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裴遺還是淡淡的表情,道:“走吧。”林匪石不由歎了一口氣──情人分別依依不舍你儂我儂的情景是絕對不可能出現在他身上的,他家江隊實在無情,也不說句“會想你”。“我會想你的。”林匪石濃情蜜意地說:“有事給我打電話,三秒之內我就會接。”江裴遺道:“嗯,快走吧,一會兒車就來了。”林匪石:“……”他心灰意冷地拎著行李走過安檢通道,找到了候車口,轉頭看了一眼,江裴遺還在原地靜靜地看著他,又心花怒放了起來。林匪石低頭給他發了一條信息:“寶貝走吧,我要上車啦!”江裴遺一直看著他檢票通過,才轉身離開。對別人來說這一路枯燥且漫長,可是對林匪石來說就不一樣了,他天生就有從始發站睡到終點站的天賦,眼睛一閉一睜,就到老家蕪雲市了。林匪石沒有提前告訴父母要回家,想給他們一個驚喜,他給江裴遺發了一條短信說已經回家了,然後拖著行李箱走進燈火通明的小區,他很久沒有回來過了,眼前的建築顯的有些陌生。林匪石上了電梯,乘坐到家門口,但是家裏好像沒人──他按了一會兒門鈴也沒人來迎接他。他拿出手機,正要給媽媽打電話,這時身後傳來一個女人的聲音:“呀,這不是周流嗎,你回來了?”作者有話要說:你們永遠猜不到林隊到底有多少個馬甲係列感謝暮暮的雷!謝謝大家!第79章 林匪石已經很久沒有聽到“周流”這個名字了,他下意識地轉頭看著眼前的婦人,那陌生的五官跟記憶中的輪廓緩慢重合,但還是有些差異,他有點不敢認了,試探著叫了一句:“方阿姨?”方阿姨“哎喲”了一聲,照著他後背拍了一巴掌,上上下下端詳著他:“剛才看背影就覺得是你,你可是有年數沒回來了,這麽多年沒見,比以前更俊了那!”林匪石彎起眼角一笑:“確實五六年沒看到您了,方阿姨倒是一點都沒見老,一直那麽年輕。”“可別奉承我了,你那張嘴我還不知道?從小就會描畫人,”方阿姨熱情地說:“這次回來看你爸媽啊?”“嗯,”林匪石單手按在行李箱上,有些苦惱地說,“不過他們好像不在家。”“你沒提前跟她們打個招呼?應該是出門遛街去了,阿姨給你打電話把他們叫回來!”說罷方姨雷厲風行地拿出手機打通了周家母親的電話,扯著大嗓子說:“你們兩口子跑哪兒去了?趕緊回來,你家周流回來啦,在門口等著你們呢!”“……哎喲誰騙你了!周流現在就擱我旁邊呢!不信我讓他跟你說兩句話!”方姨把手機塞到林匪石手心裏,林匪石聽著那邊的呼吸聲很淺,仔細屏氣凝神似的,耳邊寂靜了一瞬,然後他輕聲道:“媽媽,我回來看你們了。”“啊、呃,你真的……”周母那邊語無倫次了一會兒,才期期艾艾地說:“你在門口?我們、我們馬上回家,你在方阿姨家等等我們……”林匪石語氣溫柔道:“好,你們別著急,回家路上注意安全。”掛了電話,方姨拿回手機,好奇地望著他:“這幾年你去哪兒了?問你媽,你媽也神神秘秘地不跟我說,不會是去搞什麽秘密工作了吧?”林匪石含笑道:“怎麽會?您看我這樣子像嗎?”方姨讚同點頭道:“可不是,你從小就嬌貴,細皮嫩肉的,幹不來那些受累的活。”林匪石不置可否,兩人就站在家門口有一搭沒一搭地聊天,過了十多分鍾,電梯門“叮”地一聲打開,從裏麵走出來兩個中年人,一男一女,臉上神情有些急切,都是氣喘籲籲的,明顯是匆忙趕回來的。林匪石聽到聲音轉過頭,眼裏浮現柔和的笑意:“爸,媽。”如果就這樣對比著看,林匪石的容貌更像他的媽媽,那是一是個美的非常鋒利的女子,年輕的猜不出年齡,五官分明雅致,皮膚白的像精美的陶瓷,一雙美麗的眼眸此時有些濕紅,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林匪石。林匪石經常跟家裏人聯係,打電話或者開視頻,但是麵對麵地這樣相見,其實很多年沒有過了。“方姨,那我們先回家了。”林匪石打了聲招呼,然後跟父母一起進了家門。周母一瞬不瞬地望著他,舍不得移開視線,嘴唇有些輕顫:“這次怎麽突然回來了?是……是那些事情結束了嗎?”“還沒有,我這次回來做一個小手術,向上麵請了假的,有一個月的時間。”