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皇不予理會,修秘樞裁決已定,一切再無轉圜餘地,炎寒二洞的考驗,勢在必行,而且明日一早就要開始。


    玲瓏閣正殿之內,眾人端坐不語,氣氛沉悶。


    良久,於東離輕咳一聲,沉聲說道:“薑浩,事已至此,多說無益,你有什麽想法?”


    薑浩拱拱手,平靜說道:“於長老,土長老,諸位師父,我薑浩於甲子狀考核之時,曾經說過,向死而求生,必勝。從那以後,我每每遭遇劫難,卻曆次死裏逃生,而且偶有進益。此次炎寒二洞之事,我依然抱著必死之心,謀求一線生機,希望能平安過關。如果不能,還請兩位長老和諸位師父幫著照顧小妹棉兒和隨從李騏,讓他倆平安長大,薑浩在此拜謝諸位。”


    說完,他對著上首和左右兩側眾人,深深鞠躬。


    於東離點點頭,緩緩說道:“本想誇你心智堅實,豪氣滿腔,你卻偏偏狗尾續貂,搞出一副綿長柔情,真真讓人生氣。”


    雲飄渺冷冷插話:“薑浩,你大膽去,放手一搏,至於棉兒和李騏,以後就是我雲飄渺的心頭肉,我會護得他們周全。”


    於東離也點頭道:“薑浩,向死而求生之意,我頗為讚同。這樣吧,大家且散去,我有一些話,想單獨和薑浩聊聊。”


    眾人頓了頓,頃刻就起身施禮,各自散去,其中數人麵帶喜色。


    薑浩瞬間明悟:於長老要教一些東西,以抵抗炎寒二洞之威。


    一念至此,薑浩大為感動,恭敬施禮說道:“多謝於長老殷殷愛護之心。”


    於長老低聲道:“薑浩,今日之事,不過六耳,你需牢記。”


    薑浩忙道:“弟子謹記。”


    於長老點點頭,取出一個丹丸大小的物件,狀如螺螄,晶瑩剔透,他隨手一扔,小小螺螄迎風見長,發出一道柔光,將於東離和薑浩罩入其內。而這一團光幕宛如琉璃,薑浩依然可以看見光幕之外的一切,甚至能聽到遠遠的鶴鳴之聲。


    “於長老,這是什麽寶貝,也太神奇了吧?”薑浩的語氣頗為豔羨。


    “算不上寶貝,隻是一件小小法器,名為玉螺螄,可以形成一個小結界。你要是喜歡,等你順利歸來,我就獎勵於你。”


    “嘿嘿,那我可得努力了。於長老,如果我真能回來,我也孝敬你一點好東西。”薑浩笑著說道。


    於東離欣慰說道:“你有此心誌,我放心不少。閑話不敘,我曆經多次炎寒二洞考驗,現傳授你一些感悟,你要記好。”


    薑浩鄭重點頭,全神貫注傾聽。


    於東離繼續道:“我天朝功法,以煉化靈水為修行方式,經脈之異象也和水有關,而九寒洞則是寒氣侵襲,所以,隻需鼓蕩經脈之力,全力對抗即可。即便因此而導致經脈之內水汽凝固,也不足為慮。隻要一息尚存,就能緩緩恢複實力。幸運的話,還能多一層對於高階修行的感悟。”


    薑浩很是吃驚,趕緊問道:“於長老,我隻是宗師下品修為,竟然有可能感悟高階修為嗎?”


    於東離點點頭:“此事雖然萬中無一,但確有其事,而且一旦感悟,日後晉級天師的時候,就會減去不少凶險,成功幾率大增。這和你所說的向死而求生,十分一致。當然了,前提是,你活下來。”


    薑浩凝神沉思片刻,輕輕點頭。


    於東離繼續道:“常言道,水火不相容,炎寒二洞的考驗,真正的凶險在於九炎洞。我等修習的靈水功法,在熱力麵前,很是被動,以你宗師修為,更是不堪一擊,所以,你一定要記住,九炎洞之熱力,千萬不可硬抗,而是要與之周旋。具體的做法是,一開始隻分出大約兩成的經脈之力適應熱力,不能忍受之後,迅速調息經脈,散去熱力,然後繼續周旋。在這個過程中,逐漸加大經脈之力到三成四成乃至全部。極熱之力隻有大約一個時辰,隻要到最後一刻你還沒有用盡全力,你就算過關了。而隻要挺過第一天,後麵的兩天,也就不足為慮了。”


    看著薑浩低頭細細體會,於東離心裏歎氣:孩子,我甘冒風險,傾囊以授,希望能對你有用。


    他悄悄撤去結界,悄無聲息的離開了。


    薑浩一直在玲瓏閣坐了很久,反複揣摩於長老傳授的感悟,直到夜幕降臨,殿內晦暗,才緩緩起身,返回甘泉宮。


    一進院子,薑浩就看到了盤膝而坐的紫落塵和焦急走動的小棉花。


    “哥——”小棉花帶著哭腔撲了上來。


    “沒事,我會回來的,你放心。”薑浩揉了揉她的小腦袋,輕聲說道。


    “吃飯吧,我做了幾個菜,你嚐嚐。”紫落塵悄悄起身,緩緩說道。


    “好,吃飯。”薑浩笑著,牽著小棉花往正殿走去。


    李騏殷勤的幫著布設飯菜,之後竟然沒離開,乖巧的坐到下首。


    飯菜很豐盛,滿滿一大桌子,其中竟然有火靈鶴肉,這讓薑浩心裏一動,不由望向紫落塵。


    紫落塵笑了笑,柔聲道:“嚐嚐。”


