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念煩躁地罵他:“你啞巴了嗎?我們得去找警察!”沈嶠青沉默地說:“但是,去找警察的話,所有人都會知道你是omega,還會知道我們的關係……也會讓你跟這起案子牽扯得更深。”“周念,我被別人怎麽議論都無所謂。”“你不行,我要你生活在一個明亮美好的世界,你應該在歡聲笑語之中,而不是在冷言嘲諷裏。”周念難以置信:“你是不是瘋了?”沈嶠青:“沒。”周念氣得胸悶:“……那你媽媽呢?你不是還說要給你媽媽頂罪?你不是很愛他媽?現在卻要因為包庇我而害你媽媽坐牢嗎?他是你的親人,我不是!”“我沒有想要他坐牢。”沈嶠青完全沒有動搖的跡象,他很平靜地說,“……就非得在你們之中選一個嗎?”沈嶠青抬眸。光落在他的眼眸裏,如未爆發的火山裏,岩漿暗紅湧動。“我要保護你,我也會救我媽媽。哪個我都不打算放棄。”太貪心了。周念想。逐二兔,不得一兔。他早就覺得沈嶠青這人實則膽大包天,可每每還是讓他發現,自己還是低估了沈嶠青了。他們倆明明同歲,都還是未成年啊!周念說不出別的話:“……你瘋掉了。”沈嶠青說:“沒瘋,律師說目前勝率還是很大的。”周念覺得好笑:“他要賺你們的錢當然得吹噓自己啊!”沈嶠青朝他的方向傾了傾身體,循循善誘地哄他說:“反正你別管了,周念,我本來沒想讓你知道……”“你不是打算一成年就去做腺體切除手術,不做omega嗎?”“隻剩一年了,你現在自爆了,豈不是功虧一簣?你忍一忍,就一年了,之後你做了手術,這一切就徹底跟你沒關係了。”“周念,本來就是我連累了你,從一開始,你就不應該被卷進來。你是無辜的,你無需自責,要怪你就都怪到我頭上就是了。”周念緊握著玻璃杯,恨不得把被子給捏碎了。大哥在一旁一直沒說話,如默認了沈嶠青的說法。周念問:“哥,你也是這麽想的嗎?”他聽見大哥說:“嗯。”周念從未如此失望過。周念閉上眼睛,平息翻湧的怒氣,他看上去已經被彈壓下去了,周念盡量溫和,佯作妥協地說:“我去上個廁所。”周念一站起來,沈嶠青也跟著要起身。周念說:“別跟過來,我現在不想看到你。”然後他跟服務員問了咖啡廳的後門,迅速地逃出去。怕後麵有人追自己似的,周念在路邊攔了一輛車,坐上去。師傅問:“同學,你要去哪?”周念說:“您先開,隨便往哪開都行。”司機師傅說好,車隨意地往個方向開走了。周念往後麵看了一眼,確定沒人追上來。周念再用手機查了下沈之絮現在被關押在哪個拘留所,然後報了拘留所的地址,說:“師傅,去這個地方。”“行。”司機打了個方向盤,調轉車頭,找準方向往前開去。第54章 優越感54對一個高中生來說,獨自去拘留所很有壓力。高一學生敢鼓起勇氣去高三的樓層逛一圈都很厲害了,社會離他們是遙不可及的地方,更別說拘留所這種聽上去有點可怕的場所,周念以前想都沒想過自己有一天會去。司機把他送到路邊。他下了車,一鼓作氣地大門進去,結果告訴他走錯門,是在街對麵,周念又去對麵。這次倒是找對地方了。但人不讓他見沈之絮,他不沾親不帶故,沒有探視資格。周念傻眼了,問:“叔叔,能不能跟他說一聲是周念來找他,有很重要的事想跟他說,他一定會願意見我的。”得到回答:“不行,小朋友,我們是按規章辦事的。”周念拿出厚臉皮的精神反複央求,然而還是得到否認答案,他無功而返。他怏怏不樂地從大門離開,又不想就這樣回去了。外頭太陽毒辣。周念先往左走,再走回來,往右走,又走回來。