林匪石長睫低垂,說:“然後還要回去的。”周父抹了一把臉,聲音低啞道:“餓了吧?我先給你做飯去,你那麽長時間沒回來,跟你媽好好說一會兒話。”周母心痛道:“什麽手術?”“就是以前那種皮膚修複,沒事的。”林匪石坐到沙發上,聲音很輕:“媽媽,我很想你。”“想我你還要走?你還要走……”周母忍不住低泣道:“你上次就答應我再也不做這些危險的事了……”林匪石伸手擁抱著她,喉間有些哽咽,輕聲道:“這是真的很快了,很快就會結束了,你別這樣哭。”周母在他後背上錘了兩下,眼淚掛在睫毛上,看的林匪石心都快碎了,低聲道:“媽媽……”周母哭了一會兒,帶著鼻音抱怨說:“早就讓你學古漢語文學,可是你偏要跟那個莫名其妙的人走!這是多少年了?我從來沒舍得讓你受一點傷,你怎麽能把自己燒成那個樣子?周流,你如果出了什麽事,我跟你爸爸決計是活不下去的,我們不能沒有你,你知道嗎?”林匪石的眼珠發澀,從胃裏泛上一股濃鬱的苦味,他點了點頭說:“我知道的,我也不能沒有你們,我很快就回家了,真的。”頓了一下,他又說:“我在外麵這幾年也很好,同事對我都很好的……有件事我想跟你說,我喜歡上一個人,是我……同事。”周母“啊”了一聲。“我們確定關係還沒有很久,而且他平時也很忙,所以這次沒帶回來見你們。”林匪石向來是沒臉沒皮的,但是不知道為什麽,在母親麵前說起心上人的時候,臉頰居然有些微微的發紅,很不好意思的模樣,“下次有機會,我問問他願不願意來見你們。”周母蹙眉看著他,認真道:“除非是你決定要白頭到老的人,否則不要什麽人都往家裏帶。”聞言林匪石笑了起來,像個戀愛中的大男孩,帶著一點驕傲道:“不會再有比他更好的人了。”說話間林匪石的手機響了一聲,是微信消息──心上人發過來的,“吃飯了嗎?”林匪石飛速回複:“剛到家,爸爸在做,我跟媽媽聊天。”然後他把手機給媽媽看,小聲雀躍道:“他關心我呢!”周母神色有些古怪,半晌猶豫著問:“你這個愛人,是開動物園的嗎?”林匪石看著頂上“孔雀飼養員”的id,陷入沉思,他該怎麽跟母親解釋他就是那隻開屏的孔雀?林匪石沉默了一會兒,忽然想起一件更重要的事,交代道:“對了,他也是男孩子。”周母倒是不怎麽驚訝,她的思想一直走在人類前沿,對同性戀的接受度很高,隻是點點頭:“我猜到了,你太漂亮了,女孩子沒有願意跟你在一起的。”林匪石忍不住撇了一下嘴,反駁道:“他不是因為我長得好看才跟我在一起的……當時剛見麵的時候,他就說我長的‘還行’,很直男的一個人,在他眼裏四條腿的生物都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當然啦,現在他覺得我是最好看的了!”周母心想:他應該是很喜歡那個人了。周流從小就是一個情緒比較淡薄的人,不管是喜悅還是悲傷,他的感情一向不深刻,很少能看到他這樣滿心歡喜地討論一個人。“有照片嗎?給我看看什麽樣子。”周母道。由於工作性質原因,他們基本上是不允許拍照的,林匪石手機裏連一張照片都沒有,他想了想,說:“我問問他方不方便開視頻。”他給江裴遺發一條消息:“你在家嗎?我媽媽想看看你。”江裴遺沒想到林匪石這就跟家裏人出櫃了,還要跟媽媽開視頻,這太突然了,但是林匪石都這麽說了,他的媽媽肯定是在身邊看著的,也不好拒絕,隻能脫下睡衣,換了一件正式一點襯衫,給他打了視頻電話。江裴遺的臉出現在手機屏幕上──他是很上相的那種長相,皮膚白,眉骨很高、鼻梁挺直,整個麵部輪廓顯得深邃而立體,他的眉眼不那麽鋒利的時候,沒有殺伐氣,就顯出一種溫潤文秀的味道。江裴遺有些拘謹地說:“……阿姨好。”周母道:“你好。”林匪石湊過一個頭,一雙眼睛在鏡頭下顯的亮晶晶的,帶著一點撒嬌的語氣道:“你在家裏幹嘛呀?”江裴遺說:“剛剛準備睡覺了。”“晚飯吃了什麽?”“下了麵。”“我不在家,沒人給你做飯,你一個人不要在家裏瞎湊合,等明天中午我給你訂好吃的,答應我要長胖十斤的!”江裴遺不是很擅長處理這種情況,在長輩麵前秀恩愛又很難為情,所以大多數時候都是林匪石在說話。