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傅隻見你。”“我就說嘛,果然有緣分。好嘍,你去吧,我在這裏等你,放心吧,我不會提前溜走的。”小師傅和我穿過長廊,他一邊走一邊叮囑我,讓我不要主動開口,我需要做的隻是回答聖人的問題。入鄉隨俗,小師傅的所有叮囑,我都一一應下來。我們停在一扇巨大的雕花木門前,蒼老的聲音從門內傳來:“進來。”小師傅替我打開木門,我走進去,木門在我身後合上,屋內放著一排排木頭書架,聖人盤腿坐在一張蒲團上,他一身長袍,氣質脫塵,仙風道骨之感油然而生。一問一答,聖人同我交流了數十分鍾,聖人似乎真能窺得天機,我在他的眼裏大約是透明的存在,最後聖人送我一句“有得必有失”,他說話時始終閉著雙眼,但我覺得他看得再清楚不過。帶著聖人的話,短暫的三天之旅即將結束,我給了導遊一大筆小費,於是他又露出明晃晃的牙齒和我說“謝謝嘍”,我們揮手告別,他邊朝反方向走邊說:“有緣再見嘍,我覺得你是個很不錯的人。”第四天,人間蒸發三天的裏昂終於出現了,我被裏昂真正的助理帶到醫院,在病房裏看見了受傷的裏昂。他的胸口被厚厚的紗布包裹得嚴嚴實實,裏昂的左胸中了一槍,幸運的是射偏了,沒有傷及器官。“我穿了防彈衣,防彈衣幫我擋了好幾槍,但還是沒躲過這一槍。”裏昂苦笑一下,他的嘴唇因為失血過多而蒼白,整個人都透露出難以掩飾的虛弱,“其實我昨天就已經住院了,但我昨天的狀態太差,所以今天才見你,你不要怪我。”我怎麽會因此責怪你看著這樣的裏昂,我心中浮起幾分酸澀,如同吃了一整顆檸檬,沉默半晌,我輕輕握住裏昂的手,我說:“沒事就好。”裏昂幅度很小地點點頭,他回握住我的手,我們就這樣安靜地相伴了一小會。但複雜的情緒在我的心底翻騰,我盡可能平靜地問:“這就是你說的‘有事要做’嗎?是什麽事,讓你受這麽嚴重的傷?現在可以告訴我了嗎?”“你別生氣,我、會告訴你的。”裏昂語速很慢,甚至會偶爾停頓,但我沒有絲毫不耐煩,“離我近一些好不好,我慢慢和你說。”我往前靠了一些:“現在可以告訴我了嗎?”“我找出叛徒了。”裏昂的話如同一顆魚雷,在我心底炸起驚濤駭浪,原來這就是他口中“危險的事”,那麽裏昂必行的目的究竟是和曼特裘王子合作,還是抓出叛徒?我問出了自己的疑惑。“兩者都有。我一直苦於沒有引出叛徒的誘餌,直到曼特裘王子再次邀請我來斯東聖。”“利用這個機會,我策劃了一場‘釣魚活動’,這次行程本來是保密的,但我‘不經意’間泄露了行程,隻不過是稍加修改的行程。”“前天,我假裝去和一位石油商談生意,我的車被動了手腳,下車之後,我又遭遇了埋伏,不過這一切都在我的意料之中。”“結果就是我們激烈地交火,我贏了,但我很難百分之百地預測對方的行動,所以我也付出了相應的代價,代價就是這個傷口。”裏昂簡單地概括出事情的前因後果,他的語氣並不沉重,甚至有刻意的輕鬆他不想讓我太擔心,但我很難不後怕。這件事的偶然性太大,但凡出現一點意外,我都未必能夠在這裏和活著的、完整的裏昂對話。“……叛徒還活著嗎?”“活著,在我的人手裏,我不需要一具屍體。”“你不想知道他是誰嗎?你也認識。”裏昂問我。“是誰?”“霍拉迪。”“……怎麽會是他?”“我也很難相信……霍拉迪的具體動機我暫時不清楚,等回去之後再慢慢審問,總而言之,警報已經解除了。”我陪著裏昂休息了幾小時,晚餐之後,我沉默不語地注視裏昂蒼白的臉,察覺到我的目光,裏昂轉過頭和我對視,他露出一個討好意味的笑,問我:“親愛的,怎麽了?”“我有點生氣。”裏昂的表情嚴肅起來:“誰惹你生氣了?”“是你。”“我”“太冒險了,你也說了,你不能百分百地猜到對方的行動,你有想過失敗的後果嗎?”裏昂沉默片刻,他握住我的手:“我當然想過,如果行動失敗了,我的人會馬上帶你離開,曼特裘也會提供相應的保障,我不會讓你身處險境。”“不是我的問題,是你,你不想讓我身處險境,我也不希望你發生意外。”“我的安全對你很重要,你的安全對我同樣重要。”“你明白我的意思嗎?裏昂,你是我唯一的家人了,我不想失去你。”裏昂眨眨眼,他的表情陷入迷茫,像是過載的處理器,半晌,他啞著嗓子回我:“以後都不會了。”“你願意和我說這些話,我真的很開心,達希爾。”“天呐,我是在做夢嗎”“你沒在做夢。”我無情地打斷裏昂,“你的胸口還有一個洞,現在最重要的是好好養傷,否則就把你丟掉。”明明不是溫馨的話,裏昂聽後缺朝我露出近乎甜蜜的笑:“我會好好養傷的,等再過兩天,我們就回家。”“好,我們回家。”第79章 勇氣的來源回到利日杜斯後我找上了一位研究員朋友,萊登仔細地觀察著黑色鑽石,過了一會他問我:“你確定要把這層黑色物質溶解掉?”我肯定道:“我確定。”“行,你都這麽說了,我幫你處理。”