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是家人見麵,趙頊也沒有來打擾他們,倒是命小卓子賜了三道菜。


    一道是炙烤羊排,一道是清炒蓮子,一道是清蒸海蝦。


    三道菜,看似平平,寓意很深,當年趙頊去廖府蹭飯,青蓮給他做了炙烤羊肉,現在趙頊送來炙烤羊排,說明他還是記得往昔的。


    一盤清炒蓮子,那是太上皇最喜歡吃的菜,蓮子無心,也許趙頊在說他的苦衷吧。


    最後一道海蝦,在皇宮裏,能吃到海蝦的人,極少極少,因為京城不靠海,想要吃海鮮,需要冰桶保鮮,再八百裏加急送到皇宮,可見皇上對青蓮是很尊重的。


    跳跳親手給青蓮剝蝦,青蓮倒是不安:“你貴為皇後,怎麽能給我一個婦人剝蝦呢?”


    跳跳嬌嗔道:“皇後就可以不要娘嗎?”


    青蓮也無話可說了,就大大方方的享受這難得的合家歡樂。


    這餐飯,隻有親人間的溫情,誰也不提朝堂之事。


    以緣和趙傭,打打鬧鬧間,成了好朋友,而青蓮,吃著飯,眼睛一直不離開跳跳,不知道這次見麵以後,又得多久才能再次相見。


    可憐的廖靖,因為沒有官身了,所以無法進宮了,跳跳想起爹爹,總是不由自主的泛淚。


    等待很長,相聚很短,吃完午飯,又閑聊了幾句,青蓮和天明就起身告退了。


    太多的不舍,也留不住分別,最後時刻,天明依然對跳跳說了那句讓她心安的話:


    “好好吃飯,好好睡覺,有哥哥在,一切都會平安。”


    跳跳點點頭,天明堅韌的眼神,讓她無比心安。


    有哥哥在,誰也別想欺負她,就是皇上也不行。


    依然是粱淮吉送青蓮三人出宮,青蓮偷偷塞給粱淮吉十萬銀票:


    “我給她,她是不會要的,你給,家裏有點是錢,叫她別省,該花的還得花。”


    粱淮吉收下銀票:“是,老夫人。”


    來時有多歡喜,走時就有多惆悵。


    隻有以緣,嘰嘰哇哇哄著青蓮:“祖母,您別傷心,用不了多久,您想來就來,天天來都行。”


    青蓮輕輕打了一下以緣:“你以為皇宮是你家啊,還想來就來。”


    本來要出宮了,可是半路遇到了止蘿,她是在等著青蓮。


    青蓮上前道:“止蘿姑娘,你在等我嗎?”


    止蘿如沐春風的笑著:“老夫人,您都進宮了,也不去看看老朋友,皇太後一直派人盯著承乾殿,好不容易等到您要出宮了,讓我守著呢。”


    這。。。天明對青蓮說:“娘,我帶著以緣先出宮,在宮門口等您。”


    皇太後要見,自然是得見的,青蓮隻好跟隨止蘿而去。


    寶慈殿內,高濤濤安靜的喝著茶,吃著水果,裝模作樣的拿著一本書,眼睛一直往外瞟。


    見止蘿帶著青蓮進來了,又矜持起來了。


    青蓮行大禮道:“皇太後萬福金安。”


    高濤濤放下書,對止蘿說:“賜座,把剛剛進貢的鵝梨,也給廖夫人切一盤來。”


    這鵝梨可是大宋大臣們最愛的水果,南唐李煜還曾經用鵝梨做了帳中香,後來韓琦又改善了配方,成了京城名貴們熱捧的男香。


    青蓮也不客氣,吃了一口鵝梨:“果然是香甜爽口,香味奇特,難怪風流名士們,都喜歡鵝梨帳中香。”


    高濤濤懶得聽這些奉承話,直接問:“半夏近期忙不忙?”


    皇太後提起半夏,自然是關心她兒子的病情。


    青蓮如實匯報:“比前期回家早一些了。聽說太醫院的沈院使,經常呆在女醫館。”


    高濤濤一點也不驚訝:“皇上讓他研製藥物,也不知道進展怎麽樣。”


    青蓮言道:“應該是有收獲的,半夏近期臉上,笑容也多一些了。”


    高濤濤抬眼看著青蓮:“青蓮,你不知道,我多羨慕你。幾個孩子,個個都優秀,還孝順,你啊,命好啊。”


    皇太後羨慕一個民間老太婆,說出去誰也不相信啊,青蓮卑謙的說:


    “您又笑話我。就這鵝梨,我可是極少吃到,哪怕有錢,也買不到啊。”


    高濤濤歎口氣:“有何用?青蓮,幫我帶話給半夏和柳絮,辛苦她們了,我巴不得天天能去一趟吳王府,可是身份擺在這裏,不能啊。


    我一動,朝廷就會跟著動。”


    宮裏宮外,都是母親,青蓮恨不得天天進宮,高濤濤恨不得天天出宮,母親的心情,都是一樣的,隻因宮裏宮外都有他們牽掛的人。


    高濤濤接著說:“皇上最近動作不小,我也知道他想幹什麽。


    當初我允許劉氏出宮,也是看他兒子趙恪跟著姨母長大,懂事乖巧,誰知皇上居然把他拉入朝堂,還重用他。


    緣由廖天明是清楚的,這些事,我暫時也不會插手,不過你可以告訴廖大人,我這人記仇,永遠不可能讓劉氏的兒子,來掌控朝堂,除非我死了。”


    一句話,說得青蓮起身跪下:“皇太後,皇上有自己的想法,也沒有錯,您如此信任廖府,我方青蓮做牛做馬都願意啊。”


    高濤濤對止蘿說:“快去扶起廖夫人。青蓮,你這是做什麽,我要是不信任你,跳跳能坐上那個位置?


    除了廖府,我誰也不信任。皇上還年輕,看不透其中輕重,總有一天會明白的。”


    是啊,趙頊畢竟還年輕,不知道狂躁症是什麽,他以為依靠沈院使,就能脫離半夏和柳絮的治療,真是太幼稚了。


    柳絮和半夏,足足研究狂躁症三十年,一個沈院使,才剛剛接觸,他就能治療狂躁症?


    高濤濤的話,也是在告訴青蓮,我保你女兒榮華富貴,你就得好好給我治療吳王的病。


    趙頊當然不知道狂躁症的可怕,隻要沒有發病,誰也不會承認疾病的恐怖,一旦發病,才會發現,在生死麵前,那個皇位值什麽?


    趙頊還在一股勁的布局,想怎麽弄垮廖府,反而,隻要廖府稍微動一點手腳,你怎麽死的都不知道。


    狂躁症本就無藥可用,治療過程中,隨意加點什麽,連太醫也看不出來。


    所以高濤濤才在青蓮麵前說出隻信任廖府的話,不信任也不行啊,不給青蓮定心丸,她的兒子孫子們怎麽辦?


    如果沒有半夏,她的灝兒,墳頭都長草了,那些庸醫,還在當作感冒治療。


    青蓮喝著茶,心裏發涼,她倒是希望趙頊健健康康的,廖府憑借實力去爭搶太子之位,就算輸了,也心甘情願。


    現在高濤濤發話了,半夏隻能拚了命的去救治趙顥,也許不久的將來,還有趙頊。


    青蓮很悲涼,趙氏擺脫不了狂躁症的噩夢,廖府卻擺脫不了治療狂躁症的噩夢。


    那種恐懼,一點也不比患病的人少,步步艱險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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