──周母沒想到兒子的男朋友是這種類型的,因為周流的性格本來就很涼薄了,跟人總是親疏有度,是典型外熱內冷的那種人,她以為對方是主動跳脫的性格,沒想到居然是這樣內斂安靜的一個人。江裴遺問:“你的手術時間定下來了嗎?”“應該是在三天以後,手術之前我會告訴你的,別擔心。”林匪石回答說。“好了,人也給你看過了,我要掛電話了,明天他還要上班呢。”林匪石看了媽媽一眼,然後對江裴遺道:“哥哥晚安。”江裴遺說:“晚安,阿姨再見。”周母說:“跟我想象的不太一樣,竟然是你追的人家嗎?”“當然了,都說他是我們的‘高嶺之花’,我追了很久的。”林匪石頓了頓,說:“他的家人都因為工作犧牲了,以前的生活也過的很苦,當時我們見麵的時候,他的心理還有一點創傷反應,像個刺蝟,不過現在已經好了,他是很優秀的一個人,我很欣賞他。”周母歎氣道:“就是太瘦了,看起來也是很文弱的一個男生。”林匪石:“……”他要不要告訴媽媽自己的男朋友其實戰鬥力異常彪悍,單挑過國際大毒梟,上天入地無所不能,完全可以單槍匹馬吊打一個團這件事呢?作者有話要說:感情線收尾,明天正式開始下一卷,就是喜聞樂見的林隊掉馬環節!其實伏筆已經埋了很多了,居然沒有猜劇情的嗎!感謝大可愛們的評論訂閱第80章 林匪石安靜良久,低頭揉了一下鼻子,含蓄地解釋:“沒,其實他很厲害的,教給我很多擒拿和格鬥技巧……雖然我什麽都沒學會。”周母看他一眼,真情實意道:“你還是不要打架了,你不適合打架。”是的,林隊隻想當一朵柔弱的菟絲花。這時周父端著一碗海鮮麵從廚房走出來,咳嗽了一聲道:“周流,過來吃點東西。”林匪石乖乖地喊了一聲:“爸爸。”周父也沒理他,拉過一張椅子坐下,看著他吃飯。相比於周母保養的年輕,周父就明顯見老了,頭發白了大半,眼角的皺紋堆疊成縷,微微向下垂著,他畢竟是五十多歲的人了,不可能永遠不變老。林匪石心裏有些難受,又輕聲喊了一句:“爸爸。”“周流啊,從你十六歲那年開始,我跟你媽媽就再也沒幹涉過你的決定,你想怎麽做、想從事什麽樣的工作,這都是你的自由,你長大了,知道人生的價值在哪裏,你現在做了這種工作,我跟你媽媽雖然擔心,但也不會逼你回家。”周父開始長篇大論:“有些話不方便在電話裏說,這次你回來,我就跟你說清楚,你五年沒有回家,我們也不知道你具體在外麵做什麽,不跟我們見麵大概是為我們兩個老骨頭著想,我們可以接受你長年不在家,隻要你平安,什麽都好。”“三年前的三月六號,我們突然接到你領導的電話,說你被困在火場,正在組織營救,但是機會渺茫,讓我們有個心理準備。”周父平靜道:“那時候我跟你媽才知道你到底在做什麽,你媽媽當時就刺激過度昏迷過去了,我們連夜坐車趕到那邊的醫院,看見你被他們救援出來,不知道死活地躺在擔架上,身上蓋著一張被子渾身發抖,一張臉都是碳黑色的,五官都看不清了,我都不敢相信那是我的兒子。”周母在他後脊梁上用力拍了一巴掌,語氣責怪道:“兒子好不容易回來一趟,你跟他說這些幹什麽呀?”周父沒聽見似的繼續說:“你在手術室搶救了三天半,全省最有名的燒傷科專家都被飛機接過來,他們第一天晚上就下了七次病危通知書,每次簽字的時候我的手都在發抖,整個人都被抽空了似的,你媽媽坐在手術室門口哭了一晚上,你在裏麵搶救了三天,我跟你媽媽三天沒有合過眼。”林匪石:“……”“以前的事都已經過去了,我不想責怪你什麽,這兩年來我無時無刻不提心吊膽,生怕接到一個你又命懸一線的電話。”周父稍微一頓,又分外滄桑地說,“如果說當父母的有什麽心願,就是希望自己的孩子能健康平安地長大,你大學分明讀的是文學專業,畢業之後卻做了警察這一行,我不求你能經常回家看看,可是一個人在外麵,起碼要保證自己的安全,身體發膚、受之父母,你這樣受傷,對得起我跟你媽媽嗎?”林匪石放在桌子上的手指逐漸握成了拳,周父的目光沉沉落在他的身上,仿佛有千鈞重,他難以承受似的低下頭,肩頭輕輕顫抖起來,幾滴透明的水珠接連不斷從下巴尖落下,他聲音沙啞哽咽地說:“爸爸,對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