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前幾日進了玲瓏學宮的山門,薑淵就感覺自己的心情就像山道一樣,曲折蜿蜒,峰回路轉。


    攀山的時候很疲憊。山道上總有一種神秘的力量,很輕微,但是持續不斷,遲滯雙腿雙腳,讓簡單的攀山變成了艱難的苦旅,沒文化的那種。


    走了一天,又走了一天,突然就聽到了山下的兩記鍾聲。緊接著,一柄飛劍急速而去又緩緩而回,飛劍之上,竟然是薑浩那張得意忘形的臉!


    這讓薑淵恨得發狂!


    等他從別人的議論中得知原委之後,心中的嫉妒就像毒蛇一樣,肆意扭曲,無處發泄。


    厚積薄發、琉璃塔異象、渡船之上的暴起、山林深夜的驚魂,現在又觸發了山門威壓,竟然坐上了飛劍!


    薑浩啊薑浩,你可真該死啊!


    你難道真的是天資絕倫之輩?


    有那麽一瞬間,薑淵心中黯淡不已,之前麵對薑浩油然而生的俯視感,幾乎要崩塌了。


    但是薑淵終於忍住了,努力護住了心中的執念。


    修行漫漫,不應計一時之長短,而應謀一世之崢嶸。


    心念穩固之後,薑淵覺得眼前的山道也順暢多了,他甚至有心情安慰鼓勵氣鼓鼓的薑娸,一行人繼續在山道上緩緩而行。


    一天很快過去,次日一早,一行人剛動身不久,就聽見一聲宏大渾厚的鍾聲驀然響起。


    鍾聲很奇怪,好像來自空中,震撼悠遠,讓人心神不寧,和昨日山下傳來的鍾聲完全不一樣。


    緊接著,又是兩聲同樣宏大的鍾聲響起,隨即一聲讓人頭皮發麻的雷聲轟然而來,一道粗壯醒目的閃電淩空劈下,直直打在山峰之下的平地上,那裏是一片密集精美的建築群。


    薑淵羨慕不已!


    很明顯,這是有前輩在渡劫啊!


    低階和中階修士在進階的過程中,是不需要渡劫的。隻有極少數天縱之才,在從地師上品晉級宗師的時候,才會第一次渡劫。


    然後,更少的卓越之士,在從宗師上品晉級天師的時候,會麵臨第二次渡劫。


    再然後,從天師上品晉級大天師的時候,會麵臨第三次渡劫。能經曆這一次渡劫且成功的人,以天朝之大,百年內僅有區區數人。


    所以,無論是哪種渡劫,都是讓無數修士豔羨的,隻要平安度過,就是無盡榮耀。


    很快,薑淵就覺得不對勁。


    據說雷劫持續的時間很長,而修士隻要開始渡劫,就進行了充分的準備,對抗的時間也會很長。


    可是,這個雷劫怎麽一下子就結束了?


    難道,渡劫之人,被幹淨利落的劈死了?


    這樣太快了吧?也太弱了吧?


    懷揣種種疑惑,薑淵繼續登山,很快,他就從山道上其他修士的奔走交談中,得知了真相。


    不是渡劫,是有人被雷劈了,那人叫薑浩。至於被劈的原因,沒有人知道。


    薑淵震驚之餘,心情大為舒暢!


    薑浩?被雷劈了?


    哈哈哈哈!死了沒有?肯定死翹翹了吧?你說這事鬧得?怎麽——這麽讓人開心?


    那個壇子死了沒有?如果沒死的話,能不能弄到手裏?


    剩下的山道變得順暢無比,到了黃土中宮簽到之後,薑淵獲得了更大的驚喜。


    作為薑浩的族人,他竟然被要求幫著料理薑浩的後事,而且薑浩的隨從,會劃歸到他名下!


    唯一不爽的是,薑浩竟然沒死。


    薑淵爽快的接受了這個差事,然後他就發現,薑浩和死了也沒什麽區別了,真正的在等著咽氣。要不然,學宮也不會找人料理後事。


    想不到的是,薑浩這一口氣,竟然堅持了三天。雖然氣息越來越弱,但是總歸是在喘氣。


    學宮的那些宗師耗不起,幹脆把一切都托付給了薑淵。


    薑淵這才動了殺心,覺得幹脆料理了薑浩,省得夜長夢多。這小子太妖孽,千萬可別活過來。


    他可真該死啊!


    同樣該死的壇子和鐵頭卻防備很緊,薑淵一直找不到下手的機會。


    言語搪塞之間,薑浩的臉色竟然紅潤起來,這讓薑淵大驚失色,腦子裏瞬間想起薑浩最近那些不同尋常的表現,他立刻出手,一拳轟向薑浩的腦袋。


    他要薑浩立刻就死!


    眼看拳頭就要挨上薑浩的腦袋,薑淵心裏無聲呐喊:去死吧!不要托生了!


