不是,她隻是在按照自己的計劃行動,果戈裏的傳送異能比她自己強行開辟的時空間隙要穩定的多,既然有更安全的通道,幹嘛要自己費勁扒拉的去冒風險走更危險的途徑。


    不過這話倒也不算說謊,至少被認識的條野少年帶走,也好過去應付那些她見了就想殺的醜惡嘴臉要好的多。


    何況費奧多爾精心給她準備了一場劇目,她這個主角要是不配合的罷演了,那作為導演的他該有多傷心啊。


    嗯嗯~她果然是心地善良的天使呢~


    異能特務科,是霓虹國特立的異能官方的組織,也是製衡在橫濱泛濫的各種異能者。除了有成為超越者潛質的底牌澀澤龍彥,還有實力強勁,慣於處理危險事件,屬於政府異能特種部隊「獵犬」的軍警組織。


    而樂悅月作為罪犯,自然沒有那麽好的待遇,可以大搖大擺的進入異能特務科。


    她雙眼蒙著黑布,兩手被銬著鏈子,被條野采菊一路帶到了異能特務科內部,見到了一直未曾謀麵的天人五衰的神威首領。


    福地櫻癡渾厚蒼勁的聲音在房間內響起:“條野,在外麵裝裝樣子就好了,樂小姐既然進來了,就把她解開吧。”


    條野采菊雖有疑惑,但動作卻沒有停頓,依言解開了樂悅月身上所有的束縛。


    重新恢複視線的樂悅月,第一眼就看見了有著炸毛般勁拔白發的老頭。


    要不是從‘書’中了解了他想要毀滅世界,重建沒有異能者世界的大boss,就這一身正氣的模樣,還真以為他是什麽正道魁首。


    不過話說回來,他們為什麽要執著於平凡的普通世界?人性的劣質基因又不會因為沒有超能力了就跟著一起消失。


    而人類不管在什麽地方,身處什麽環境,照樣也會分出三六九等,戰爭也不會因為異能消失而停歇。就算是原始社會的猴子,那也會因為搶地盤而打群架啊。


    福地櫻癡先是打量了這個預言中的異界少女,而後抬手揮退條野采菊:“你先離開吧,我需要和樂小姐單獨談談。”


    條野采菊閉著眼,平靜的麵色上閃過一絲不明顯的猶豫,在引起福地櫻癡的懷疑前領命告退。


    他與樂悅月相識這件事除了最在那時碰過麵的中原中也與太宰治,就未再有人知曉。就像隱藏在內心的秘密一樣,他不願讓任何人知曉。


    而關於條野采菊的眼睛明明已經複明了卻還要一直裝盲人的行為,樂悅月表示不理解。


    但這或許跟太宰治兩隻眼睛都是正常卻還要綁繃帶的行為一樣,一些奇怪小愛好,雖不懂,但尊重。


    福地櫻癡臉上掛著爽朗的笑容,麵對著樂悅月道


    “樂小姐應該還不認識我,我是福地櫻癡,異能特種部隊獵犬的隊長,這次以這種方式邀請你來也是迫不得已。但我很看好你的實力,也衷心的邀請你加入獵犬,至於你身上的那些麻煩事,自然也會迎刃而解。”


    是加入獵犬,還是加入天人五衰?是看好她的實力,還是看好聖靈蠱有能幫助他重建世界的力量?


    樂悅月掛起標準的乖巧微笑,溫聲細語的說著挑釁的話語:“福地先生真是說笑了,我放著好好的種花 人 不當,為什麽要去當霓虹的一條狗呢?”


    爽朗的笑容消失,福地櫻癡眸色沉沉的盯著樂悅月一會兒,隨即又開懷大笑起來:“哈哈哈哈哈哈,樂小姐真是應了種花家的古話,初生牛犢不怕虎。我很欣賞你啊”


    “但是樂小姐可還記得,你從異世而來,在此世哪會有你真正的國家,何況你登陸的地點是橫濱,也在這座城市生活了兩年,你又何必要執著於一個本就與你無關的國家呢?”


