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場甘霖,原本讓薑浩欣喜不已,但其背後的規則,則讓他頗有鬱結。


    那些對普通百姓來說需要殺頭的事,那些對鄉野修士來說可能會丟命的事,竟然隻是為了保證類似縱雲控雨的事情可以順利進行。


    縱雲控雨啊!和這個相比,品級之下的修士之間私贈甘霖乃是死罪的律例,完全是一個巨大的諷刺。


    薑浩一連好幾天靜不下心來。


    他覺得,自己當下雖然靈水供應豐厚,是規則的既得利益者,但遙望數年前的自己,總感覺現在的自己在盤剝以前的自己和親友,這種感覺,極其糟糕。


    紫落塵帶著小棉花飄飄而來,歡聚一餐之後,紫落塵照例和薑浩在東屋對坐。


    “薑浩,有心事?”她柔聲問道。


    薑浩點點頭,小聲說道:“師姐,前幾日下雨,我剛聽說有縱雲控雨這回事,心中頗多感慨。”


    紫落塵:“覺得不公平嗎?”


    薑浩想了想說道:“我自從簽立甲子狀,心中就明白,公平是很奢侈的東西,唯有掙命活著,才是正理。不過,甘霖背後的巨大的規則反差,還是讓我極度不平。”


    紫落塵沉默半響,幽幽說道:“當年我父母兄長慘死,我被賣到春樓,心中也曾絕望憤恨這世間不公。後來,等我成為修士,手刃匪徒的時候,心中才通透幾分。薑浩,你說的事情太大了,我們根本夠不著,我覺得,甲子狀才是最應該考慮的事。”


    薑浩心中不由一頓,對啊,甲子狀。


    自從炎寒二洞回來,薑浩除了修習丹道,基本沒怎麽修煉基礎功法,目的當然是為了掩蓋修為。


    可是,師姐的話讓他突然覺得,自己身上那點貌似天師境界的修為,怕是距離真正的天師境界,還有不小的距離。自己的頭頂上,甲子狀的烏雲依然籠罩,而根據沈閣老一次次的暗示,這片烏雲最終降下的極有可能是雷霆,而並非雨露。


    至於那些大而化之的規則,自己眼下也隻能是憤懣一下而已,別說撼動了,根本就夠不著啊。


    可笑自己沒有認清自身的身份地位,白白的生了這麽多天的悶氣。


    師姐曾經把家仇作為修行的動力,而我呢,父母被魔修生擄,頭頂甲子狀高懸,竟然還有心思琢磨那些遙不可及的事情。


    真想琢磨的話,最起碼也得大天師之上的修為吧。


    大天師?


    薑浩被這個念頭嚇了一跳!


    如果真的有幸能達到這個高度,是不是就可以觸及那些不公平的規則了?


    怕是……也夠不著。


    要知道,製定和掌控規則的那個人,可是高高在上的聖皇,而且是曆代聖皇。


    薑浩收起漫天的心思,起身恭敬的給紫落塵施了一禮,慌得她飛快的躲開。


    “幹——什麽你。”她嗔道。


    “師姐,我最近憂思過甚,倒是矯情了,感謝你耐心排解。”


    “是李騏發現你不對勁,捎信讓我趕來的。薑浩,小棉花、我、李騏等人的命運和你息息相關,你一定要撐住。就我而言,我保證不會給你拖後腿。”


    ……


    紫落塵帶著小棉花離開後,薑浩專門去了一趟玲瓏閣,稟報了自己修為恢複的消息,這讓於東離和土半山都暗自鬆了口氣。


    炎寒二洞的凶險,薑浩歸來後的疲態,讓很多人擔心薑浩會不會傷了根基,現在看來,一切無虞了。


    於東離照例給薑浩把了脈,發現經脈通暢,靈力磅礴,嘴上誇讚幾句,順勢提出了雲霧丹的事情,薑浩自然應允,答應會早日煉製,隨後禮貌告辭。


    土半山不明就裏,甕聲問道:“老於,小小的雲霧丹,也值得鄭重其事的提及嗎?”


    於東離神秘說道:“如果是銀紋雲霧丹呢?”


    “不是吧?!”土半山瞪大了眼,趕緊道:“我要10枚,給我的徒弟……”


    “誰還沒個徒弟,老土,我可是送出了玉螺螄,才勉強得到了兩枚!”


    土半山直咂嘴,玉螺螄這樣的好東西,他手裏可沒有,就算有,也不舍得拿出來。


    半晌之後,不由大怒:“老匹夫,你早就知道了!竟然不和我說。”


    說完立刻衝了過來,揮拳就打。


    於東離卻沒有應戰,而是展開手掌,托出一枚銀紋雲霧丹,低聲道:“50份丹料,10枚銀紋雲霧丹,是不是很合算?”


