玲瓏擂四周的看台,雖說可以隨便坐,但也有一些約定俗成的規矩。


    那就是,高度適中的、視線最佳的座位,一般都是修為高的修士坐,而修為低一些的,自然會選擇要麽靠前需要昂著頭的位置,要麽靠後遠一些的位置。


    薑浩和薑淵的身形飛過擂台之後,劃過一道弧線,落向看台靠前的位置,這裏坐著的修士,普遍修為不高。


    但即便修為不高,合理的反應還是有的,幾個修士發出陣陣驚呼,連連躲閃。


    卻不知為何有兩人呆坐不動,瞬間被擊中。


    稀裏嘩啦——


    石質的看台瞬間破碎,騰起一股灰塵。


    緊接著有人大喊:“血!流血了!砸死人了!”


    學宮的幾個宗師飛速前來,場麵一時大亂。


    ……


    真的死人了。


    一個年齡不大的修士,穿著雜役的衣衫,也不知是被薑浩和薑淵撞擊到了,又或者被破碎的石塊砸到了,當場就殞身了。


    此外,還有一個修士受了傷,好在並不致命。


    事情一下子變得複雜了,學宮眾位宗師眉頭緊皺,望向薑浩的眼神十分複雜。


    玲瓏擂約戰,生死不計,但一切隻能於擂台之上解決,嚴禁在在擂台之外動手,更嚴禁傷及無辜。


    而剛才的情況,除了薑浩薑淵二人心中明白之外,別人看到的,就是薑浩進攻猛烈,不依不饒,以致衝出擂台,無端連累看客。


    約戰被迫停止,薑浩薑淵被帶到了玲瓏閣,聽候發落。


    紫落塵眉頭緊鎖,跟隨眾人到了玲瓏閣之外,等候結果。她心裏很是憤懣,千防萬防,還是沒有防備住。


    很顯然,自己之前的預感是對的,有人操縱了這一切,目標根本不是小棉花,而是薑浩!


    同一時刻,侍立在玲瓏閣正殿之內的薑浩,心中也冷靜了很多。


    當薑淵拽著他的胳膊退向擂台之外的時候,薑浩就感覺到了不對勁,他雖然及時抽出了雙臂,也嚐試著淩空扭轉身形,但去勢已老——


    他眼睜睜的看著看台越來越近,也隱隱看到了兩個人呆坐在看台上不閃避,其中一人貌似還有些眼熟。


    薑浩瞬間明白了很多,他借著去勢,再一次抓住了江淵,試圖翻轉兩人的身體。


    但,來不及了。


    砰——


    碰撞發生,塵埃四起而又落定的時候,他看清了那個被撞擊得身子塌陷的雜役,赫然是小胖子沈清塵!


    一時間,無數的念頭在腦中升騰而已,前因後果瞬間清晰流暢,可惜,自己洞悉的太晚了。


    陰謀從小胖子找上甘泉宮的時候,就已經開始了。


    起因有兩種可能,其一,小胖子被人設局,“無意中”聽到了薑淵和袁尚的談話,巴巴跑來報信,以求攀附,最終卻被裹挾其中,丟了性命。


    其二,小胖子被人收買,自願出麵,裝作攀附而來報信,最終一樣丟了性命。


    而後,師姐和小棉花遇襲,很容易就能聯想到到小胖子的示警,加上小棉花的話語,暴露出是袁尚薑淵薑娸等人在背後謀劃,於是約戰玲瓏擂。


    然後擂台之上,薑娸幹脆認輸,躲過一劫的同時,還混淆視線,製造了薑淵或許也很弱的印象。


    而薑淵則不知道用了什麽手段,先是躲避,後來悄然出手,製造了看台傷亡事件。


    前前後後,一環扣一環,嚴絲合縫,還真是好算計。


    可是,你們費了這麽大的力氣,折騰出這麽多動靜,打傷師姐和小棉花,滅口了沈清塵,最後能得到什麽?


    難道,玲瓏擂之時傷及無辜,竟然需要我償命嗎?


    應該不會吧?


    可是,如果不需要我償命,你們算計這麽一圈,不就白忙乎了嗎?


    正在胡思亂想之際,隻聽於東離沉聲問道:“薑淵,你說說當時的情況。”


    薑浩心頭鬆了一口氣,很顯然,於長老藏了私心,這是讓我聽聽薑淵怎麽說,然後等下我說的時候,好辯解一二。


    這麽說來,處罰或許並不重?


    薑淵在一邊拱了拱手,聲音沉痛說道:“於長老,土長老,各位首領,我也不知道怎麽回事,薑浩最後一擊之時,力量很大,速度又快,我躲閃不及,心中倉皇,胡亂抓住了他的胳膊,然後就飛了出去。對於那個小修士的死,我很是內疚。”


    薑浩心中暗罵:混蛋,好一張利嘴啊!掩蓋的倒是幹淨。


    雲飄渺卻突然問道:“薑淵,你修習飛行術多久了?”


    薑淵道:“晉級宗師後開始修習,已經2個月了。”


    雲飄渺又問道:“你上台之前,可曾服過什麽丹藥。”


    薑淵露出赧然表情,無奈說道:“薑浩實力不俗,我自知難以抵擋,所以服了一丸蕩氣丹!”


