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浩收拾了攤位,也收拾起大好的心情,緩步來到了山穀中間的大帳篷前。


    帳篷紅黑相間,通體圓形,高達丈許,一門多窗,透過門窗,可以清楚的看見其內擺放的眾多器物,琳琅滿目,光彩紛呈。


    薑浩圍著帳篷轉了兩圈,並未發現什麽不妥之處,然後信步而入,左右掃視一番,隻見帳內有四人,一人掌櫃打扮,三人夥計裝束,四人都是懶洋洋的,見到客人進來,也不招徠,各自做些整理擦拭之事。


    薑浩緩步而行,在帳內轉了一圈,最後來到擺放滴漏的地方站定,隨手摩挲起一件碩大的銀質滴漏,細細觀看起來。


    掌櫃打扮的人不知怎麽就飄了過來,躬身施禮,笑嗬嗬問道:“客官可要買一件滴漏?”


    薑浩轉頭望去,對方四五十歲年紀,身形高大瘦削,麵色微黑,雙目之中精芒隱隱,眉宇之間英氣逼人,看起來完全不像是掌櫃,倒像是個武夫。


    薑浩沉思片刻,小聲說道:“你們這裏可有木質的滴漏?”


    那掌櫃渾身一激靈,上下打量薑浩幾眼,之後小聲道:“客官說笑了,木質漏壺做工粗鄙,並不準確,我們這裏的都是銅的和銀的,如果你要金的,我們也可以定製。”


    “哦?是嗎?”薑浩隨意說道:“我以前認識一個人,用尋常木材製作滴漏,也挺準確的。”


    那掌櫃眼神立刻柔和許多,低眉順眼問道:“世間心靈手巧者眾多,敢問客官,可有樣式或者圖譜,我們可以幫著仿製。”


    薑浩猶豫一下,摸出了島上尋到的一塊木片,指著上麵米粒大的小字小聲問道:“我也是偶然撿到……”


    那掌櫃迅速接過,仔細看了幾眼,低聲道:“客官有什麽指教?”


    “恩——”薑浩沉吟道:“找人。”


    “何人?”


    “一個小兄弟。”


    “長相呢?”


    “矮小黑瘦,眼大鼻塌,嗓音尖利。”


    那掌櫃緊緊盯著薑浩的臉龐,聲音不禁顫抖起來:“敢問……這位少爺,可是……薑浩貴上下?”


    一邊說著,右手的大拇指一下一下的扣動著,神色頗為恭敬。


    薑浩認得,那是一種模仿跪拜之禮的手勢,用在不方便行大禮的時候,老爹專門教導過的。


    “無需多禮,正是在下。”薑浩心中激動莫名,極力控製著語氣,平靜說道。


    他隱隱感覺,有一張巨大而神秘的麵紗,就要在自己眼前緩緩揭開了。


    那掌櫃立刻道:“少爺,還請這邊奉茶。”


    說完,縮著脖子在前麵帶路,直奔帳內一個小小的隔間而去。


    薑浩猶豫一下,也就跟了上去。此刻大帳內也有幾位客人,加上幾個夥計,說話確實不方便。


    進了隔間,那掌櫃低聲問道:“王爺,可曾攜帶屏障法寶?”


    王爺?剛才還喊少爺的啊?


    薑浩很是迷糊,手上卻直接取出玉螺螄,激發開來,護住了小小的隔間。


    那掌櫃先是讓薑浩坐在一張椅子上,然後納頭就拜,口中朗聲喊道:“離未國外使錢越多參見浩然王。”


    薑浩心中涼了半截。


    離未國,果然是魔修!


    所謂離未國,其實就是魔域。據說天朝人稱呼魔修為魑魅魍魎,而魔域幹脆取了魑魅兩字,去掉鬼字,將魔域自稱為離未國。


    可是,自己這個王爺是怎麽來的?難道是因為壇子?


    薑浩心中翻騰,嘴上卻淡淡說道:“錢掌櫃,這裏是朗朗天朝,你自稱離未國之人,我是要抓了你請賞的。”


    錢越多再次叩頭,然後從自己的儲物戒中取出了一份文書,恭敬的遞給薑浩,賠著小心說道:“王爺說笑了,我乃是外使,是可以在天朝自由行動的,這是我的官引。”


    薑浩大奇,趕緊接過來,翻開一看,果然是一份官文,寫著錢越多離未國外使身份之類的文字,官文之上,赫然蓋著天朝修秘樞的官印!


    這個官印,薑浩卻是多次見過,簽立甲子狀的文書上,曆次修秘樞的公文上,都有加蓋。


    這……怎麽可能?


    薑浩大為驚異,魔修啊,竟然可以手持修秘樞的官引,在天朝之內自由行動,這太顛覆認知了。


    錢越多卻小聲說道:“王爺,兩國交戰,尚且不斬來使,玲瓏天朝和未離國之間,隻是對立關係,外使相通,乃是常例。”


    薑浩點點頭,淡淡說道:“起來說話吧,你口稱王爺,這是怎麽回事?”