    土半山趕緊收了老拳,連聲道:“合算合算,太合算了。”


    說完一溜煙的跑了。


    於東離暗自發笑,心中有些得意。


    現在,嚴瀚昌之死的餘波已平,薑浩的修為已經穩固,當初和薑浩約定的兩年之期,也該稍稍提前了。


    恩,隻提前了20個月而已,不算什麽的。


    ……


    回到甘泉宮之後,薑浩叮囑李騏,自己要潛心修煉幾日,不得打擾,然後躲進東屋,順手激發了玉螺螄,開始修煉基礎功法。


    他像往常一樣,服用了一枚下品靈犀丹,然後飲下靈水,結果發現,靈水倒是可以正常煉化,但下品靈犀丹屁用都沒有。


    得,他明白了:體內那莫名其妙的天師修為,雖然看著假假的,但已經不能用下品丹藥糊弄了。


    他幹脆摸出一枚銀紋雲霧丹,緩緩服下,細細體味。


    還好,有效。


    靈水中的靈氣被迅速催發出來,進入經脈之中,很快就把100多滴靈水煉化一空,而雲霧丹的藥力幾乎沒有減少。


    薑浩再次服下靈水,這次他直接服用了200滴,結果,同樣很快就煉化了。


    就這樣一直服用,一直煉化,持續服用,持續煉化……


    那些煉化出來的靈氣,在進入薑浩的經脈之後,先是凝氣為霧,接著凝霧為水,充盈到原本宗師修為異象的小水滴之中,然後就沒有進一步動作了。


    咦?是不是沒了九寒洞的寒氣,水珠就不再成霜成雪成冰了?


    難道,我還得找機會去九寒洞接受折磨嗎?這也太奇怪了吧?


    算了,暫時不管這些,繼續修煉。


    ……


    ……


    時間很快過去一天,緊接著又是一天,直到第三天黃昏,雲霧丹的靈力才緩緩散盡,而此刻,薑浩已經足足煉化了整整一壇靈水。


    他依然盤膝端坐,等待雲霧丹拓展經脈的功效。


    然而,一直等了一炷香的時間,經脈中卻沒有任何動靜,連一絲酥癢的感覺都沒有。


    貪心了,薑浩心中歎道,隨即起身。


    他琢磨一陣,原因或許有兩個:一是,自己的經脈被九炎洞暴虐施為,破而後立達到三次,經脈已經強韌無比,銀紋雲霧丹的那點藥力,實在是不值一提;


    二是,或許銀紋雲霧丹對天師境界之上的修士,並無拓展經脈之功效,僅能催發靈水。哪怕自己的天師境界看起來有點假,也同樣遵循了這個規律。


    不過,薑浩還是很高興,算起來,他用了差不多兩天半的時間,煉化了3000滴靈水,而且很快就穩固了修為,這份進益,還是非常可觀的。


    另一個問題隨之而來,靈水!


    如果按眼下的速度,一天差不多要煉化1000滴靈水,三天就要一壇,一個月就要10壇!


    就算自己享受雙倍靈水供應,還坐擁甘泉,再加上這次的甘霖和之前淩雲山的獎品,也遠遠不夠。


    想到這裏,薑浩不由得有些傻眼。


    原以為自己闊綽無比,現在看來,根本就是捉襟見肘啊。


    怎麽辦?沒有充足的靈水,就沒有修為的進益,難道僅憑現有的靈水,將就著修行?


    這也不是長久之計啊?


    正琢磨著,院內傳來洪鍾般的聲音:“薑浩,薑浩——”


    隨即聽到李騏小心的解釋:“參見土長老,師叔閉門修煉已經三日了。”


    “不這不那的,動不動就閉門,毛病。”土半山頗為不滿。


    “土長老所言極是。”李騏聲音弱弱的。


    薑浩會心一笑,撤去玉螺螄結界,信步出了東屋,躬身施禮:“參見土長老。”


    土半山愣了愣,立刻換上了一副笑臉,樂嗬嗬的問道:“聽說你在修煉,沒打擾你吧?”


    李騏直翻白眼,你這老頭,變臉也太快了吧?


    薑浩笑道:“本來在修煉,聽聞土長老駕到,趕緊出來迎接,請正殿奉茶。”


    “好好好。”土半山很高興。


    兩人進了正殿,待雜役奉上靈茶後,土半山抬手一劃拉,身前的案幾上立刻出現了一些大大小小的玉盒,他隨即小聲說道:“銀紋雲霧丹之事,於長老和我說了,我有個不成器的徒弟,需要拉扯一把,薑浩,這是50份丹料,我隻要10枚雲霧丹,可好?”


    薑浩心中不由一動,馬上就狂喜不已。


    對啊,銀紋雲霧丹!有這樣的好東西,怎麽會缺了靈水?


    而且,不單單是雲霧丹,我能煉製的極致丹藥,多了去了!


    一念至此,薑浩很是為難的說道:“土長老,你也知道,我現在修為剛剛恢複,實力不濟,而且我之前答應了水師父和於長老,你的事情,隻能往後排了。”


    “那怎麽行?我的事十萬火急,我徒弟過幾個月就要衝擊天師境界了。”


    薑浩無奈說道:“那我沒辦法,總有個先來後到,沒有充足的靈水,我的修為根本穩固不下來。”


    “你小子還缺靈水?”


    “缺啊,有道侶,有小妹,有隨從雜役,我都想好好照顧,可不就是很缺嘛。”


    土半山暗暗鬆了口氣,心說你有所求就好,表麵則頗為不滿的說道:“說吧,想要多少?”


    薑浩猶猶豫豫的伸出一個手指頭。


    “你怎麽不去搶?”土半山瞬間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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