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攥了攥拳頭,深呼吸,忍下去。站在大門的邊角,看著周念走近電梯,門慢慢闔上。正好在外麵吹吹風。沈嶠青在樓下繞了一圈,大概清醒了點。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他最近一直在演一個罪犯,他走著走著,碰見一個在跑來跑去笑鬧的小孩,從後麵不小心撞到了他,他沒怎麽樣,這小孩摔倒在地。沈嶠青沒多在意,低頭看了一眼,原本這小孩都要哭起來了,被他活生生地把眼淚嚇了回去。跟過來的家長也噤若寒蟬地把孩子抱起來就匆匆離開。沈嶠青:“……”他撓撓自己的臉。沒關係。嚇到別人他都不在乎,別嚇到周念就行。正想著,他的手機來電鈴聲響了起來,是周念打來的,問:“你還在嗎?”聽上去很慌張。沈嶠青已經不記得有多久感覺到周念這樣不安了。有點像當年周念發現自己是omega一樣。沈嶠青說:“在。我當然在。”“我現在在醫院南門這邊。”周念說:“好。那我過去。”幹脆利落地掛了電話。不一會兒。周念就到了他身邊,臉色蒼白,神色混亂。沈嶠青暗自心急如焚。換作是十六歲時,他肯定會毫不猶豫、想盡辦法去弄清楚究竟是什麽在困擾周念,譬如當年他弄明白周念其實被鑒定將分化為omega這件事。但今時不同往日。他被周念教訓過無數次,這是不被周念允許的,所以他能做的是,隻是陪在周念身邊,安撫周念,耐心安靜地等待周念親口跟他訴說煩惱。假如周念需要,他仍然可以為周念做任何事。周念拉著他在醫院路邊的長椅上坐了十分鍾。沈嶠青把自己的圍巾摘下來,還帶著他的體溫,掛在周念的脖子上,說:“這裏太冷了,去附近的咖啡店或者奶茶店坐吧?”周念蜷縮著上身,低著頭,像是要嘔吐一樣,搖搖頭,沒說話。沈嶠青問:“你不舒服嗎?”周念還是搖頭。沈嶠青一直觀察著他,目光都沒轉開,這樣看上去枯燥無聊的事,沈嶠青堅持了太多年,對他來說非常重要。在病房發生了什麽?沈嶠青默默揣測,總不能周家人嫌棄周念連累人吧?不像是那樣的人啊。周念那個寵弟弟寵過頭的哥哥第一個不允許吧。然後,沈嶠青就看到周念的淚珠掉到了地上。一顆,兩顆,三顆。這哪是砸在水泥地上?這是砸在他的心尖上。沈嶠青立馬著急了,心想,這周家人到底幹了什麽?想問,又不敢問。也不知道周念是冷得哆嗦,還是難過得哆嗦,反正哆嗦了一下。他便把自己的大衣給脫下來,給周念蓋上,還是蓋在他頭頂,讓周念哭得不會被人看到。周念轉過來,靠在他的胸膛,冷不丁地說:“沈嶠青,我覺得我挺像個白眼狼的。”沈嶠青:“啊?”這他是真沒弄明白周念說的是什麽意思,開始瘋狂得運轉大腦,絞盡腦汁地思考這背後的深意。然後,周念就主動給他解釋了。周念現在舒服了一些,說:“我上樓的時候,他們沒發現我來了。我聽見我爸的律師去找我媽跟我哥,在問遺囑的事情。”“他們都不知道爸爸之前為了以防萬一,私下弄過一份財產分割的遺囑。”“我哥挺生氣的,因為那份遺囑上好像沒給我分多少東西。”沈嶠青摸摸他的頭頂。周念並不是為了錢而感到憤慨,事實上,在這之前,他從未仔細考慮過這些。他不是沒想過。他想的是,他有秦家可以繼承,周家的錢他可不能厚臉皮得還跟大哥平分。其實他也不是沒發現過,比起大哥跟媽媽來說,爸爸對他一直挺冷淡的。他隻是再一次地,無比清晰地認識到,自己並不是周家的親生孩子。周念沒發現,自己無意識間,一直緊握住沈嶠青的手。沈嶠青隱隱約約感覺到,帶著些罪惡感,他又有機會在周念的心上排名更進一步了。第137章 優越感136與沈嶠青傾訴的好處是,周念確信他會守口如瓶。這是其他任何人都沒有的好處。沈嶠青的外套上還帶著他的體溫,圍裹過來,擋住了冷風,還遮蓋住他的狼狽。他嗅到沈嶠青的信息素,淡淡的香氣像是遲緩地沉浸進他的身體裏,讓他舒服了不少。周念慢慢地冷靜下來,不哭了。然後覺得自己應該哭成那樣還挺丟人的。除了十六歲時不接受自己被檢測分化成omega那次以來,他好像就沒有這樣因為傷心而哭過了。彼此彼刻,仿佛跟此時此刻無甚區別。當年裂開的縫隙他以為已經縫上了。但隻需要挑斷一根線,這條縫又會再裂開。一時之間,周念還無法從這種情緒中抽離出來。冷不丁的。沈嶠青問:“那我可以把我的藝名改成秦崇嗎?還沒正式出道,能改。”周念腦子鏽鈍住,一下子沒反應過來,想了想,意識到沈嶠青這是什麽意思。荒唐的讓他破涕為笑。周念抬起頭,才看到沈嶠青脫了外套以後,下麵隻穿著一件薄羊絨衫,看著都讓他覺得冷。周念作勢要把外套脫下來還給沈嶠青,卻被沈嶠青按住,說:“我沒事的,我扛凍。不像你,從小就怕冷。”周念:“再抗凍也撐不住穿這麽點啊,過一會兒得凍感冒了,我還得照顧你。”沈嶠青一副“原來生病還可以被照顧嗎?”的粗淺表情,惹得周念又笑了起來,卻又說:“你非要把衣服還給我的話,就先答應我去一個暖和的地方,好不好?”從頭到尾。沈嶠青都不提周家人,像是刻意的繞開。反而太刻意了。但沈嶠青來的這個時機太湊巧了,眼下他實在是無法對沈嶠青不升起依賴之情。或許換成別人也行。不,不行。別人不會像沈嶠青這樣一直等著他身邊。周念擦擦臉,正跟沈嶠青說笑,緩緩心情,問沈嶠青在劇組的工作。其實他壓根沒聽進去幾句話,不過是分散自己的注意力罷了。這時,背後突然神出鬼沒似的響起大哥的聲音:“沈嶠青怎麽來了?”周念被嚇了一跳。沈嶠青仍握著他的手。大哥的聲音倒不凶,他的耳朵一下子豎了起來,聽著大哥走近的腳步聲。隻是,沒像小時候那樣站起來等著挨罵。他想了想,覺得自己見個朋友也沒錯啊。雖然準確的說,這是他的男朋友。沈嶠青望向他的背後,從容不迫地說:“是我主動要來的,我聽說周家出了事,擔心周念。”這時,周念才回頭看了一眼大哥。周堯馬上發現他哭了,問:“你哭什麽啊?”周念不慌不忙地扯謊說:“我覺得我害爸爸的病情加重了,實在內疚,一見沈嶠青,我就有點忍不住,不知道怎麽回事,就哭了。”似乎說得過去。周堯緊抿的唇線斜邊微微扯了個不滿的角度。曾經,他的弟弟與他無話不談,不管有什麽傷心還是高興的事都是第一個拿來跟哥哥說,而不是沈嶠青這種外人。是因為去上大學以後,長期不陪在他身邊,所以疏遠了嗎?周堯:“別哭了。不是你的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