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匪石“嗯”了一聲,困的有點睜不開眼,再加上他上車就睡覺的特性,沒一會兒就靠到了江裴遺的肩頭,昏昏沉沉地睡了回去。他們連夜回到市局的時候已經快一點了,江裴遺把半睡不醒的林匪石從車上弄下來,感覺應該是叫不醒他了,就直接把人背到了身上,走回宿舍。林匪石的骨架似乎很單薄,整個人都沒什麽分量,江裴遺墊著他的頭把他放到床上,皮鞋衣服慢慢脫下來,這人真不愧是市局公認性冷淡,做起這種情人間親昵的事麵不改色心不跳的,沒有一點旖旎的味道,正經而嚴肅──然後拉開被子蓋在林匪石的身上。江裴遺去衝了冷水澡,腰上圍著一塊毛巾就出來了,幾乎短到腿根,堪堪能遮住的程度,那兩條又直又長的腿好看的讓人移不開眼。他拉開被子躺到床上,林匪石若有所感似的翻了個身,手腕就搭到了江裴遺的腰上。一夜無夢。作者有話要說:考完了!明天還是不一定什麽時候更新,畢業論文最後一天了tt我還沒弄完拖延症真是沒救了,deadline的力量…第69章 第二天林匪石起床的時候有點懵,他昨天晚上的記憶隻到在車上睡著為止,後來發生什麽他都記不太清了,應該是江裴遺把他弄回來的。因為林匪石這幾天跟江裴遺一直睡在一張床上,身邊有人的時候他都不怎麽裸睡,所以當林隊睜眼之後發現自己渾身上下隻剩一條內褲的時候,內心是非常震驚的。林匪石知道江裴遺不會嫌他皮膚上有傷,在很久之前他們剛認識那陣他就知道了,可那畢竟不好看,有句話說“女為悅己者容”,在心上人麵前,誰都想是完美無瑕的。林匪石穿上衣服,踩著拖鞋下床去洗漱,江裴遺晨跑回來給他買的早餐放在桌子上,包子煎餅豆漿,這會兒江隊應該去辦公室上班了。重光市正副刑偵支隊長是兩種截然不同的工作風格,一個永遠自由散漫不務正業、一個永遠謹慎周密如履薄冰,奇怪的是這兩人居然沒有互看不順眼,反而湊到一塊拚成了一對“鮮花餅”。林匪石一邊吃著土豆生菜雞蛋火腿豪華早餐煎餅,一邊拿出手機又看了一眼昨天拍下來的那幾張圖片,跟火柴人“對視”,依然是滿頭霧水,沒有任何頭緒。不過現在基本上可以確定,幼山孤兒院內部一定有著某個不可告人的秘密,那是隱藏在“福利院”皮囊之下的不得見光的“真實”。隻不過現在林匪石還沒有觸及到那真實的最外表,心頭就有了一種濃重壓抑的、非常不詳的預感。不出意外這應該是一個犯罪團夥,由宮建合、孤兒院、女孩、護工……編織成一張巨大的蜘蛛網,而犯罪行為往往與欲望有關,無非美色、金錢、權利──林匪石想了想,將最後一口火腿腸從煎餅裏咬了出來,把沒吃完的半個煎餅扔到垃圾桶裏,拿出手機在“聊天室”裏打了一個電話。聊天室對麵的鱷魚態度恭敬謙卑道:“承影先生,您有什麽事嗎?”“嗯,發現了一個好玩的事,”林匪石望著早起的太陽,漫不經心地說了一句,然後低聲命令:“你去聯係幼山孤兒院的宮建合,說沙洲想跟他合作,問他願不願意加入我們。”頓了頓林匪石又道:“……告訴他,我會拿出足夠的誠意。”鱷魚那邊稍微靜了一瞬:“幼山孤兒院?沒聽過這個地方,他們做的是什麽‘生意’?”“現在我不是非常清楚,總之是我們可以分一杯羹的好東西,”林匪石輕笑了一聲:“再提醒他一句,因為小爭的案子,市局已經開始盯上他們了,如果他願意加入沙洲,我可以保他平安無事。”鱷魚道:“好的,我會盡快給您答複。”掛了電話,林匪石站在窗邊,眼睫落在下眼皮上交錯的陰影,臉上沒有什麽表情,深黑絢爛的瞳孔反射著日光。