最後他拿著一瓶水,蹲在看守所旁邊的一顆小樹下躲涼,鬱悶。為什麽不讓他進啊?他是想先跟沈叔叔道歉,再去找警察自白。畢竟,他做錯這件事,傷害最大的就是沈叔叔,是被害得最慘的人,是他最愧疚的難關。不然隻去找警察,而不麵對沈叔叔,還是像在躲避。但他現在見不到人。計劃再次被打亂,周念不知道該何去何從。“吱吱吱”夏末的蟬蟲在他頭頂聒噪地鳴叫。攪得人心浮氣躁。周念本來就在發熱期,被曬得更發暈,他再次鼓起勇氣去拘留所,說:“叔叔,其實我是要跟沈之絮的兒子一起來探監,他等會兒到,他應該有預約了吧?我能先進去嗎?”惹得對方一陣笑話,直把周念給弄得更臉紅了:“裝小孩呢?我不知道你是哪家報社媒體花錢雇的,不行就是不行,你不是他的親屬,也不是法律部門的人,不可能讓你隨便見犯人的。”周念說:“我不算完全不相幹的人,叔叔,我是這起案子的證人,是我報的警。”那人不信:“你們這些記者為了搞新聞真是什麽鬼話都編得出來……”周念急得頭上都冒汗了,怎麽就是不相信他呢?他手抓著木桌的邊緣,不想離開,用力到手指都快刻進去了:“我真沒騙人。”“你是周念?”身邊恰到時機地飄來一個男人的問話,他的嗓音低磁,儒雅溫和。周念聞聲望去,見到一個西裝革履的高大男人,戴一副金邊眼鏡,衣裝挺括,渾身上下一絲不亂,乍一看是長相普通,再細看下能發現他長得很周正。因為發熱期對信息素很敏感,周念感知到他的alpha信息素,也是淡淡的。這打扮,一看就是個律師。男人對他伸出手,作勢要握手:“你好,我是沈之絮沈先生的律師,我姓傅。”“你是想探望沈先生嗎?他曾經跟我提起過你,我可以帶你進去。”千辛萬苦,幾經波折。周念終於要見到沈叔叔了。在大人的帶領下,周念走了幾條走廊,又穿過好幾道鐵門,來到了單獨探監室。隨著距離和時間的縮短,他的愧疚感開始高漲,快要衝垮理智忍耐的堤壩。他們先到,坐在兩張椅子上。等了三五分鍾,才聽見樹脂玻璃的另一麵傳來有人接近的聲響。不多時。沈之絮從門後出現,他身著囚服,但給周念的感覺卻與他回憶中的那個男人截然相反。以前他所見到的沈叔叔總是滿身酒氣、意識不清,身上的衣服也總是皺巴巴的,耷拉著眼皮無精打采,不是在睡覺就是在犯困,總有一種遺棄世界的黯然。但他現在淪為了階下囚,看上去竟然精神了很多。他剪了短發,皮膚清透,上麵覆有絨絨的柔光,衣服整潔,脊背挺直,目光明亮,不再渙散無焦距。一見周念,他的臉上揚起個笑。周念曾見他笑過一次,那一次是在夜裏,帶著厭世的喪氣,這次則充滿生機。跟周念所設想的太不同了。周念怔住。尤其是麵對沈叔叔和藹的笑容,更讓他的愧疚無以複加得膨脹,快炸開。沈之絮的目光像魚線一樣,精準地釣住了他的良心,以愉悅的心情,他說:“周念,我就知道你會來看我的。”便在這平常的時刻。周念仿佛聽見了忍耐的心弦斷裂的聲音,負罪感決堤,推著他站起來,大聲地說:“沈叔叔,我對不起你!”“我才是罪魁禍首。”“你的omega抑製藥不是無緣無故弄丟的,是我拿去用了。”周念落淚,他吸吸鼻子,說:“我是omega。我一直是。”“我騙了您。”沈之絮錯愕地看著他。周念罰站一樣地站,一動不動,也不去擦自己的眼淚鼻涕。他一說完,就慚愧地低下頭,視線被淚水模糊,淚水吧嗒吧嗒地掉地方。屋子裏隻聽見他的壓抑哭聲的小小啜泣。道歉以後,他並沒有覺得多麽減輕負罪感。畢竟就算他道歉,人命也回不來了。人死了就是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