    薑浩心裏突然就懂了。


    師姐的意思是,普通修士避之不及、燥熱之力如此旺盛的火靈鶴之肉,你都能甘之若飴,挺過炎寒二洞的考校,或許沒有那麽難。


    對啊!薑浩心裏突然就活泛起來。他最近修為上漲,很少使用火靈丹或者火靈鶴肉來快速恢複修為,幾乎忘了曾經之事。


    珠子可以對抗火靈鶴的燥熱,自然也就能對抗九炎洞的熱力。加上剛才於長老傳授的訣竅,闖過九炎洞三日考驗,似乎有了一些勝算。


    而九寒洞,咬牙硬扛,或許也有些希望。


    師姐這是提醒我,也是對我很有信心啊。


    薑浩心氣大盛,大聲說道:“師姐,小棉花,李騏,你們放心,我已經有了一些想法來應對炎寒二洞,肯定會平安回來的。”


    心念瞬間都通順了很多。


    薑浩此時突然意識到,於長老和嚴長老的爭執,上報聖皇裁決的舉措,水師父鄭重其事的介紹,或許從某種程度上,營造了一種讓人恐慌的情緒。


    自己的心思,被這種恐慌情緒掌控了。


    而事情的原本,或許……並沒有那麽糟糕。


    ……


    一頓飯吃得還算平靜。


    飯後,薑浩把紫落塵叫到東屋,把自己手頭的三個儲物戒全部交給她,讓她保管。


    紫落塵卻不接,柔聲道:“薑浩,我對你有信心。”


    薑浩硬塞到她手中,故作輕鬆說道:“師姐,有備無患,我才能輕鬆上陣。”


    紫落塵眼波流轉,在薑浩身上逡巡數遍,最後無奈歎了口氣,輕聲道:“九炎九寒,盼你回轉。”


    說完,身子前傾,輕輕抱住薑浩,紅唇在他臉上柔柔一點,隨即起身,款款離開。


    薑浩腦海之中山呼海嘯,經脈之中靈力升騰,整個人卻木然坐著,臉上又熱又僵,無數火熱的念頭急速掠過。


    我要活著回來……


    我要好好的……


    師姐在等我呢……


    這一夜,紫落塵和小棉花沒有離開,住在了甘泉宮。


    ……


    次日一早,紫落塵親自做了清淡的早飯,薑浩吃了不少,一邊吃還一邊誇讚,眉飛色舞的。


    紫落塵殷勤的陪著,也吃了一些,還不停的幫薑浩添粥。


    小棉花和李騏心中擔憂,隻略略吃了幾口。


    剛吃完,於長老帶著幾位宗師趕到了,大家低聲說了些鼓勵的話,而後於東離架起一柄飛劍,帶著薑浩,二人騰空而去。


    其餘眾人,則留在了甘泉宮,無奈而焦急的等待消息。


    飛劍迅疾,很快趕到了赤火峰南麓中部一塊平地上,緩緩而落,執法閣長老嚴瀚昌已經在等著了。


    見到薑浩,嚴瀚昌淡淡問道:“薑浩,此番考驗,九死一生,我等雖於洞外護法,也難保周全,你需全力以赴。”


    於東離冷哼一聲:“假惺惺的放什麽狗屁,還不都是拜你所賜。”


    嚴瀚昌瞬間漲紅了臉,叱道:“於東離,你敢質疑修秘樞裁決!”


    “對!我就質疑了?怎麽了?我告訴你嚴瀚昌,我不但在你麵前質疑,而且給修秘樞和聖皇都上了申辯文書。如若薑浩此次平安無事,還則罷了,他要是有事,你嚴瀚昌就是荼毒甲子狀修士的頭號劊子手!”


    嚴瀚昌想不到於東離如此決絕,為了一個宗師下品的修士,竟然一副不死不休的架勢。


    他張了張嘴,卻不知道該如何辯解,最後冷哼一聲說道:“時辰到了,送薑浩入洞。”


    “哼!”於東離依然憤憤不平。


    三人進了洞口,洞內曲折蜿蜒,倒是比洞口處寬闊高大了很多,於東離摸出一把尺子,從洞口處細細量了八尺,緩緩在地上畫了個圈,沉聲道:“就是這裏了,薑浩,盤膝坐好。”


    另一邊,嚴瀚昌取出一根絲帶,隨手一抖,化作一道五彩屏障,立於薑浩前方,嚴嚴實實遮住了來路。


    他沉聲道:“此乃五彩結界,你端坐此處,不要亂動。”


    於東離撇撇嘴,冷聲道:“你要不要在他背後也設個屏障,萬一他往洞內深處亂竄呢?”


    嚴瀚昌沒答話,轉身離開,在洞口不遠處盤膝坐下。


    於東離看了看薑浩,叮囑兩句,也走了出來,緊挨著洞口,麵朝洞內,盤膝坐下。


    山洞曲折,於東離一點也看不薑浩的身影,而且他知道,無論發生什麽事,三日之內,自己都不能衝進去。


    但他還是想離薑浩近一些,這一年多以來,他真的越來越器重這個少年了。


    嚴瀚昌冷冷看著於東離的動作,心裏膩歪得不行。


    你這老狗,慣會取巧,緊挨著洞口坐,倒也算得上是洞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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