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於安將紅包封口處壓實,有點溢出來的小得意,“這筆錢要存好了。”晏岑輕推了一下眼鏡,“回家再壓枕頭底下?”黎於安哼哼,抬眼才發現晏岑已經駕車開出去了老遠,“放著好端端的婚宴不吃,我們到底去哪裏啊?”晏岑簡明扼要,“回學校。”“學校?”晏岑一愣,轉瞬反應過來,“帝京大學?”“嗯。”晏岑點頭,鏡片抵擋了眸下的微光,“剛才聽越明他們說到初相識的畫麵,突然就特別想要帶你回帝大看看。”那是兩人共同的母校,曾經有過晏岑不知、而黎於安獨自暗戀的歲月。晏岑趁著等待紅燈的功夫,主動拉住黎於安的手,“自從知道那些事情後,我就一直想要帶你回去看看,可惜沒找到合適的時間。”明明都在帝京,可晏岑就是覺得“回學校”這件事不能隨便對待,直到今天,他有了抑製不住的念頭於是連婚宴都沒吃,晏岑就帶著黎於安跑了出來。紅燈倒計時即將結束。晏岑輕吻了一下黎於安的手背,發出邀約,“小學弟,我們回去看看?”黎於安被這個稱呼惹得一笑,“好啊。”…四十分鍾後,晏岑特意將車子拐進了學院路,車速也慢了下來。晏岑問,“眼熟嗎?”黎於安聽出他話裏的笑意,故意沒回答。怎麽會不眼熟?怎麽會不記得呢?當年,他就是在這條路上意外追尾了晏岑的車子,成為了對方印象裏那個冒失又拘謹的小學弟。對於晏岑來說,這是兩人“初次見麵”的地方,對於黎於安來說,也是兩人“第一次產生正式交際”的地方。黎於安按下車窗,望著兩邊依舊沒有變化的景色,心生感慨,“這條路兩側挺美的,以前來回那麽多次都沒察覺。”每隔幾米就有的高樹,哪怕這一會兒樹葉已經掉光了,可陽光依舊將樹枝的影子打在了兩側的紅牆黃瓦上,像純天然的畫廊。晏岑回應,“這條路一年四季都不同,等下個季節,我再帶你來看看?”看似隨意的一句對話,裏麵都藏著他們兩個人共同的未來。黎於安眸色亮亮的,“好。”正值假期。經濟管理學院的人流量比往常少了許多,隻有留校生走動。按規定,學院是不允許外人隨意進出的,但晏岑不知道用了什麽辦法,進了門衛處和保安大叔溝通了兩句,對方就立刻給放行了。黎於安好奇追問,“說什麽了?”晏岑不瞞他,“打電話給劉藝教授,讓他老人家幫忙說,我們倆是他請來幫忙整理學業論文的學生,登記了一下就讓進來了。”晏岑是劉藝教授的得意門生,也是黎於安在大一時期的課程老師。黎於安輕笑,“真有你的,也不怕打攪到老人家。”“怎麽會?他老人家還讓我們改日有時間去找他聊聊。”晏岑將車子停在最外側的停車場,示意,“走吧,下車逛逛。”黎於安點了點頭。兩人一前一後地下車,晏岑就繞到黎於安的身邊,自然牽穩了他的手。路過的學生看見了這一幕,露出心知肚明的笑容。黎於安想抽手,但沒掙脫,“晏岑……”“怕什麽?大學可不禁止校園戀情。”晏岑湊近,呼吸懸在黎於安的鼻尖,“學弟,你想去哪兒?”明明已經交往了許久,可晏岑總是能惹得黎於安臉紅心跳。黎於安沒了想要掙脫牽手的心思,一時半會兒卻想不起具體的目的地,“先、先隨便逛逛吧,我也好久沒回來了。”“行。”兩人就這麽手牽著手,漫無目的地從學院的西側逛到東側,又從體育館和操場遊蕩到了宿舍樓。“那個!五號樓,四樓”黎於安指了指其中一個小陽台,“我大一的時候住在那個寢室,後來就因為轉專業而換了學院和寢室。”晏岑看著陽台上的衣物,“現在不知道是哪些人住進去了。”