    樂悅月抿唇一笑:“福地先生言之有理,這裏確實沒有一處是我真正的歸屬地,但那又如何,不管落我在何處,生在何地,我永遠都隻會是種花人。”


    福地櫻癡聽罷,笑容未變,語氣卻帶著一種令人膽寒的威脅:


    “既然樂小姐如此堅定,那老夫也沒有辦法替你解圍了。獵犬雖屬於官方政府的軍警,但也是能在暗夜行動的獵殺者。樂小姐不如配合一下, 交出你的武器,我們也好配合你,少一份處理普通人的工作。”


    樂悅月臉上乖巧溫和的麵具一變,神情冰冷的與之對視良久,才緩緩抬起手,五指在空中一握招出了蠱笛,在交於他手中的前一刻停滯了下來。


    她揚眉道:“交給你可以,但我有一個小小的要求,我需要見澀澤龍彥一麵。”


    福地櫻癡審視著樂悅月道:“見他?樂小姐是想報仇嗎?”


    樂悅月鼓著臉,語氣軟糯的委屈道:“怎麽會呢,福地叔叔應該知道吧,我的異能局限性很大,即便能靠自己煉出蠱蟲,也需要蠱笛才能施展出來。”


    說著便將蠱笛放入他的手心,眨巴著雙眼無辜的看向他道:


    “即便想報仇,我現在也是有心無力,況且也隻是見一麵而已,我都乖乖聽話了,福地叔叔應該也不會小氣,連這都不同意吧?”


    若不是了解過這個少女有多狡猾,單是看她這副賞心悅目的皮囊與靈動可愛的神情,還真像一個衝著長輩撒嬌要糖的乖巧小女孩


    可他福地櫻癡征戰多年,什麽人沒見過,雖不至於被她的表象的無害所迷惑,但到底還是自傲的看輕了這個少女。


    確定手中蠱笛的真偽後,目光又落在她臉上遊移,思及她如今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估計也翻不出什麽風浪,便著人下去安排。


    目的達成後,樂悅月也不再說多餘的話,整個人溫順的像是落入虎口的小綿羊一般,安靜的跟著條野采菊去與澀澤龍彥見麵,而他也負責從旁監視她的所有行為。


    她對澀澤龍彥其實無話可講,隻是他到底也讓她想起了,她不是什麽異能者,而是巫蠱師。


    在安寧的和平世界當了太久的普通人,來到這個世界後又有更加便利的遊戲技能,確實讓她有些大意的忘記了她本身最重要的東西。


    不得不說,真的該多感謝澀澤先生,能讓她明悟這點。而秉著種花家優良的傳統美德,她怎麽能不禮尚往來呢?


    無用的廢話結束,樂悅月起身走過他身邊時,腳步微微停頓,側頭含笑感謝道


    “不管如何,都很感謝澀澤先生在我最狼狽的時候給我披上的外套,還有,你做的衣服很漂亮,所以不需要退訂了,謝謝你~”


    少女溫柔的笑意夾雜著真摯的感謝讓澀澤龍彥有一瞬間愣神,一絲不明顯的殷紅在他暗紅的瞳孔下閃過。


    待他再轉身回看時,少女已經被重新蒙上了雙眼,銬上了銬子,限製了言語。


    澀澤龍彥緩慢的眨動一下眼,麵上的表情出現了輕微的僵直,下一瞬又再次恢複成了尋常模樣。


    如條野采菊所言,在關押的這幾日裏,她確實沒有受到傷害,隻是眼不能見,口不能言,行動受限。除了有些無聊,沒有任何不適。


    直到有一天監獄的門被打開,可迎接她的人卻不是條野采菊。來者也沒有解開她身上的束縛,隻是安靜的引著她離開了監獄,坐上了車廂。


    側耳傾聽,除了汽車的行駛的聲音,安靜到聽不到任何聲響,根本不清楚自己到底被送往了哪裏。


    但在熟悉的溫熱貼貼湊上來的時候,她便清楚,等待已久的劇場即將拉開帷幕了。


    果戈裏抱著樂悅月,像個吵鬧的好奇寶寶一樣問道:“嗯嗯嗯?小姐在想什麽?不對不對,小姐應該先猜猜我是誰?”


    說完又皺了皺眉,有些懊惱的自問自答道:“啊啊啊,但是這麽簡單的問題,小姐肯定早就知道了吧。對了!我想到了,小姐好像還不知道我叫什麽,怎麽可以不知道呢~這樣好了,小姐不如先猜猜我的名字好了~”


    對於他的吵鬧,眼睛嘴巴都被封住的樂悅月隻能沉默以對,不僅不想搭理他,甚至還想丟隻倉鼠給他,讓他自己拿著一邊玩兒去!