萊登配出一罐藍色的溶液,黑色的鑽石緩緩浸入藍色液體中,有一種詭異的美感,隨後,萊登把容器放入了特定的環境中。我問:“大概需要多久?”“差不多需要三天,三天之後,還是這個點,你再過來。”“好的,謝謝了。”接下來的兩天我一直在陪伴裏昂,他在私人醫院養傷,順便處理一些公務,幸運的是,裏昂的傷勢恢複得不錯,不會留下糟糕的後遺症。有關叛徒的事,裏昂告訴我基本問題已經得到解決,至於更深層次的問題,裏昂打算親自審問。“借此機會,給其他手腳不幹淨的人一個警告,背叛romance的後果並非人人都能承擔。”“我不太理解……霍迪竟然會背叛romance,他看起來是一個忠於組織的人,可能是他隱藏得太深了。”“他的確是一個忠於組織的人。”在我詫異的眼神中,裏昂接著解釋,“但我不並不等同於romance,霍拉迪說他背叛的是裏昂伯納爾,而非romance。”“……romance是你的心血,他這種說法簡直是在詭辯。”裏昂沉默片刻,告訴我:“霍拉迪說我在毀掉我的心血。”我感到疑惑,又覺得墳墓:“他為什麽這麽說?他憑什麽這麽說?”“‘你不能夠把注意力完全放在romance上,你有致命的弱點,所以你不再適合掌舵romance這艘大船’。這是霍拉迪的原話。”裏昂的表情雲淡風輕,像是在談論一件無關緊要的事,“一個可憐的喪家犬。”致命的弱點,霍拉迪指的是我,這樣一切似乎都能夠講通了霍拉迪對我的態度從友好變得輕視,暗地中給我下絆子,甚至是阻止我和裏昂聯係……“他說的是我,我是不是可以認為,霍拉迪背叛你的原因也是我。”聽到我的話,裏昂把臉上的笑收起來,他很認真地對我說:“這是霍拉迪的偏見,你並沒有給我帶來麻煩,恰恰相反,你讓我的工作和生活充滿意義。”“杜波依斯那件事你還記得嗎?霍拉迪也有插手,他曾經暗中和利夏維爾聯係,為的就是這件事。”裏昂的話讓我陷入震驚,半晌,我問道:“他從那個時候就想陷我於死地?”“不。”裏昂給出了否定的答案,“他隻是想給你一個下馬威,但杜波依斯可不會完全聽他的,他是真的想活捉你,再把你送給康坦。”“……聽起來和殺死我沒什麽區別,說起來在我住院期間,艾特曾經試圖聯係過你,但被霍拉迪阻止了。”“所以我警告了霍拉迪,讓他不要輕視你,但這似乎加重了霍拉迪想要除掉你的想法。”裏昂接著說:“港口那件事,同樣是霍拉迪給我的下馬威,本來romance會麵臨慘重的損失,但他沒想到的是,厄尼斯特會伸出援手。”“還有許多其他的事,我就不細說了,我不希望你為這些事煩心。”我應道:“好。”過了片刻,我遲疑著開口,:“霍拉迪最開始隻是打算除掉我,除掉你最致命的弱點嗎?”“對。”“然後他發現自己除不掉我,所以幹脆想把我們一起解決,取代你成為romance的新領袖嗎?”“對。”“他覺得有弱點的你不再適合掌控romance?”“對。”裏昂睜開眼睛和我對視,他握住我的手,“這是很愚蠢的想法,如果不是因為你,我的人生未必會是現在這樣,我可能會接受我父親的安排,乖乖等著繼承伯納爾德的家業。”“那不是我想要的人生。”“我更喜歡我現在的生活,霍拉迪並不了解我,盡管他曾經和我並肩作戰,但他終究被不切實際的利益蒙蔽了雙眼。”“他的背叛和你無關,某種程度來說,你隻是他的借口,他真正想要的是更多的利益和權勢,所以你不需要因為霍拉迪的事自責。”最後裏昂柔聲對我說:“你從來都不是我的障礙,你是我勇氣的來源。”裏昂突如其來的坦白讓我有些措手不及,我消化著裏昂的話,又憑本能回握住裏昂的手,他的手掌厚實有力,手指上的槍繭竟然讓我有一種奇怪的安心感。我的聲音聽起來有些啞:“……我明白的。”“我也很慶幸,陪我走過這十年的人是你。”裏昂說我是他勇氣的來源,對我而言,他又何嚐不是勇氣的來源,在我想要做的每一件事上,裏昂都會給予我支持和幫助。我們對彼此的意義,從來都不隻是淺顯的肉體關係和不切實際的愛情,人需要陪伴和精神寄托,也需要家和避風港。一種名為“責任”的東西在我的心底種下種子,我覺得我需要承擔起一些責任了,我不能一味地躲在裏昂的庇護下,即使我知道他絲毫不會因此而埋怨我。我和裏昂握著彼此的手,在一個平淡的、清朗的午後,天氣剛剛好,陽光透窗而過,櫃子被鍍上一層金邊,一如此刻閃耀的時光。至於霍拉迪會麵臨什麽樣的處理,都不是我需要關心的,正如裏昂所說,所謂的“為了romance而除掉我”不過是可笑的幌子,霍拉迪真正想要的是權利。第三天,萊登聯係了我。“嘿真神奇,這層黑色物質溶解後,你猜我發現了什麽?”“一塊金屬,兩張紙,它們的外層似乎塗有特殊的物質,因此並沒有被溶液侵蝕。”我從萊登手裏拿回鑽石和“新的發現”,這塊金屬同樣是鑰匙的碎片,一張紙是部分地圖,另一張紙條是線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