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念頭皮發麻,他在後麵壓低聲音問沈嶠青:“你平時叫他‘弟弟’啊?”沈嶠青搖頭:“不,我一般不會遇見他,偶爾遇見了,我都是叫他全名,但他會叫我‘哥哥’,我還沒習慣。”周念有點不是滋味的說:“那他還一口一個‘我們’,好像跟你很熟一樣……”沈嶠青:“所以我說他很奇怪啊。我也搞不懂他這個人在想什麽。”周念看著韓漣的背影,韓漣的腳步看上去都很歡快,他的雙手擺動,好像隨時都會跳舞起來。有一種偽裝成愉悅的神經質。客廳。三層的點心架上擺滿了各式西式甜點被送上來,另有剛沏好的紅茶。周念想,大概他在監控器裏看到自己的車時,就已經讓人去準備了,所以才能這麽及時地送上來。剛坐下來,韓漣就用夾子夾了一塊糕點到金邊骨瓷的小碟子裏,遞給周念,說:“你嚐嚐看,這是我媽媽生前最喜歡吃的甜點。”周念心頭一顫,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韓漣這殷勤的,怪讓人害怕的。周念沒馬上接,但沈嶠青接了過去,用小叉子吃了一口,過了一會兒,才遞給周念,說:“挺好吃的。”韓漣笑意更濃,說:“幹嘛?還怕我會在點心了下毒啊?我要下毒的話,哥你早死了八百次了。”然後他一下子收起了笑意,變臉似的冷下臉來,站起來說:“沒意思,真沒意思,我好好地招待你的同學,你卻這樣對待我,不想吃拉倒。”說完,他麵無表情地打翻了點心架。蛋糕砸了一地。韓漣轉身,看都不看,直接一腳踩在蛋糕上,就這樣走了,留下了一地的奶油腳印,從濃至淡。周念:“……”周念想,幸好他現在的心理素質比以前好多了,不然說不定會嚇到他。自從見過了凶殺現場以後,這種小場麵並不會讓他感到害怕。腳步聲漸漸聽不見了。確定人已走遠。沈嶠青尷尬地說:“對不起,讓你難堪了。”周念拿出免洗洗手液跟紙巾,先是把手擦了擦,再揩拭自己衣袖上沾到的奶油,一邊說:“你還不如出去住呢……我覺得你這個弟弟該去好好看一下心理醫生。”沈嶠青一副不關心的樣子,他皺著眉,說:“你還是回家吧,我總有種不好的預感。”周念:“什麽預感啊?”沈嶠青:“我一下子也說不上來……”“我都不怕,你怕什麽啊?他也是個小孩子,有什麽好怕的?”周念一低頭就看到滿地被摔爛、踩爛的蛋糕,問,“真是浪費糧食,你弟這習慣真不好。要幫你一起收拾地上的垃圾嗎?”周念從小就被教育不可以浪費糧食,後來因為喂養沈嶠青,他更是知道食物珍貴,世界上還有很多小朋友都沒東西吃呢,最見不慣玩食物的了。沈嶠青說:“不用,保潔會弄的。”他想了想,說:“我剛來韓家的時候都是自己弄衛生,沒有人跟我說什麽,然後過了三天,突然有人跟說我,要辭退本來負責給我的房間打掃衛生的保潔,對方來求我以後別自己幹活了,說因為我自己幹活,老板說不需要她了。我隻好答應了,她才保留下了這份工作。”周念不知道是因為韓家比他們家有錢呢,還是別的怎樣,反正他在家的時候,爸爸媽媽還會教育他一下,跟他說勞動才能有飯吃。每年春天他們家一人出去春遊踏青,或是其他節假日時,他還知道要跟哥哥一起在廚房做點好吃的,搭把手,收拾下碗碟,他都會的。他隻是不愛幹活,愛偷懶,可非要他幹活的,家裏的電器他也會用。特別是小時候,他特別勤快了,那時候因為媽媽下班看到地上癱了一堆玩具會罵人,他一聽到媽媽的車回來的聲音,他就馬上把玩具在幾分鍾內收拾得幹幹淨淨,然後拿出練字本圖畫本之類的擺上,裝成自己沒有貪玩。“那好吧。”周念站起身,說:“不管你那個弟弟了,你帶我去看看你的房間吧。我看一眼你的房間就走。”沈嶠青帶周念去了四樓。因為樓層較高,沒爬樓梯,搭得電梯。周念看見顯示的層數是4,就問:“你住得那麽高啊?”沈嶠青:“嗯。”周念:“不會是閣樓吧?”沈嶠青:“不是,就是普通房間。”真的見到沈嶠青的房間時,周念安心了許多,看來確實沒有虧待沈嶠青,這是個布置得很好的房間,還連通了衣帽間跟浴室,衣帽間裏全是衣服飾品,不比周念的少。周念問:“你這麽多衣服啊?”