    果戈裏像是才反應過來似的,獨角戲般的做著誇張的恍悟表情:“真是抱歉,差點忘了小姐現在說不了話,但是但是,這樣的小姐看起來更美味了,根本舍不得摘下來呢。”


    雖然一直被抱著,但樂悅月也能感覺到位置在不停變換,不過不是空間轉換,而是被他抱著一步一步的在朝著上方移動。


    似乎已經達到了目的地,他的腳步停了下來,而她也終於被放了下來,隻是環住她身體的手依舊沒有鬆開。


    淩冽的寒風在吹起她臉上的碎發,嘴上的束縛也被果戈裏摘下來。


    樂悅月銬住的雙手圈住他的脖頸,果戈裏眼神專注的看著少女,冰冷的灰瞳裏仿佛盛滿了無限的深情


    “雖然很喜歡啦,但小姐一直不說話,我也會無聊。許久未見,小姐有沒有想我呢?我可是每天每天都在想你哦~”


    “當然,我無時無刻的不在想你~”少女的語調輕柔如絲,黏稠如蜜的嗓音低低纏上,撩撥的尾調聽的人耳尖發麻發燙。


    沒想過她會回應的果戈裏神情微怔,灰蒙蒙的眼瞳裏翻過一片漆黑的暗影,仿佛醞釀著一群欲擇人而噬的猛獸。


    視線從蒙住的雙眼悄然的落到她飽滿誘人的朱唇上,惹人燥熱的吐息從中流露,下一句的言語卻染上了寒霜


    “想你什麽時候能去死一死。”


    沒有絲毫詫異的果戈裏將樂悅月牢牢擁住,埋在她頸窩的腦袋發出愉悅磁沉的低笑聲。


    直到笑夠了以後才抬起臉,用指腹流連般的摩挲著她軟軟的紅唇,手掌順著她的臉頰一點一點的向後挪移,然後一把扣住她的後頸,遏製住她躲避的動作。


    果戈裏緩緩低下頭,兩者的唇瓣隻間隔著一絲危險的距離,他低低沉吟,像是怕人偷聽到一般,發出類似悄悄話的輕語


    “怎麽辦啊,小姐,我好像越來越喜歡你了,真的好舍不得這樣靈動的你啊,要不我們私奔吧~”


    樂悅月額角青筋抽動,攥緊拳頭恨不得在他頭頂上打個洞,這個人能不能清醒一點!話說導演呢?他不按你的劇本走,你為什麽不喊卡?!


    哦~這是現場直播啊....靠!


    樂悅月側過臉躲開他的親吻,雙手困住他的頭,想給他一發斷子絕孫腿,卻被他靈活躲過,膝蓋狠狠地頂上他的腹部。


    果戈裏捂著疼痛的腹部,迅速拉開了短暫的距離。樂悅月掙開雙手的束縛,扯掉眼睛上礙事的黑布,腳尖繃直的朝他的下頜踢去。


    一擊不夠泄憤,樂悅月腳尖觸底,輕盈如翼的向著他瞬間靠近,鋒利的指尖劃過他的脖頸,帶起一陣鮮紅的血珠。


    翩然如舞的一套連擊被一聲槍響打斷,察覺到危險的樂悅月迅速轉身,險險與子彈擦過,如今的她可不敢再動用聖靈蠱的力量去抗子彈。


    可猝不及防的不止有子彈,一根接著一根的鋼筋從各種不同的角度襲擊,挑起一根鋼筋翻身一踹,朝著果戈裏腦袋疾馳而去。


    果戈裏勉強躲過致命處,可鋼筋還是從肩處橫穿而過,將他定在牆麵。而樂悅月也被身後突兀出現的鋼柱狠狠撞擊在地


    咳出口中的血沫,樂悅月也在打鬥中看清了周圍的環境,廢棄大樓的天台四周被濃濃的白霧包裹,像是形成了結界一般,隻有寬闊的天台處沒有霧氣蔓延。


    果戈裏把自己從鋼筋上解救下來,忍著痛楚神情委屈的埋怨道:“小姐對我還真是狠啊,招招都朝著致命處,就這麽想我死嗎?”


    樂悅月擦掉嘴角的血跡,含情脈脈的望著他道:“怎麽會呢,這可是我疼愛你的方式啊,想做我的戀人,就得先承受的住我熱烈的愛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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