黎於安反問,“你呢,以前住哪個寢室?”晏岑略微想了想,指向一處,“那兒,不過我在學校外有房子,寢室留了床位,但不怎麽回去。”“……”黎於安沉默,半晌才哼唧吐槽,“果然是有錢少爺。”晏岑失笑,拉著他往教學樓的方向走。路過一間階梯教室時,兩人雙雙停下了腳步,“這兒。”晏岑推開階梯教室的門,“我記得,劉藝教授的課都喜歡在這間階梯教室上?你們大一的時候也是?”“嗯。”晏岑眼中晃出一絲微光。他一直記得,劉教授的課程算是兩人在課業上為數不多的“相交點”。晏岑問他,“你平時上他的課,有固定的位置嗎?還是隨便坐?”分明是個再簡單不過的問題,但黎於安忽地支吾說不出來。晏岑察覺到其中的微妙,追問,“怎麽了?有這麽難回答嗎?”黎於安說,“隨、隨便坐的。”晏岑趁著無人將他拽到懷中,“你知不知道,你在我麵前撒不了謊?說實話。”“……”黎於安認栽,裹著一點羞恥開口,“跟、跟著你坐。”這下子,輪到晏岑反應不過來了,“什麽?”黎於安想起當年自己的暗戀行為,耳根子墜紅,“我說,你坐哪裏,我就坐那裏。”晏岑還是沒反應過來,“但我們上的不是同一節課。”“就是下學期,劉教授上完你們大三的課,就接我們大一的課程。”黎於安說得很輕、很快,誠實的同時,又巴不得快速將這個事情翻篇“那時候,我早上就劉教授一節課,所以會提早一點等在教室外,就、就那個後門小窗戶。”從後門的小窗戶看階梯教室,基本能掃到全貌,自然就能捕捉晏岑坐在什麽位置。等到一下課後,對方前腳一走,黎於安後腳就會搶占那個座位。那個時候,黎於安的室友們隻當他喜歡劉藝教授的課,順帶幫著他們占位置。晏岑才知道還有這麽一回事,心裏感動的同時,又覺得當年黎於安的行為傻得可愛純真,想著想著就笑出了聲。黎於安本來就陷在“害羞尷尬”的自我情緒裏,聽見晏岑這麽一笑,頓時繃不住了。藏在骨子裏的傲嬌作祟,他拔腿就想要跑路,“走吧?我們再去其他地方……”話還沒說完,晏岑直接攔腰將他抱了起來。突然懸空的黎於安驚呼一聲,攀緊晏岑的肩膀,“你幹嘛啊?放我下來。”“走累了,就在這裏坐一會兒。”晏岑將他放在一個位置上,這才挨著坐下,隻是眼角眉梢的笑味還是沒有淡去。黎於安被他“困”在內側的位置,沒辦法起身離開,“你別笑話我了。”“沒笑你。”“分明在笑。”“真沒笑。”簡短的三字說到尾音,還是漏了陷。黎於安性子又傲,臉皮又薄,頓時悶地趴在課桌上,扭頭隻給晏岑留了一個後腦勺。晏岑知道把自家戀人惹羞了,連忙伸手勾了勾他的小揪揪,“好了好了,我錯了,不笑了。”“……”黎於安沒理他。“乖,轉過來,快點。”晏岑的指尖從小揪揪上滑落到黎於安的側臉,哄著解釋,“我隻是想象了一下,覺得你那樣子很可愛,沒笑話你。”黎於安故意晾了晏岑好一會兒,等到自己心頭的羞意過去,這才轉身扭回頭晏岑以同樣的姿勢趴在桌上,也側著頭眼巴巴地盯著他。黎於安一時沒繃住,樂出了聲。晏岑因為他笑而笑,“怎麽了?”“沒什麽。”黎於安還趴著,和他四目相對,“隻是覺得我們都畢業好幾年了,還學年輕小孩這麽趴課桌,有點幼稚。”晏岑說,“一起幼稚也挺好。”“嗯。”兩個人就這麽靜靜趴在課桌上,誰也沒起身。柔和的斜陽從窗戶散了進來,慢慢包裹住了他們。黎於安恍惚間想起大一時的自己,坐在晏岑上節課做過的位置上,卻還是會幻想著有朝一日對方可以坐在自己的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