    錢越多起身侍立,歡喜說道:“回王爺,自打我未離國太子殿下回朝,你就被我未離國國王封為浩然王,令尊大人被封為德信王,令堂大人被封為衛國夫人,並封一等安寧侯,令妹被封為吉祥公主並封吉祥侯。”


    這些話包含的意思太多,薑浩一時回味不過來,好一陣子才問道:“你說的太子殿下,是……”


    “太子殿下國姓離未,名諱為昭,不過,他前一陣子給自己取了個新名字,名叫壇。”


    “壇子的壇?”薑浩試探著問道。


    錢越多噗通又跪下了,嘴中惶恐說道:“正是。太子殿下說過,以天下之大,可以直呼——此二字者,不過三五之人。”


    壇子,離未昭,離未國太子殿下。


    這……完全出乎薑浩的意料。他想到了壇子可能還活著,也想到了壇子是魔修,但是沒想到,竟然還是個挺大個的魔修,魔域太子殿下!


    更有甚者,自己一家四口,都被成了魔域的王侯,這也太讓人難以置信了。這要讓天朝知道了,自己還有好果子吃嗎?


    對了,父母之事。


    薑浩的心高高的懸了起來,他屏住呼吸,試探著問道:“我父母是被你們擄走的嗎?”


    錢越多趕緊道:“王爺,這其實是個誤會,太子殿下回朝不久,就派人在南辰郡暗中保護德信王和安寧侯,結果露出了馬腳,差點把禍事引向德信王夫婦,最後隻好將錯就錯,鬧出偌大陣仗,把德信王和安寧侯擄走。”


    薑浩的心提到了嗓子眼,聲音都哆嗦了:“我……父母……他們……”


    “一切安好!”錢越多趕緊道。


    薑浩的眼圈一下子就紅了,差點就掉了眼淚。


    父母還活著!


    真好!


    錢越多依然跪著,從儲物戒中摸出一個信封,小心的遞過去,輕聲說道:“這是德信王的親筆信,請浩然王過目。”


    薑浩大喜過望,一把奪過來,抽出裏麵紙張,迫不及待的看起來。


    正是父親薑德信的筆跡,其上寫到:“薑浩吾兒,棉兒小女,為父和爾母在離未國之內,一切安好。


    當初遽然被擄至此地,為父心神驚懼,不知所措,壇子卻突然出現,自稱乃是離未國太子,當初在天朝蒙難,得我等搭救,才避過劫難,僥幸生存。


    而我等被帶到離未國,實在是事出有因,也怪不得壇子。


    想不到做了天朝幾十年的順民,最後卻成了離未國的王爺。人生際遇,奇妙如斯。


    浩兒,我們一家之事,在離未國乃是高度機密,就連種種封賞之事,也隻有數人知曉,究其原因,就是保護你和棉兒,畢竟,你們還要在天朝修行,而你更是背負甲子狀。


    我們時常能得知你的消息,知道你修行不輟,進益不俗,為父很是欣慰,聽說棉兒也修行勤勉,你母親幾欲落淚。


    浩兒,據悉天朝功法和離未國多有不同,你和棉兒還是要在天朝修行下去,更何況你身負甲子狀,一舉一動皆被注視,也無法趕赴離未國。至於以後,等你修為大成,沒了甲子狀桎梏,我們一家,就可以再度團聚。


    另,錢越多機敏之人,但凡有事,可以托他傳話。”


    薑浩反反複複把信看了三遍,才緩緩收起來,心裏反而慢慢的平靜了。


    他平靜問道:“距離壇子離開,已將近兩年,距離我父母離開,也有一年零兩個月之久,為何你們現在才和我說起這些事。”


    錢越多苦著臉說道:“王爺,你在玲瓏學宮深居簡出,你們的山門威壓重重,我的人根本就進不去。最後在太子殿下的指點下,我們才在火靈島設下了各種暗示,這才聯絡上你。另外,你的容貌身高和太子以及德信王的描述也不大一樣,剛才你進來的時候,我根本就沒認出來。”


    這倒都是實話,尤其薑浩這兩年長高了不少,容貌氣質也有了很大的變化。


    “哦,倒也有幾分道理。那我問你,以你外使身份,大張旗鼓的在這裏搞什麽工坊,難道不怕被人盯上嗎?”


    錢越多趕緊道:“王爺,楊記工坊是真實存在的,在很多繁華之地都有店鋪,而這次在此處開店,也向玲瓏學宮做了報備,得到了批準。”


    薑浩已經驚奇不起來了,隻是隨口問道:“這個集市竟是玲瓏學宮開設的嗎?”


    “是的,王爺。另外,我離未國有一門易容功法,我現在呈現的容顏,並不是真實的。有一個和我原本容貌並無二致之人,正在京畿之地活動,所以,我應該不會引來麻煩。”


    “哦,這樣啊。錢……”


    “王爺可以叫我的名字。”


    “好,錢越多,你說的這些,甚至我手裏的信件,其實都證明不了什麽。”


    錢越多陪笑道:“那是自然,事情是有些匪夷所思。王爺,你看看,這個東西可否證明。”


    說著,錢越多遞過來一根木釵。


    薑浩接了過來,心裏卻沒有太多驚喜,他冷冷說道:“我要不說的話,你原本沒打算拿出來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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