    視野中突兀的伸出了一隻手臂,薑淵心神狂震,更加猛烈的催動自己的拳頭往前轟去。


    嘭!肉體相撞的聲音清晰傳來,薑淵的拳頭還是被格擋到一邊,他幾欲發狂,表情猙獰,卻對上了薑浩笑眯眯的臉。


    “等不及了嗎?”薑浩笑著問道,隨即猛然坐起,雙掌直直平推,狠狠的印在薑淵的胸前。


    嗵——


    薑淵避無可避,直接中招,身子立刻往後倒飛,撞爛了身後的房門。噗通一聲,跌落在院子裏。


    接著,薑浩猛然扭頭,目光直刺薑娸。


    薑娸渾身一哆嗦,嘴裏驚恐說道:“你……我什麽也沒做。”


    “滾!”薑浩從牙縫裏擠出一個字。


    薑娸如蒙大赦,倉皇出了屋子,扶起癱坐在院裏的薑淵。


    薑淵咬著牙低聲道:“他剛醒,後繼乏力,我們倆聯手,一定要弄死他。”


    薑娸連連搖頭:“哥,萬一他是裝的呢?說不定他已經醒了很久了。”


    薑浩清晰的聽見了院裏的對話,哈哈大笑兩聲,翻身下床,邁步向院內走去。


    薑淵臉上陰晴不定,終於還是低聲說道:“我們走!”隨即和薑娸一起,疾步離開。


    薑浩暗自鬆了口氣,他剛才隻是勉力出擊,如果薑淵薑娸果真聯手,以他眼下的實力,很難應付下來。


    壇子和李鐵頭直愣愣的站著,眼神木然,神情呆滯。


    薑浩回身,笑著說道:“你們沒事吧,我好了。”


    壇子撲通跪下,哇的一聲,放聲大哭。


    薑浩嚇了一跳,趕緊奔上去,捂住他的嘴,低聲道:“莫哭莫哭,以後我還想讓你修煉嘞。”


    “我不哭,我不哭……”壇子努力的想笑,眼裏的淚水卻怎麽都止不住。


    李鐵頭咧著嘴對著薑浩笑了笑,一頭栽倒在地,不省人事。他三天三夜沒合眼,全力戒備,太累太累了。


    ……


    薑浩蘇醒的消息宛如疾風一樣,很快就傳遍了玲瓏學宮,他的住處一下子熱鬧起來。


    住處是一處逼仄的小院,等死之人,能有個地方咽氣,就已經很不錯了。


    至於之前的精舍,已經是一片殘垣斷壁,連帶著周圍的好幾個院子都遭了殃。


    薑浩誠懇的向黃堂主、水尚天、黑鐵錘、雲飄渺、溪玉斌等人施禮道謝,他從壇子口中得知,在他殘喘期間,這些人或安排後事、或送醫送藥,或前來探望,這些人情,必須牢記。


    黃堂主笑著說道:“薑浩,現在撥雲見日,也該給你換個住處了,之前事急從權,還請見諒。”


    薑浩忙道:“勞煩黃堂主了。”


    水尚天道:“薑浩,可否讓我幫你把一下脈?”


    薑浩回道:“水前輩費心。”說著,端正坐下,伸出手腕。


    水尚天凝神閉目,細細叩脈片刻,笑著說道:“經脈平穩,生機奔騰,薑浩,你已經大好,實力也恢複了大概,殊為不易,恭喜你了。”


    薑浩苦笑道:“水前輩,各位前輩,事發突然,我到現在還不知道因何遭此大難,懇請各位前輩解惑。”


    黃堂主接話道:“自然會有人給你解惑的,還是先換個住處吧,之後專心等著便是。”


    薑浩點頭道:“任憑黃堂主安排,隻是據下人所言,之前昏迷之時,我所有的個人物品均被薑淵洗劫一空,不知各位前輩能否幫著主持公道?”


    幾個前輩麵麵相覷,心裏不免覺得不妙。


    薑浩歎了口氣,無奈說道:“我與薑淵薑娸,雖為同族之手足,但他二人是大戶,我家隻是旁支小戶,感情淡漠,加上盜取地乳一案,生出諸多齷齪,彼此恨之入骨,此間種種,水前輩知曉一些。”


    水尚天隻好說道:“薑浩所言,乃是實情。”


    薑浩繼續道:“此前我昏迷待死,學宮安排薑淵料理後事,無可厚非。但薑淵竟然見利忘義,實在讓我忍無可忍。黃堂主,這是我丟失的物品清單,不知道是我自行上門討要,還是學宮居中斡旋?”


    薑浩是故意這樣的。


    想要回財物,待實力恢複一些,打上門去就是。


    薑浩卻把事情擺在了眾人前麵,還拉上了水尚天作證,向黃堂主請教,目的就是給薑淵薑娸貼上一個不義的標簽,讓這對兄妹的修行之路,有一個不光彩的起點。


    要知道,四峰的主管都在這裏,如果大家都不喜歡這對兄妹,那可就太好了。


    黃堂主有些坐蠟,之前讓薑淵料理薑浩的後事,正是他幫著安排的,現在薑浩向他申報財物丟失,也是合情合理。


    水尚天提醒過薑浩與薑淵之間的對立,黃堂主沒當回事,現在麻煩卻找上門了。


    他沉思片刻,點點頭說道:“清單給我吧,我去詢問,如果確有不公不義之事,我會交給執法閣處理。”


    薑浩心中大樂,如果真能驚動執法閣,那就更好了。


    可惜,他高興的有點早。


    院裏驀然傳來薑淵的喊聲:“各位前輩,晚輩薑淵,前來交還代管之物,請各位前輩見證。”


    黃堂主心中大慰,馬上卻又警惕起來:不對啊,都不是省油的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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