以沙洲這個組織目前在重光市一手遮天的程度以及複雜的對外關係網絡,能夠為沙洲內部的交易提供難以估量的利益,沒有一個犯罪團體不想歸附其中,就連錕都想跟承影聯手……隻要宮建合鬆口願意被沙洲“吸收”,那麽他就知道幼山孤兒院裏到底有什麽陰謀了。這將近一年的時間,林匪石潛伏在黑暗中,以“沙洲”的名義接觸到了重光市大大小小的犯罪組織,那是江裴遺一點都沒有察覺的地下網絡,甚至可以說,在林匪石的有意引導之下,現在重光市絕大多數的“犯罪分子”都跟沙洲進行過直接對話,然後變成了沙洲的一部分,比如任誌義、趙霜之輩。林匪石低下頭,正要退出聊天室,這時一個通訊申請又撥了進來,來點人是falcon。他挑了一下眉,單手撐在窗框上,語氣戲謔道:“獵鷹先生這是在等我上線嗎?”錕道:“本來想找個機會當麵跟你談談,不過承影的‘馬甲’太多,白天晚上兩個身份辦事……能見到你的機會實在不多。”林匪石的目光淡了下去,問:“怎麽?有什麽事嗎?”“其實也沒什麽,就是讓我一個老朋友幫忙調查了一下‘林匪石’這個人,發現了一點很有意思的事,”錕感歎道:“我該說什麽好呢?你可真是藝高人膽大,在警察眼皮底下光明正大地偷梁換柱,不怕有一天身份暴露……南風可不是什麽會念舊情的人。”林匪石忍不住笑了起來,眼睛彎的好看,不過眼裏卻沒有什麽溫度:“受人之托而已,還請獵鷹先生千萬幫我保密啊,至於南風嘛,要真有那麽一天,他會跟我走也說不定。”錕聽了沒說話──這個承影簡直是在癡人說夢,他用了九年的時間都沒讓南風甘心歸附於黑鷲,這人居然還指望江裴遺能跟他激情私奔?不過聽承影這個意思,好像對南風確實有那方麵的想法,這兩個各懷鬼胎的臥底湊在一塊談情說愛,可真是一場好戲了。林匪石掛斷了通話,衣冠楚楚走出門的時候,換了一副麵對同事的春風和煦般的笑臉──從早上睜眼到現在,他已經無縫“扮演”了三種角色,林匪石感覺自己著實有點精神分裂,再這麽下去可能要分化出邪惡的副人格了。路上,他給江裴遺發了兩條微信。“我醒了!”“你在辦公室嗎?”“哎,小江,嗯,那幾張照片我昨天收到了,正開會給你分析呢,不過你知道啊,我們比較擅長的是圖像分析處理技術,以發掘照片線索為主的,這玩意兒說實話沒多少含金量,誰都知道上麵畫的是火柴人啊!我感覺最好還是要找專業的兒童心理專家來給你分析分析,畢竟小孩兒的思想跟咱們大人的思想不在一個世界,你說對吧?”“嗯,我知道了。”江裴遺說,“麻煩你們了。”“嗨客氣什麽,一句話的事兒,對了你在那邊怎麽樣啊?跟我們林警花處的還行嗎?”“……”江裴遺眨了下眼道,“林匪石在省裏都那麽出名嗎?”“可不是,自從他到了省廳,就再也沒有漂亮妹妹給我送油條豆漿了,當時聽說林匪石要調走,我們幾個大齡單身漢在ktv連夜歡送!”江裴遺的唇角往上勾了一下,所以從某個角度來說,他跟林匪石在一起,收了這個妖孽,好像也算是造福廣大單身男性了。通話結束,江裴遺的手機屏幕上跳出兩條微信,一眼看上去綠油油的──在某人的死纏爛打之下,江裴遺的微信名字從默認id改成了“孔雀飼養員”,林匪石則把粉色蘿莉頭換成了一張開屏的孔雀,好看是挺好看,就是顏色有點綠。江裴遺回了一個字:在。過了沒兩分鍾,林匪石就到了辦公室,還收到了樓下同事的一瓶肥宅快樂水,哼著不知名小調推開了門。林匪石進門之後就沒骨頭似的窩在沙發裏:“現在基本上可以確定,那些人對小爭的評價都是故意汙蔑了,幼山孤兒院那邊你打算怎麽辦?這裏麵肯定有鬼,先就這麽按兵不動,還是來個意外突擊?”江裴遺道:“宮建合還有那幾個護工的信息我已經讓人去查了,目前沒有任何證據能證明他們在從事違法行為,而且小爭的死因跟孤兒院也沒有直接聯係,就這麽貿然過去,肯定會打草驚蛇。”