沈嶠青點頭:“嗯,韓滄生前買好的。但我沒有穿過,我還是穿你給的衣服。”周念拿起一件風衣看了下,說:“還挺好看的,搭配挺好,你可以穿啊,反正都給了,我的衣服你過一陣子穿估計就小了,本來也得買新衣服了。你現在自己有錢了,應該不需要我給你買衣服了吧。”“好了,看你過得好我就放心了,我回去了。”然後,周念走到門口,擰了下門把手。發現打不開。他被鎖在裏麵了。第60章 優越感60“哢、哢、哢。”周念又試了幾次,都打不開門。聲音逐漸暴躁。周念懵了。他轉頭問沈嶠青:“這鎖不是壞了吧?”沈嶠青臉色已經不大好看,他上前,說:“我來試試。”沈嶠青先是也擰轉門把手,打不開,他再掏出鐵絲一樣的工具,蹲下來開鎖。還是沒打開。周念心生煩躁,他踢了一下門,沒好氣地說:“肯定是你弟把我們鎖在裏麵了,他是不是真的有什麽毛病啊?”“他這是想要幹什麽啊?”周念本來最近不怎麽怵沈嶠青了,但被關在一個房間裏又不一樣。即便這個房間空間並不狹小,可還是給他以兩人獨處的緊張感。周念生氣地說:“你不是很會開鎖嗎?這怎麽打不開?”沈嶠青一副對自己的沒用深感慚愧的模樣:“這是很複雜的鎖,我打不開,需要更專業點的道具。對不起。”周念氣鼓鼓地用眼角斜睨他:“你是不是故意打不開的?你是想跟我獨處?”沈嶠青耳朵邊緣微微泛紅:“假如你同意的話,我是想跟你獨處的,但我沒有故意打不開。”大抵是感覺周念快炸毛了,沈嶠青乖巧地退開好幾步,給予周念在距離上的安全感,不得不說,拿捏得恰到好處,讓周念瀕臨發作的壞脾氣得以抑製。沈嶠青說:“你等等,我想辦法把你放出去。你先坐著等吧。”周念拍門,扯著嗓子嚷嚷:“韓漣!韓漣!開門!你想幹什麽啊?”然而就像是他自己在唱獨角戲,外麵根本沒有人搭理他,毫無回應,這屋子隔音又好,外頭一點聲音都穿不進來,跟鬼屋似的,不,不如說像是一座墳墓。陰森幽涼的感覺如滲進周念的毛孔裏,讓他遍體生寒。唯有屋裏的中央空調還在送來徐徐微風,浸著淡淡的香氣,拂在身上,稍稍能緩解周念因慍怒而引起的燥熱之意。沈嶠青打開窗戶。可他們在四樓,一層樓三四米,四樓足有十幾米高,光是從樓上望下去就讓人害怕。這時,周念已經拿出了手機,他不打算給韓家留麵子了,趕緊找爸爸媽媽,找大哥,讓家人來接自己。當他拿出手機一看,卻再一次地傻眼了。沒信號。一格都沒有。周念問沈嶠青:“你手機呢?拿出來看一下,有信號嗎?”沈嶠青也從褲子口袋裏拿出他的老爺機,展示給周念看,說:“沒信號。”周念說:“還用上了信號屏蔽器,怎麽感覺他這是有備而來的?才第一次見麵,就因為一句話生氣了,有必要做到這地步嗎?”周念看窗戶打開了,他也想看看張叔現在在哪,要麽跟張叔求救一下。他走到沈嶠青身邊,雙手扒在窗戶邊,探頭往下看,這高度讓他一陣頭暈。恐高是人類的求生本能。這扇窗戶不是朝向正門方向,並看不到他家自己的車,周念問:“有別的窗戶嗎?能看到正麵的。”沈嶠青說:“那邊那麵封死的落地窗是。”周念看了他一眼,發現沈嶠青臉紅紅的,不大喜歡地往邊上避開了一下。雖然沈嶠青見了他一向是這副癡迷的模樣,他惡心著惡心著也就習慣了,但這都什麽時候還來?周念又走到落地窗前,這下倒是看到了他家的車,隻看到一個車尾,沒看見司機。周念盯了一會兒,沒做無謂的拍打喊叫,問:“別告訴我這是單向玻璃,隻能從裏麵往外看,不能從外麵看到裏麵。”沈嶠青:“……嗯。”周念聽見沈嶠青從自己背後接近的腳步聲,很輕柔,仿佛怕會驚擾到他,饒是如此,還是讓周念有一種正在被某種猛獸接近的錯覺。周念轉過頭,背靠在落地窗上,他看到沈嶠青的模樣,心下一驚,卸下氣力,有那麽一瞬間,渾身都依托在玻璃上,像站在懸崖邊,隨時會跌落下去。沈嶠青看上去太不正常了。剛才還隻是臉和耳朵微微紅,現在已經紅透了,滿臉潮紅,額上是涔涔汗珠。儼然是發熱中的樣子。他的信息素濃烈至此,讓周念也聞到了。香得有點膩人。周念瞪著他:“你幹什麽?”沈嶠青正在瘋狂流汗,問:“我、我怎麽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