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麽要離他那麽遠,又為什麽要提這些陳年舊事。怎麽會有人道歉都道得這麽沒水平,一個字都不是他想聽的。“你什麽都不明白。”他撇了撇嘴。眼見著姚琛澤整個人晃了晃,左寒覺得沒意思,也不想在走廊裏繼續聊天。兩個人穿著成套的睡衣,脖子上都纏著紗布,麵對著麵,苦大仇深的,總覺得滑稽。雖然這層很安靜,沒有外人,隻有孟晏這臭小子一直探著個小腦袋在後麵偷看。“李副官說你得趕緊轉去加護病房,還不走?”姚琛澤腳下不動,“我不明白什麽,你告訴我,左寒。”他伸過手來,緊緊抓著他的衣袖,聲音哀求。“你應該為什麽道歉?你有什麽不明白?”左寒忽然生起氣來。“小到管我吃飯,限製我的自由,大到給我換腺體,自己去送死,你哪一樣問過我?”“受了傷都快死了也不叫我知道,第一選擇永遠是瞞著我,你想過後果嗎?”左寒越說越氣,越說越急,輕而易舉揮開了姚琛澤的手。姚琛澤顫顫巍巍摸索著扶到牆,被吼得眼睛又紅了。一股無力感湧到心口,尖銳的質問像吹炸了的皮球般迅速消散。“我會在見不到你的每一刻,反複陷入恐慌和焦慮,擔心在某個不知情的瞬間,永遠失去你。”說著說著,眼淚毫無征兆地悄悄滾了下來,左寒偏過頭去,頓了頓,又小聲問,“這樣的滋味好受嗎?”大概有一點能理解那種感覺了。那年意外分別前,他並沒多少活下去的意誌力,喪得隨時隨地都想去死,姚琛澤又是懷著什麽樣的心情一個人去了觀星樓,還被迫參與了六千多次刺激實驗?他隨口說出的那句,“死在外麵都不會讓你知道”,是真的傷人心了。這句反問叫姚琛澤一下子哭了出聲。他哭得動靜太大,抑製不住的抽泣聲裏帶著滿滿的委屈,一顆顆滾圓的淚珠應聲滑到下巴上,再被他蹭在掌心,胡亂抹去。“對不起。”他想去拉左寒的手。可手太涼了,左寒很怕冷的。姚琛澤便磨磨蹭蹭,手要伸不伸的。“我不應該瞞著你,是我想錯了。”他重新道歉。別離開我啊,我一點也不想跟你分開。再給我一個機會吧。他猶猶豫豫,哽咽著說不出來,像是受了極大的委屈。反正已經丟了臉,就幹幹脆脆哭出來好了。在左寒麵前丟臉,也不算太丟臉。一時間,麵前高大的alpha哭得稀裏嘩啦,眼底通紅,睫毛濕漉漉的,可憐得要命。左寒心裏軟得一塌糊塗,麵上不自在極了。他壓根兒沒辦法應付這個樣子的姚琛澤。“還有,還有,我不想每天被關著,不想每天定點吃飯。”隻能強硬地繼續細數著不滿,言語間有些磕絆。想想還是該生氣,左寒又仰起頭,麵上凶巴巴的,“我都快三十歲了,連幾點睡覺都要被管!你說出去給別人聽聽看,你覺得這像話嗎?”“我喜歡自由的生活,喜歡隨性而為,喜歡肆意妄為!我不喜歡規規矩矩,我要去泥巴裏打滾!”快三十歲的人和去泥巴裏打滾,說起來,算得上是件矛盾事。姚琛澤眼睛眨了又眨,盯著左寒一張一合的嘴,後知後覺開始激動。他去而複返了啊……他本有機會離開的……他站在自己眼前瞪著眼睛念念叨叨,是有選擇後的心甘情願,不是受了強迫,不是被逼無奈。鴿子終於停在了窗前,仰著脖子朝他不停叫喚。鼻子又是一酸,淚珠沿著未幹的淚痕滾了下來。從小受著嚴格的軍事教育,雖然麵上看起來凶神惡煞不像個好人,但大少爺辦事守規矩,上值從不遲到,連坐姿都板板正正,根本不知道什麽是隨性而為,什麽是肆意妄為。這不妨礙他會道歉。“對不起,我不應該不顧你的意願,強迫你做不願意的事。”“我都會改的。”alpha的嘴騙人的鬼。雖然這保證效力存疑,左寒還是買賬。“還有呢?”他問。“還有,有事不該瞞著你,我也會改的。但我,我,不舍得你擔心。”姚琛澤確實有他的道理。左寒挑起一側眉頭,“你不想我照顧你嗎?”“想的。”姚琛澤忙不迭要點頭,隻是頸部受了傷,動作幅度隻有一點,還是疼得他眼裏水汪汪一片。“那回去吧。”左寒主動伸手過去扶人,又狀似無意的隨口提了一句,“我也有做得不好的地方,我不應該亂說話。”他確實也有問題的。他不是個嬌嬌軟軟的omega,不習慣主動撒嬌,尤其對著比自己小了四歲的姚琛澤。但安全感這種東西是相互的,很多事他可以主動溝通。沒辦法,誰叫他年紀大一點。他就想聽姚琛澤道個歉,表個態。至於改不改的,不過是兩個人不斷磨合,找一個雙方最舒服的相處模式罷了。他這歉道得眼神飄忽,話沒說全乎,語氣也不太認真,偏偏姚琛澤的反應很大,滿臉不可置信。一時心神不穩,他整個人突然直直向左寒身上栽去。即使躺了一周瘦了一點點,姚琛澤這個身板也不是左寒能接得住的。兩個人結結實實摔了下去。後腦勺被大掌護住了,沒磕到地上,疼倒是不疼,就是被死死壓著,爬不起來。左寒的臉一下漲得通紅。可太倒黴了……可太難看了……他到底為什麽想不開要和姚琛澤在醫院的走廊裏掰扯這些?!偏偏姚琛澤的臉皮厚得跟牆一樣,爬不起來便不努力了,壓著他就開始口出狂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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