林匪石“唔”了一聲:“我也是這麽想的,那就隻能等等了。”“對了,剛剛我的主治醫生給我打電話,讓我抽空回去複查,我這幾天可能要請假回省裏一趟,順便再看看我爸媽,你跟我一起回去嗎?”江裴遺下意識看了他一眼:“複查?”林匪石解釋道:“嗯,就是看看皮膚恢複的怎麽樣,沒什麽大事,我都快一年沒看過了,醫生說如果我想做修複手術,最好盡快安排。”“那你回去吧,還是要聽醫生的話,”江裴遺順手給他擰開可樂,說,“我就不去了,這邊總不能一個人都沒有。”林匪石肯定不會在這幾天回去,小爭的案子才剛剛開始,對方又是不知深淺的犯罪團夥,他不能把江裴遺一個人扔在這。他伸手接過肥宅快樂水,感覺最近江裴遺真是把他慣的無法無天,連瓶蓋都不讓他自己擰了──但是他真的沒有嬌氣到連瓶蓋都要讓人幫他擰開的地步。不過據說會自己擰瓶蓋的人都沒有對象,那還是不要擰了。第二天下午,承影的聊天室收到了一條通訊請求,那時候林匪石午睡剛醒,看到江裴遺沒在宿舍裏,就半睡不醒地接了通訊。鱷魚道:“先生,昨天晚上我與宮建合取得了聯係,對方表示有意向與沙洲合作,並且希望能夠與我當麵進行交流,他們的生意……”鱷魚說了一段駭人聽聞的話,林匪石的瞳孔猛然一縮,從床上坐了起來,睡意順著炸開的毛孔瞬間蒸發:“什麽?”──他簡直不敢相信自己聽見了什麽。第70章 “江隊,你好。”一個帶著黑框眼鏡的年輕男人走進江裴遺的辦公室,禮節周到地打了一聲招呼,對他伸出一隻手,“我是趙送,從事未成年心理研究工作,您早上在電話裏說有一幅畫想讓我看一下?”江裴遺點了點頭,彎腰從電腦上將那張照片調了出來,這幅畫他已經顏色處理過了,暗紅色的血跡變成了黑色,看起來沒有那麽陰森嚇人,他避重就輕地說:“這是一個在孤兒院長大的小孩畫的,你覺得他想要表達什麽意思?”“小孩兒的內心有自己的世界,有時候他們的思維方式跟我們不一樣,小朋友的想法都比較浪漫。”趙送笑著說了一句。──可是小爭恐怕並沒有得到小孩子的浪漫,江裴遺沉默不語。趙送看了一會兒,道:“能給我一張紙和黑色筆嗎?”江裴遺將紙筆遞過去,趙送道謝接過,開始在白紙上描摹那幅畫,黑色筆芯留下一道又一道的痕跡,幾筆就能勾出一個形象的火柴人,劃到那個“d”的弧度上的時候,趙送忽然停了一下筆,若有所思地觀察了片刻,遲疑地開口:“江隊,這裏……”就在這時,林匪石推開門走了進來,他沒看見房間裏還有個人,一開門就說:“哥哥,剛才我又看了一眼小爭留下的那副畫,我忽然有一個想法!”江裴遺抬起眼:“什麽?”林匪石話音一停,微笑看著趙送道:“你好啊。”趙送不由挑了一下眉,直起身來──想不到市局這地方居然還藏龍臥虎,麵前這兩個刑警一個比一個精致漂亮,都是讓人看著就覺得賞心悅目,秀色可餐的大美人。“這是趙送,省廳同事介紹的一個兒童心理專家。”江裴遺解釋說。“哦,自己人,”林匪石走到桌子前,用下巴指了一下那張紙,問:“有什麽發現嗎?”“暫時還沒有,”江裴遺輕聲道,“你剛剛說有什麽想法?”“是我忽然想到的,我也不知道對不對,”林匪石用指尖點了一下那個背著“書包”的火柴人,“你看,這兩個人是我們重點研究過的,旁邊這個普普通通的小火柴沒有什麽可以分析的,我想說的是後麵這個。”林匪石道:“小爭他不會寫字,所以想把他的意思用圖畫的方式來表達出來,假如我是小爭,那我留下這幅畫的目的,往往是對過去某個畫麵的描述或者還原,‘o’是一個人的頭,後背這裏有一個明顯的凸出──當時我們猜這個‘d’代表的有可能是書包之類的東西,但是假如換一個方向,如果這個凸出其實是在前麵呢?”