    “什麽?”水尚天發出一聲驚呼,隨即罵道:“愚蠢!此等丹藥,透支經脈之力,弊端甚多,身為丹士,竟然飲鴆止渴,混蛋之極!”


    “師父教訓的是。”薑淵恭敬說道:“即便我服下此丹,也還是難以抵擋,實在是羞愧難當。”


    “哼!”雲飄渺冷冷說道:“我看你是心中暗喜吧?不服此丹,你怕是已經殞身了。”


    薑淵愣了愣,無奈說道:“雲首席教訓的是,之前數次躲避,全憑此丹支撐。”


    雲飄渺無語了,其他幾個宗師也無可奈何。


    這小子滑不溜手,看似不閃不避,誠懇作答,實則是避重就輕,全是表麵文章。


    偏偏還挑不出毛病。


    於東離輕咳一聲,沉聲道:“薑浩,你來說說吧。”


    薑浩沉思半片刻,如實說道:“最後一擊之事,薑淵抓住了我的胳膊,當時我倆一進一退,速度很快。我先是奮力掙脫,接著又試圖翻轉二人的身體,但最終還是釀成大禍。我心中頗為愧疚,我願意承擔一切後果。”


    兩人所言,看似相互印證,但其中微妙,極難定奪。


    更或者,就算幾個宗師看出薑浩著了道,也無可奈何。


    於東離沉聲道:“既然如此,請執法閣嚴長老做出裁決吧。”


    嚴長老起身,環顧四周,沉聲說道:“此番玲瓏擂由薑浩發起,故而應對此事負全部責任,依律懲處赤火峰九炎洞閉關九日,加黑水峰九寒洞閉關九日,另需賠償……”


    於東離大吃一驚,厲聲道:“不可!”


    嚴長老頗為不滿,沉聲道:“於長老,這都是有章可循的,有何不可?”


    於東離怒道:“玲瓏擂失手,於擂台之外傷人性命,隻是閉關三個月,如何動用九炎九寒二洞?況且薑浩乃是甘泉宮修士,蒙聖恩澤,更應禮待三分,何故用此重典?”


    嚴長老冷聲道:“如果今天在擂台之外死的是薑淵,確實應按閉關三月懲處。但今天死的是無關之人,當按無故取人性命定奪,並無任何不妥。”


    於東離直接罵道:“放屁!你也知無故取人性命才會如此懲處,但今日之事乃是意外,並非薑浩有意為之。”


    嚴長老搖搖頭,冷冷說道:“非也,我已查明,薑浩和沈清塵頗多恩怨,今日之事,絕對不是意外。”


    於東離簡直要發瘋,怒斥道:“你已查明?你有什麽資格查明!此等事務,是我玲瓏閣份內之事,你執法閣隻需判罰執行而已!”


    “對。”嚴長老寸步不讓:“但是你好像忘了,所有簽立甲子狀之人,我執法閣有權介入其一切事務。更何況,今天比拚的兩人,都簽了甲子狀!”


    “許你介入,並非許你定奪!”


    “玲瓏閣掌控不明,處事不公,我自然可以定奪!”


    ……


    兩人旁若無人吵鬧許久,也沒吵出個結果,最終嚴長老憤憤說道:“既然薑浩承蒙聖皇恩澤,那我就上報聖皇!”


    說完拂袖而去!


    “你如此跋扈,曲解律例,我也要上報聖皇!”於東離憤慨不已。


    事情就這樣擱置起來,薑浩被允許回到了甘泉宮,不過門口多了兩個護衛,他被暫時禁足了,等待聖皇裁決。


    而薑淵卻倒了黴。


    不但誰都不想搭理他,還被於長老以“未報備而修習飛行術”為名,禁錮修為,在玲瓏閣正殿前盤膝示眾三日。


    是的,江淵沒報備,哪怕他已經是宗師下品,可以修習飛行術了。


    其實很多人都是這麽修習飛行術的,小有所成才會報備,不過誰讓於長老突然較真了呢。


    和他一起盤膝示眾的,還有“畏難不戰”的薑娸。


    這兄妹倆,也算是一下子出了名。


    ……


    甘泉宮之內,薑浩閉目沉思。


    他已然明了,執法閣的嚴長老,絕對是衝著自己來的,惡意滿滿。


    看來,並不僅僅是袁尚薑淵等人在算計我,後麵還有更大的勢力。甚至可以說,這個嚴長老也隻是棋子,並非布局之人。


    我還真是榮幸之至啊,竟然惹上大人物。


    那麽,會是誰呢?和雪珊珊之事有關嗎?會不會是……宮主?


    那個九炎洞和九寒洞,又是什麽境況?從於長老的態度來看,應該是很嚴重的懲處,或許會送命的那種。


    那麽,這是布局之人的最終目標嗎?又或者,還有其他的後手?


    唉,現在看來,師姐的謹慎是有道理的,我不應該如此衝動。現在薑淵和薑娸屁事沒有,我卻再一次陷入了被人擺弄,聽候發落的困局之中!


    “聽說你在找我?”耳畔突然傳來一個幽深冷漠的聲音,宛如鬼魅。


    薑浩嚇得渾身一激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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