江裴遺一怔。趙送在旁邊附和道:“我剛才想說的也是這個,這個弧度有可能表示的是懷孕的母親。”說完他單手在肚子上劃了一個弧,“脊梁是豎線,肚子是那道弧,不就是一個d的形狀嗎?”──林匪石和趙送加起來也沒說幾句話,但是江裴遺卻從這短短的幾句話裏聽出了巨大、甚至超載的信息量,有一個恐怖的陰謀的輪廓在他腦海之中若隱若現。“……那我留下這幅畫的目的,往往是對過去某個畫麵的複述或者還原……”可是,幼山孤兒院怎麽會出現孕婦?江裴遺神經深處的琴弦猛然觸動一下,他意識到有些事不能在第三個人麵前提起,語氣非常客氣地對趙送道:“原來如此,這是一個非常重要的線索,麻煩你過來跑一趟了。”這就是在委婉地送客了,趙送也是個能聽明白話的,見好就收地起身告別,房間裏再次隻剩下兩個人。林匪石盯著趙送留下的那張紙,他的神色是有種罕見的冷淡,好像有些藏在深處的情緒沒有來得及完全掩飾起來,隱隱浮於外表。“前兩天我們沒分析出這個d的意思,以為這隻是一堆亂七八糟的火柴人,如果可以確定最下麵這個人是孕婦的話,再從頭往下看,他畫的其實是一個過程,”林匪石放大電腦裏的照片,“這邊有兩個火柴人並肩站在一起,都沒有什麽特別的,然後再往下,這裏有兩個橫著的小人,他們一起躺在地上,最後,就變成了這個懷孕的火柴人。”林匪石望他一眼:“你看懂這幅畫的意思了嗎?”江裴遺的臉上沒有一絲血色──即便是親眼見過無數人性罪惡的南風,一時間都覺得難以置信,那猜想幾乎已經超越了關於人性的認知。林匪石又輕輕地說:“孤兒院為什麽隻有16歲以下的小孩兒,那些長大的孩子去哪兒了?──我們調查過這個幼山孤兒院,裏麵的孩子以14-16歲為主,那正是青春期發育的時候,那麽那些16歲往上的孩子呢?”那些在幼山孤兒院長大的孩子,他們後來都去哪兒了?江裴遺的嘴唇輕微動了動:“他們不是成年之後回到社會上,而是被轉移、用來‘開發’其他的用途了。”“孕婦,容易讓人想起剛出生的孩子,”林匪石的手指扣在桌麵上,有意引導江裴遺的思維:“說起來,當時我在省廳工作的時候,曾經接觸過一個民間團體犯罪的案子,大多發生在貧困地區的山村,父母以‘送養’的名義將新出生的嬰兒販賣給沒有生育能力的‘買家’,據我所知,一個健康男嬰的‘起步價’是八萬,而且供不應求。”“這些孩子往往在媽媽肚子裏的時候就找好了下家,算好分娩的大體時間,孩子出生之後聯係‘買家’來‘上門取貨’,”林匪石語氣一變不變地說:“咱們國家不孕不育的人有很多,一般這種人都會選擇領養,但是半路領養的終究是不如從小養到大的,從出生之後就開始自己養,跟自己的孩子也差不多,還有不少變態喜歡玩‘養成係’,你知道我的意思。”江裴遺的喉結滾動了幾下,沒有吃午飯的胃部不住痙攣,有一種想要幹嘔的感覺,就算麵對腐爛的、再過血腥的場麵,他都沒有那麽不適過。江裴遺知道幼山孤兒院裏或許藏著什麽不可見人的陰謀,可沒有想到是那麽陰暗、那麽令人作嘔……小爭死的時候才隻有十六歲……他隻有十六歲。江裴遺的瞳孔輕微顫抖,低聲道:“你是說,宮建合一手養大這些孩子,到了有生育能力的年齡之後,讓他們……發生關係,讓女孩懷孕生子,再轉手賣掉剛生下來的嬰兒?”林匪石半垂著眼,冷淡地笑了起來:“宮建合的孤兒院是從他叔叔宮建業手裏‘繼承’過來的,他還不是開創者,這個鏈子到底存在了多久,我都沒法想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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